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将这个令牌收好。”陆南铎将令牌递给官兵。
“陆大人,这里又搜出几封信。”
陆南铎接过信,打开,其实他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扫了一眼,便说道:“这里面是赵渠谋反的证据,收好。”
“是。”
“陆大人,赵府的南墙角落里发现了大量的埋在地下的兵器,像是军器库的兵器。”
陆南铎听后,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说道:“找人看好。”
“是。”
大理寺
“安大人,这些都是从赵渠府里搜到的,这块令牌跟刺杀陛下的刺客身上的令牌一样;还有这些信,里面都是密谋刺杀陛下的通信;而且,我们还在赵府的南墙里面搜到大量的军器库兵器,埋得仓促,应该是还未来得及转移出去,暂时埋到府里。”陆南铎胸有成竹地说道。
安庭兴看着这些明面上的证据,他虽然心有疑惑,但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与赵渠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不相信,看着下面的陆南铎,说道:“好,这件事本官自会查明。”
“安大人,这无须查明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您还担心什么?”陆南铎看着惊魂未定的安庭兴,继续说道:“安大人,考虑到您与赵渠素日交好,下官已经向陛下上书,您要回避,所以赵渠这件事由下官全权负责,您从旁协助便可。”
安庭兴恢复过来,愤怒地看着陆南铎,说道:“什么意思?你这是小看老夫,老夫的为人陛下最是清楚……”
陆南铎也不甘示弱,回顶道:“陛下清不清楚下官不知道,但是陛下已经准奏,您若是不愿意,可以向陛下请示。”
“爹,”安未销见陆南铎如此挑衅,连忙喊住安庭兴,说道:“既是陛下的意思,我等照办就是。”
“安少卿明理。”陆南铎挑眉看着二人,说道:“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爹,您别冲动,要不然就没人能帮赵伯父和容七了,还好陛下准许我们参与此事,我们或许还能防止陆逵他们做手脚。”陆南铎看着气得发抖的安庭兴,劝解道。
安庭兴冷静下来,呼了几口气,说道:“为父是老糊涂了,被陆南铎这个小子给摆了一道。”
“爹,您说赵伯父真的……”安未销小心翼翼问道。
安庭兴有些生气地说道:“不可能,赵渠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陆逵与他作对多年,这次的事情分明就是子虚乌有。”
“爹,那怎么办,现在各种证据都指向赵伯父。”安未销着急地看着安庭兴。
安庭兴思量片刻,说道:“走,我们去找赵渠。”
牢内
狱卒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赵渠的牢房前,说道:“赵渠,安大人调审。”
陶堇铭怀里抱着熟睡的赵灵笑,担心地看着赵渠,赵渠示意陶堇铭安心,说道:“是。”
赵容七看着赵渠,赵渠笑了笑,说道:“爹去去就回。”
“好。”
赵渠被带到大理寺牢内的审问房,见安庭兴坐在一张破桌子前等着自己,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碗,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安庭兴。
赵渠走进去,看着安庭兴,笑里带着无奈,说道:“这桌子上的酒,是为了送我的吗?”
安庭兴见赵渠身上脏乱不堪的囚衣,心里蓦然,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赵渠坐下,自己则拿起酒壶,斟满酒碗。
赵渠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安庭兴见赵渠一碗一碗地喝着闷酒,刚刚喝下的一口酒瞬间如寒冬的冰刃,划拉着肠胃,冰痛刺骨,满面愁绪地说道:“在兄长面前,贤弟说实话……”
五碗酒下毒,赵渠脸上已然是布满红晕,但是眼神却清澈有神,说道,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不是我做的又如何,军器库十万兵器找寻不回来,我也难辞其咎。”
赵渠虽说是保守党,不争不抢,做事为人走很低调,但是赵渠对于职责之内的事确实尽心尽力。安庭兴听着赵渠今日的话语却是无精打采,说道:“可是这失职之罪总比谋逆造反好罢,你当初就不应该明知故犯将赵容七认为义子,如若不是她,何至于陆逵会针对你?”
赵渠颓废地坐着,又倒了一碗酒,却没有喝,忽然严肃地看着安庭兴,说道:“安兄,没有赵容七,陆逵照样会置我于死地。”
“什么意思?”安庭兴酒量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多喝,一直看着赵渠一碗酒一碗酒喝下去。
“当年我奉命斩杀靖南王,接的那道圣旨,是道惩处圣旨,按理说是要收回的,但是我留了个心眼,一直存着,陆逵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就算没有容七,他也不会放过我。”赵渠喝得烦闷,将酒碗随便一扔,说道。
安庭兴有些诧异,看着赵渠,说道:“所以,先帝当年便察觉了靖南王一事是被诬陷的吗?”
赵渠一只手托着腮,醉意朦胧说道:“对,这也就是为什么陆逵眼睁睁看着我从一个无名小卒慢慢爬上越南侯而无动于衷的原因了,现在这道圣旨从明靖瑜他们手里呈给陛下,陆逵知道我与明靖瑜他们串通一气,所以更加留我不得。你想想军器库的兵器,张嗣元从我接管军器库就开始跟着我,可见陆逵为了除掉我废了多少心血,多少心血啊!”
