“你先起来。”安宁把她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突然就想到了沄姐姐和穆安歌,沄姐姐也是为了穆安歌,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你们两都起来,坐下吧,今天这件事,我道歉。”安宁看着他们两,由衷的道歉,如果她早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她绝不会选择去拆穿他们。
白兰和白成对视一眼,疑惑万分,但都站在原地,不敢落座。
安宁走到他们身边,拉着他们的手说道:“是我心胸狭隘,今天在春熙宫看到白兰给你塞了一包东西,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又想到白兰之前和我总是不对付,就想着教训她一下,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为了弟弟的学费才入了宫。”
说着,安宁将今天得来了大半赏赐,塞到了他们手里:“给,这是今天我得来的赏赐,你拿去给小弟交学费。”
白兰和白成当即愣在原地,看着安宁,眼眶越来越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兰看着手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像是一只紧绷的那根弦猛的断裂般,瞬间泪崩。
“谢谢,谢谢宁公公,白兰以后为您当牛做马,报答宁公公接济之恩。”
白兰哭着,说着,又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久久不愿起来,她瘦小的身子就那么跪在地上,哭的全身都在发抖。
她没有在看到白成自寻短见时掉眼泪,也没有在拆穿二人关系的时候掉眼泪,却在安宁给了她一大包钱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己,泪流满面。
白成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抱着安宁的大腿,一声声的喊恩人。
“好了,你们快起来,再这样下去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们了。”
白成扶着白兰站起来,抹了吧眼泪:“宁公公,你是个大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白成不会说话,只能这样祝福她。
白兰看着白成,眼底露出疼惜:“今天不是你守夜吗?快去吧,去晚了又要被骂了。”
白成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宁公公,小成子告退。”
安宁点头。
小屋门口,安宁和白兰各自靠着门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瞧着你这心地也算善良,怎么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安宁看着白兰那张在昏暗烛火下竟然格外美丽的一张脸,终于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白兰仰头看向天上四方的天空,悄无声息的叹着气:“刚入宫的时候,我和白成一样,像个傻子。”
说着,她伸出胳膊,指了指上面一道道可怖的伤疤,说的云淡风轻:“拜我入宫的第一个好朋友所赐,后来她去了德妃宫里,自此以后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也是那个时候突然明白,她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只是看我傻,好利用,故意接近而已,亏我还一片赤诚,哈哈哈,很逗吧。”
说着,白兰看向安宁,呵呵呵的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
“我现在这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疤,多到我都不记得是谁打的,又是被谁陷害的,后来,我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我尖酸刻薄,我唯利是图,我曲意逢迎,我恬不知耻,我变成了所有人都讨厌的样子,在这趋炎附势的宫里,我成了无数只吞噬人心的野兽中的一只。”
白兰苦笑一声,继续道:“好在,兜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小弟已经读了三年私塾。”
安宁看向她,原本好似尘埃笼罩着的白兰,突然像拨云见日般投射来一抹微弱的光亮,细看下去,原来是门口的烛火,照到了她的脸庞,明媚又灿烂!
原来我们都在泥泞中,挣扎前行!
第27章 赫连国
白兰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合宫的长廊中,无奈又落寞。
“那是谁?”穆安歌突然出现,警惕的四下看去,然后闪身进屋。
安宁回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沉吟道:“一个朋友。”说罢,将沄姐姐的那封信交给了他。
穆安歌愣住,疑惑的接过:“这是什么?”
“沄姐姐给你写的信,她不愿意出宫。”
穆安歌捏着信封的手猛然顿住,信封微凉的触感像是蔓延开来的冰山一寸寸吞噬着他的感官。
他不敢打开!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着穆安歌紧绷的面庞,他像是被定了一样,捏着那封信久久不动。
“沄姐姐的脾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安宁坐在对面,语气尽显无奈。
从小就是被小姨养大的,她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明白,这封信一旦打开,从此后,她的安稳人生,便再也没有了。
穆安歌探头看向安宁,眼底的无助一闪而过。
瞧着他看过来的神情,安宁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是在向我求助吗?
