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做任务估计不会轻松,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举步维艰。
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在男女主相看两欢,但不敢表露心声的时候默默拱一把火就行,谁知连男女主见面都得靠她牵线。
系统说的有问题,这哪是撮合?
这简直就是把两个陌生人硬凑在一起。
她头痛扶额,心念一动,在脑海中展开出了系统给的青丘地图。
青丘版图极大,疆域辽广,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处城池,在这张地图内,连直插云霄的霰雪峰在地图上都只不过一个可怜的小三角。
很是夸张。
青丘都这么大了,整个玄界大陆的地图又该多么大?
况且去哪里找宫雪映,她根本还是一头雾水。
光是找到月尘卿都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再跋山涉岭去找宫雪映,她会不会直接脱一层皮?
何况人家还不一定在蛇玄谷。
她还记得,原书中,宫雪映并不像月尘卿一样常年镇守蛇玄谷,她更像个漂泊江湖的隐世女侠,喜欢四处游巡,顺手捉拿些棘手作乱的精怪,或击退为祸人间的大妖,因此宫雪映在大陆中向来风评极好。
这样一个踪影无迹的女主,开了天眼都不一定找得到。
游景瑶捏了捏拳头,心想,她现在伪装成狐妖,就能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宫雪映在哪里。
顺着地图,她徒步来到了离她最近的一处城池。
城里消息灵通,事到临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碰碰运气。
这是一座中型城池,管辖的疆土面积却十分大,在地图上占去方方正正的一块。
很难想象这只不过是一座中型城池的门楼,城门竟然以通体以紫琉璃打造,门柱凹陷的繁杂纹路中流动着璀璨金光。
凤阁龙阙,峻宇雕墙,宛如仙境宫门。
站在下方仰视着这宏伟城楼,游景瑶只觉自己渺小如蝼蚁。
想到自己的家乡,她苦笑了一下。
也罢,狐族嘛,财大气粗一点也很正常,怎么能跟百岁山这种土山寨比呢?
自嘲归自嘲,她心中却无半点羡艳,比起这里,游景瑶更偏爱充满烟火味的百岁山。
游景瑶深吸一口气,攥着柔软袖袍在手心里握成拳,面上却换上一副自然的神情,迈开步子往城楼里走。
此时恰值正午,正是人潮汹涌的时候。
车马人流如织,来来往往,城门因此一直大开着,游景瑶没有多想,跟在一行商队后面往里头走。
周围的狐族穿着皆是整齐华贵,虽是平民,女子穿花纳锦,男子蝉衫麟带,只有游景瑶穿着一身发皱的鹅黄色裙衫,连头发都挽得凌乱。
比平民还寒酸几分。
这样的衣着在人群中,平视过去都有几分突兀,何况是站在高台上鸟瞰城门的守卫。
只见两个守卫刚捕捉到游景瑶的身影,就默契地交换了一道传音——
“此人看上去有些奇怪,拦住她。”
游景瑶正跟在车队后面往里头走,面前忽地降下两道身着轻甲的身影,吓得往后猛地退了几步。
“守卫大哥?”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眸中惊惶,“……怎么了?”
松芿一对锐利眼眸锁在游景瑶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眼睛眯得越来越紧。
旁边的翎沉也在端详着游景瑶,又暗中释放灵力检测了她身上是否有狐族的气机。
但是面前的少女除了穿着简陋之外,身上狐族气息浓郁纯粹,并无异常。
翎沉低声对松芿说:“这位姑娘并无问题,放她走吧,是我们多疑了。”
松芿眉头一皱,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拂开翎沉的手,转向游景瑶,冷冷道:
“请姑娘出示轻罗城通牒。”
游景瑶一惊,心想,进城还需要通牒?
青丘内部各城池之间封闭性这么强的吗?
翎沉双眼微微一瞪,侧目向他。
“松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轻罗城已经多少年未曾要求他人出示通牒了。”
松芿还是最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搭理翎沉,而是看着游景瑶强横道:“出示通牒,否则不予进城。”
游景瑶被松芿一对锐利的瞳孔盯得浑身发毛,无助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她没有通牒。
这可怎么办?
月尘卿的九尾血玉也还给他了,这下好了,连君主金令这个最强通牒也没了。
她慌乱地后退几步,连逃跑的准备都做好了,正焦急无措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稳重的男子之声:
“发生何事,怎的围在此处?”