安庭兴不解地看着赵渠,说道:“可是你的府上不是有你自己培养的护卫守着么?那么多兵器又怎会在你府上埋着?”
赵渠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驼着背仔细回想,因为赵府极少有人拜访,而且府上守卫严禁,他一下子汗毛站立,说道:“难道是那次?”
“什么?”安庭兴见赵渠自言自语,问道。
赵渠见安庭兴殷切地看着自己,眼神提溜一转,说道:“哦,或许是我记错了,这就是命吧。”
安庭兴见赵渠又是这副样子,有些火大,说道:“赵渠,你今日是怎么了?你不考虑你自己,你的夫人呢?笑笑呢?”
赵渠见安庭兴说起自己的妻女,胃里的酒开始泛苦味,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一股苦味蹿到脑子里,泪眼朦胧,忽然他跪下来,说道:“安兄,做弟弟的求你一件事,我与堇铭发誓要做一对生死夫妻,只是笑笑是孩子,我们做父母不能左右她的命运,却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清罪孽,不让下一代人遭罪。你我势单力薄,若是冒然与陆逵顶撞,恐怕要殃及更多无辜的人,所以……”
“所以你要去当这个冤死鬼?”安庭兴听出来赵渠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渠。
赵渠笑了笑,说道:“安兄,就当是为我错杀忠臣所付出的代价罢,我欠容氏一族一条命,毕竟,靖南王是我亲手斩杀的。”
说着,赵渠便抱头痛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或许是为自己的冤枉,或许是为自己的愚蠢,或许是为自己要抛下女儿狠心离去,又或许是在哭这世间的不公平。
安庭兴也被赵渠触动情肠,眼含一股清泪,他蹲下来,看着伤心欲绝地赵渠,他拍了拍赵渠的后背,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你,你想怎么做?”
赵渠慢慢止住了哭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帮我保住容七与笑笑,小弟感激不尽。”
安庭兴抿了抿嘴唇,嗫嚅了几下,依旧说不出来话,他伸出手,重重搭在赵渠肩上,什么也没有说,便洒袖而去。
赵渠听见离开的声音,朝着安庭兴离去的方向行叩拜大礼,喊道:“小弟赵渠拜别兄长。”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赵渠与安庭兴知己至交十余年,两人闲来无事便喜欢在一起喝酒,赵渠喜欢饮酒,但是安庭兴酒量却不好,每次两人相约饮酒都是安庭兴在一旁看着赵渠喝,自己则是看着赵渠喝便觉知足,然后自己也会小酌几口。安庭兴欣赏美酒,赵渠品尝美酒,两人因此结为至交,安庭兴常说“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来劝解找他消愁的赵渠,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找到放肆喝酒的理由了。
第217章
赵渠微醺地回到牢里,外面天色已黑,可是牢里根本看不到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陶堇铭见赵渠一身酒气地回来,悄声问道:“你怎么一身酒气?安大人叫你去喝酒了?”
赵渠没有说话,将陶堇铭揽入话里,陶堇铭怀里抱着赵灵笑,赵渠小声说道:“堇铭,你跟着我后悔吗?”
陶堇铭见赵渠忽然转移话题,握了握赵渠的手,说道:“不后悔,但是就是有些遗憾,不能陪着笑笑长大,看着她嫁人。”
赵渠听到陶堇铭带着哭腔,心里油然生出一丝退缩与后悔,但是他忍住了,强迫自己清醒克制,说道:“堇铭,我们这次怕是逃不过去了,只是连累你……我,我对不起你跟笑笑。”
赵渠低下头,眼泪似珍珠连线似的掉下来,他是在愧疚与自责里度过的十余年,如今终于看到靖南王一案了解,他心里既有痛快,也有委屈。
陶堇铭紧握着赵渠的手,说道:“你我夫妻一体,不说连累不连累,我们路上作伴,也不会寂寞。”
赵渠听到陶堇铭的话,心里更加万般难受,他的心如同困在一个铁笼子里一般烦闷,轻声问道:“你会怪容七吗?”
赵渠这话一出,陶堇铭没有说话,只一颗泪滴落下来,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赵渠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却听一旁的陶堇铭说道:“不怪,我是她娘,她是我儿子。”
赵渠一顿,他没有想到陶堇铭会说出这般话,是他始料未及的,听陶堇铭这话一出,他不知为何,心里那股烦闷与急躁悄然不见,似乎多了分释然,紧紧抱着怀里的两人,享受着为数不多的余光。
宣德殿
“陛下,赵渠造反已是事实,他私盗军器库十万兵器、密谋暗杀陛下不成,陛下,您需早下定夺,早日铲除此反贼。”御史大夫赵用贤说道。
楚慎一脸威严地看着殿下的人,本以为保守党的人会站出来为赵渠求情申冤,可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陛下,臣以为应该再仔细探查一番,毕竟赵渠所隐藏的十万兵器还没有找到,而且据赵渠所说,他根本就没有隐藏,且没有密谋刺杀陛下,一切纯属诬陷。”安庭兴站出来说道。
“哦?那安大人的意思是刺客之人证、赵府埋的兵器和密谋刺杀陛下的信件之物证皆是捏造的么?”御史大夫吴中行反驳道。
安庭兴瞥了一眼吴中行,说道:“陛下,臣调查到在赵渠入狱的前几日,他调动军器库全体官员对军器库进行年算,便是对军器库的全部兵器进行核对审查,如果赵渠私藏兵器,何必如此大张旗鼓,为自己挖坑往里跳呢?”