“打开看看吧,写信的时候,我就陪在沄姐姐身边,她比我们想象的更无畏。”
一向将所有艰难困苦都压在心里的穆安歌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可当那句打开看看吧钻到耳朵里的时候,居然心里会有一丝安宁。
片刻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穆安歌低头看去,还是那一手绢秀小楷。
「开元一年,新皇登基,大姐成为盛极一时的宠妃,可皇帝丧尽天良,忘恩负义,将举全国之力助他登基的赫连一国屠杀殆尽,宗亲几乎无一生还,彼时大姐刚怀有身孕,皇帝切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直至生产之际,才知国已被灭,大姐性傲,不愿苟活,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托付与我,便一根白绫吊死在了皇帝面前。
一月后,齐国边境大乱,三国围城,爹爹才接到女儿自缢身亡的消息,便被突袭而来的大军冲入营帐乱刀砍死,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三城失守通敌叛国的罪名,也硬生生扣到了爹爹身上。
开元二年,皇帝欺世盗名,改赫连为孟姓,自此,世间再无赫连国,再无赫连一族,你要记住,孟,不是皇恩浩道,是奇耻大辱,它每时每刻都在宣告着大齐皇帝的罪恶滔天。
赫连一族,死前含屈,死后受辱,你我二人苟活至今,为的是报血海深仇,为的是洗刷累世污名,为此,我愿舍弃我此生所有,你亦如是!」
烈烈寒风刺骨,杳杳白骨铺满山坳,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孟沄和穆安歌的性命,从来都不是为他们自己而活。
安宁屏住呼吸看他,看他摇摇欲坠浑身颤栗,惺红着眸子将信撕的粉碎。
她知道他在哭,短短几日,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哭过两次,在此之前的岁月中,他含泪饮血,又是何等凄凉。
“天冷,茶是热的。”安宁端着一杯茶放到他手边便悄无声息的退至一旁。
他自有他的风骨,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到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安宁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穆安歌塄了片刻:“是为了小姨吧。”
安宁点头:“是。”
“多谢。”
“沄姐姐把我当亲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穆安歌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背影一如来时决然。
与此同时,虽已是深夜,可东宫之内依旧灯火通明,苏云烟站在桌案旁,一声不吭的磨着墨,几日前还娇嫩白皙的脸庞,如今虽施了粉黛,可依旧能看得出眼底的乌青。
“继续念。”太子随手扔给她一本奏折,随即双腿放于桌案上,闭上了眼睛。
苏云烟悄悄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拿起奏折,开口念着。
原本清润的嗓音,如今竟然略显沙哑。
“咳咳。”苏云烟没忍住咳嗽一声,嗓子突然的不舒服让她不得不小声了些。
太子眉头皱起,不悦道:“大声点,宫里没给你吃饭吗?”
孙云烟强忍住不适,大声了些,可嗓子里瞬间像是小刀划过般刺痛,竟疼出了生泪。
“前几日还夸你声音好听,如今这是怎么了?”太子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神色间的嫌弃不言而喻。
“还望太子恕罪,兴许是这几日妾身太过劳累。”
太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
说罢,转身离开,孙云烟见他走远,忙抓起茶壶,尽数灌到了肚子里。
“淼儿,再去烧壶热水来。”
淼儿听到声音推门进来,双眼泛起泪花:“小姐,你的嗓子哑的更厉害了,大夫嘱咐过了,再不修养几日,怕是要失声。”
苏云烟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喉咙,摇了摇头:“娘说过的,丈夫便是天,更何况他是太子,未来储君,我作为他的妻,就该事事以他为重,更重要的是,他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对了,昨日的银子寄回老家了吗?”
淼儿偷偷抹了把眼泪,说道:“寄了,小姐,我再去熬些药,小姐还是吃了药再休息。”
苏云烟叫住转身离开的淼儿:“淼儿,如今在宫里,不可在唤我小姐,应该称呼我为太子妃,宫里规矩大,我们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淼儿点头应下:“是。”
自己小姐,她是知道的,向来规矩大过天,可是如果这身子都废了,要那规矩又有何用?
苏云烟的日子不好过,澜汐这也没好过多少。
“姑奶奶我让你睡地下,你最好别不知好歹。”澜汐盯着六皇子穆安祥,恨不得将他戳出个洞来。
穆安祥身为皇子,虽然在前朝不曾担任什么重要职位,在后宫也没得父皇多少赏识,可也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对自己如此无理。
“你看看你的样子,丢人现眼,你还有个女人的样儿吗?还让本王睡地下?你以为本王稀罕和你睡一张床?本王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们天澜国的女人都这般让人恶心作呕!”
第28章 我是皇上的贵人?
澜汐眼眸微眯,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抄起床边花瓶照着他的脑袋就狠狠砸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骂我们天澜国,姑奶奶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在天澜国,白给姑奶奶我都不稀的玩儿。”
“你......你......”穆安祥侧身躲过花瓶,砰的一声砸到地上碎片飞溅一地,伸手指着澜汐你了半天愤然道:
“你若是个男子,本王早把你打的头破血流了,就你这样的能嫁给本王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然还不知足,爷我就还告诉你,怡春苑最次的姑娘拉出来都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
澜汐瞬间暴怒:这个狗男人居然拿妓院里的女人和她比:
“呵,姑奶奶瞧着你那点子身两,估计也是个短小男,就你这样的还去逛妓院,不怕脱了裤子之后被人家姑娘们围起来笑话吗?”
穆安祥一瞬间脸都绿了,睁圆了眼睛看着澜汐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最后抄起茶壶就扔了过去......
澜汐叉着腰咯咯咯的笑:“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哈哈哈,短小男。”
噼里~
啪啦~
砰~
“六王爷和王妃又打起来了?”
“是啊,这都砸坏多少东西了。”
“早就听闻天澜国的女人脾气火爆。”
“天澜国女尊男卑,王妃应该是自小刁蛮惯了的。”
“我听说这王妃在天澜国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府中美男如云。”
“害,咱王爷不也是娇妻美妾成群,他们两啊,半斤八两。”
两个小宫女听着屋里头劈哩叭啦的动静,也不敢贸然进去,再加上二人对骂的正起劲儿,那些个词儿脏的连狗听到都要摇头。
这宫里自有鸡飞狗跳,自然会有合乐安祥。
“王爷,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公务要紧可身体乃是根本。”颜沐风将三千发丝利落挽起,斜插着一根小木剑,走过来好心提醒。
穆安文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到一旁,习惯性去探桌边的茶,伸出五指却扑了个空,眉头微皱:惯常,妻子说这话的时候,不应该端杯热茶来吗?不过看她这架势,到完全没有给自己斟茶的意思,诶,罢了。
“到也不是公务,只是看书看的入了迷。”穆安文悻悻将手收回,一边说话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
颜沐风挑挑眉,哦了一声,记得嫁进来的第一天,自己丈夫长什么模样没记住,倒是那满墙的书,黑压压一片差点让她直接晕倒在地。
从此后,穆安文这个名字就和书呆子关联了。
“书有的是时间看,还是早些休息吧。”颜沐风到也不是很在意他睡不睡,只不过这府里有规矩,若是丈夫未就寝,妻子也不能安眠,她练了一天武功,早困成狗了,谁知道回来一看,他还杵在那看书,也不怕真看成呆子。
“好。”
穆安文站起身,张开双臂等着颜沐风给自己宽衣,却不想再一抬头那人揉着脑袋,哈欠连天的就已经上床躺好了。
穆安文无奈笑笑:“罢了。”索性,又将胳膊收回来,自己褪下了外衣。
接触这几日自己也大概琢磨出来这丫头的性子,从来不注重细节,也从不把自己当丈夫,背地里叫自己书呆子说什么一把火将书烧个精光看看我会不会气到哭鼻子,不过,剑倒是耍的不错,好看极了。
穆安文走到床边,床榻的正中间放着枕头,那是他们的楚河汉界,这么些天来,都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的撩开被角躺进去,闭上了双眼。
啪。
颜沐风的一根胳膊横着飞过来直接落到了穆安文脸上,一瞬间鼻梁之上传来钻心一样的疼。
“嘶。”
穆安文强忍着痛,捏着颜沐风衣袖的一角,将她的胳膊放到一旁:“罢了,习武之人,也算常事。”
默默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转过身去继续睡。
砰。
颜沐风又出一脚,直接将穆安文踹下了床。
沉重的落地声陡然响起,颜沐风被吵醒,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解:
“王爷,你躺地上干嘛?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快上来睡啊。”话虽这么说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真是个呆子,睡个觉还能掉下床。
穆安文叹息一声:“罢了,我在床边打个地铺就好。”说完,抱着铺盖卷儿躺到了地上。
颜沐风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晨辉晓露,蔚然转醒,又是一日清晨。
下朝后,皇帝在养居殿单独召见了司天监正使,且屏退了众人。
“爱卿,昨日奏折中所提之事,是否确信?”
司天监正使董汲双手作揖,道:“微臣夜观天象,双星半月,主君无忧,紫薇剑诀治天下,这意味着,皇上身边有贵人悄然而至,且此人十二月出生,名中带宁,若将此人安置身旁,可保龙体无恙。”
皇帝登时来了兴致,他素来是最相信司天监的,且几次预测皆无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