陆南铎说道:“安大人这些话有些强词夺理罢,陛下,据臣调查,军器库有两个卷宗,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赵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用假卷宗进行年算,谁知被军器库张嗣元大人发现,偷偷将假卷宗调换为真卷宗,以至于事情败露,赵渠知道后,便将张大人私自囚禁起来,臣废了精力,终于将张大人找到,眼下张大人就在殿外,陛下是否要宣?”
楚慎看着胸有成竹的陆南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宣。”
“宣军器库右都尉张嗣元觐见。”
随着尖细的嗓音,殿外畏畏缩缩走进来一个人,张嗣元故作害怕,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跪下,说道:“臣军器库右都尉张嗣元参见陛下。”
楚慎盯着张嗣元,说道:“张嗣元,朕问你,赵渠私藏军器库兵器是真是假?”
张嗣元看了一眼陆逵与陆南铎,说道:“回陛下,赵渠确实私藏军器库兵器,且被臣发现后威胁臣,臣不从,他便直接将臣囚禁起来。”
说着,张嗣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竟然哭起来,众人看着张嗣元佝偻的背影与泛白的头发,顿时心生可怜。
楚慎没有理会,思量片刻说道:“传赵渠进殿。”
“是。”
楚慎看着苍老的张嗣元,问道:“你可否知道赵渠将这十万兵器藏在哪里?”
张嗣元虽说私下与陆逵、陆南铎他们商量好了应变之策,但是真正面对明德皇帝时,他心里多了几分胆怯:“臣不知。”
楚慎疑惑地看了看张嗣元,也便没有说什么,他心里回想起赵渠的形象就是低调谦卑,其余再也没有什么,他始终不愿相信一向老实的赵渠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所以他想召赵渠,看看赵渠的当面反应。
“陛下,赵渠此行为实在可恶,望陛下严厉惩处此人。”
安庭兴看了看这个人,轻蔑地笑道:“哟,臣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王大人,王大人现在的四品官还是侯爷向陛下推荐的,当时为了感谢侯爷的推荐之恩,硬是笑得一副乡间媒婆模样,怎么今日倒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胡说……”
安庭兴看着那位王大人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老夫是否胡说,在座的戏许多臣工也都看见过,老夫用得着信口雌黄么?”
楚慎见两人要吵起来的架势,里面呵斥道:“好了,都是朝臣,一点礼节也不顾及了,传出去失了朝臣气度。”
“是,臣知罪。”
“陛下,赵渠带到。”
“宣。”
“宣赵渠觐见。”
第218章
楚慎身形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渠,见赵渠并未惧色,动容道:“赵容七?”
“是,陛下,容七接近臣不过是为靖南王伸冤而已,所以我们父子,哦不,父女两人算是相互隐瞒,她并不清楚臣的所作所为,所以,还请陛下牵连无辜的人。”
楚慎疑惑地看着赵渠,笑道:“赵渠,你刺杀朕,私藏军器库兵器,十恶不赦,你竟还有这般心肠,朕竟有些哭笑不得。”
赵渠听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罪名按到自己身上,也无所谓了,说道:“陛下,恶人也是人,也长着人心,他们也有孩子,更有怜子之心。”
楚慎听到赵渠的话,想到自己与孙念知即将出生的孩子,心里一出柔软被击中,说道:“但凡你的怜子之心能均一些给你的良心与忠心,你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赵渠笑了笑,说道:“陛下,臣的良心与忠心自有时间才能瞧得见。”
楚慎看着满不在乎的赵渠,说道:“这件事朕自有定夺,你既已认罪,朕也不会为难你。”
“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楚慎看着赵渠离去的背影,顿时一阵头痛,他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对吴良说道:“赵渠即刻打入死牢,五日后问斩,凡和赵渠来往亲密者,留中审问盘查;赵府里赵渠的下人皆变卖为奴。”
“是。”
楚慎想到什么,对吴良说道:“明日宣赵容七觐见。”
“是,陛下。”
大理寺牢内
赵渠回到大牢里,见赵容七急切地看着自己,他对赵容七笑了笑,便被关进牢里,见陶堇铭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他摇了摇头。
陶堇铭差点跌坐在地上,赵渠连忙扶着陶堇铭,对陶堇铭小声说道:“堇铭,那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