游景瑶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面前两位守卫似乎看到了什么尊贵人物一样,瞬间叩膝下跪——
“属下松芿,翎沉,参见长公子殿下。”
游景瑶愣愣回头。
只见身后款款走来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那人眉目俊朗,身姿硬挺,腰佩白玉之环,身上的一袭碧色华服相比于周围人群更加华美高贵,不是一个级别。
游景瑶在大脑中迅速搜索“长公子殿下”的信息——
月长风,青丘长公子。
乃上一任狐主与菀贵妃所诞,是年纪最大的庶子,同时也是月尘卿的兄长。
在原书中,月长风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他性格纯良温厚,待人和善,是很常见的亲和兄长的人设,原书对这个角色着墨不多。
所以游景瑶亲眼见到的时候才会这样惊讶,这位长公子其实生得颇为赏心悦目。
虽然第一眼望上去他不如月尘卿惊艳,却如阳春白雪般柔和耐看,也是龙章凤姿,琨玉秋霜,看一眼有看一眼的味道。
想想也是,月尘卿都长得如此妖孽,与他有血亲关系的兄长自然也是十分出挑。
只是这么漂亮的公子,作者竟然不舍得多花点笔墨描写,实在是有些可惜。
绿衣公子踱到游景瑶身边,手中羽扇轻晃,扇沿那圈细细的雪绒荡开水一般的涟漪。
他在等待两位守卫给他答复。
翎沉眸色沉了沉,先行开口:
“回长公子,刚才属下与松芿在城楼上值守,觉得这位姑娘似乎有些问题,便拦住询问了一番。”
月长风闻言,眼神投向游景瑶。
游景瑶傻傻地望回去,眼神无辜清澈,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
“你们觉得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他问。
翎沉适时地敛了声,轮到松芿挺起胸膛开口:
“回长公子殿下,属下凭直觉,感觉这位姑娘看上去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属下便请她出示通牒,”松芿眼神射向游景瑶,“但这位姑娘,拿不出来。”
月长风闻言眉尾轻扬,视线投向身边表情茫然的游景瑶,唇角扬起温和微笑:“现在已很少人将通牒带在身上。”
松芿不是蠢人,一下就明白了月长风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折了些许面子,脸色有些难堪,只得恭敬地俯了俯身:“长殿下说的是。”
月长风缓步上前,微笑着拍了拍松芿的肩甲。
“谨慎些也是好的,回去值守吧。”
松芿抿成一条线的唇这才稍稍松了些,和翎沉一起齐齐道了声“是”,便如两道闪电般飞身而上,回到城楼观望台继续值守。
游景瑶讶然,这位长公子殿下当真如书里说的一样温善,待人和雅,如沐春风。
对她一介陌生人都是如此。
送走了松芿和翎沉,月长风羽扇轻摇,身子慢慢转向她。
游景瑶不怕,直视着月长风,也恭恭敬敬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多谢长公子殿下解围。”
他被游景瑶十分生疏还有些僵硬的行礼姿势逗得一笑。
“无妨,姑娘本就无甚异常,松芿与我一同长大,有时性子倔了些,今日还请你不要见怪。”
游景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见怪。”
“姑娘是要进城吧,不知长风能否冒昧邀请姑娘与我同行一段?”
游景瑶受宠若惊,赶忙点点头,“我很荣幸。”
两人同行,并肩步入繁华的轻罗城。
人潮喧嚷中,游景瑶略微僵硬地走在月长风身边,他俊朗华贵的气质赢得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月长风有着和月尘卿相似的容貌,气质却截然不同。
若将月尘卿比作忘川边那一株殷红矜贵的彼岸花,月长风就是早春河岸沐浴着暖阳的金柳,芝兰玉树,温雅高洁,只浅浅望去一眼,便能顿生三分好感。
她不自然地在街道上漫步走着,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去打听宫雪映的消息,身侧的月长风忽然开口与她说话。
“姑娘大抵也知晓了,但长风自觉还是有必要介绍自己,”月长风面色煦然,声线儒雅,“我是青丘长公子,月长风,今日是来巡视的。”
游景瑶捕捉到“巡视”一词,心道,原来轻罗城是月长风的封地,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了然,乖巧点头,露出景仰的神情:“见过长公子殿下。”
一来一回,不失礼节,月长风温儒笑问:“不知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游景瑶心想反正大家都是小配角,交换个名字也没什么,便爽快道:
“回长公子殿下,我叫游景瑶。”
然后又把“瑶瑶的瑶”那套说辞搬出来温了一遍。
月长风揣摩这个名字的时候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真是十分可爱的名字。”
游景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半边耳朵羞涩地垂下来。
月长风看着游景瑶的眼神愈发赞赏,欣赏的神情中还带着一丝好奇,像是在探究游景瑶身上有什么让人着迷的特点。
究竟是怎样独特到万里挑一的特点,才能获得尘卿的青睐。
他不动声色地将游景瑶又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穿着普通,却掩不住全身清灵水润的气泽,杏脸桃腮,脸颊白皙微鼓,一对明眸溜溜地转,露珠似的冒着汩汩新鲜气。
像蘸了春水的兰花草尖尖。
月长风注视着她的视线更为柔和温暖。
“游姑娘,你就不好奇,刚才我为何现身为你解围吗?”
游景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呆了,杏眼倏然眨了眨,赶紧编出几句说辞: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全青丘都知道长公子殿下心慈面软,善良可亲,总是施以援手,今日恰好路过帮了我不是很正常嘛。”
她自觉有理,还叉起腰来,完美地掩饰了心虚:“难道长公子殿下也觉得我有什么异常,本来不该进城?”
月长风被她叉腰的模样逗得失笑。
“姑娘身上也不算有什么异常,只是……”
他在此停顿,收了羽扇。
在游景瑶凝滞的目光中,月长风转过身来,目光中染上浓郁的探究之色。
“只是刚才远远地,我似乎感觉到,姑娘身上似乎有一丝我弟弟尘卿的气息。”
他认真地锁住游景瑶惊愕的双瞳,声线一沉。
“我想知道,长风是否感觉错了?”
第9章 雷池
游景瑶瞬间过电似的全身一麻——
糟了。
她就知道月长风和自己并非偶遇,果然如此。
人家是远远地嗅到自己身上有月尘卿的味道,才接近她,为她解围的。
游景瑶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月长风知道了她与月尘卿接触过这个信息,会不会直接毁掉剧情线?
她记不起原著剧情是否涉及这个细节,所以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但此时这个境地,游景瑶是绝对没法否认的,人家都闻到她身上有月尘卿的气机了,还能怎么糊弄?
二人之间沉默了半晌,游景瑶一直心如擂鼓地侧耳等着系统提醒或是警告,数着一秒秒过去,直到确定系统没有反应,她猜想此事或许是可以告诉月长风的。
“长公子殿下嗅觉实在灵敏。”游景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委婉地承认道。
月长风眼中亮起一朵火苗:“果真?”
他看上去竟然激动到无法组织语言,看着游景瑶的眼神满含惊奇。
月长风又靠近了几步,急切地询问道:“游姑娘,你是在何处与尘卿有了接触?”
游景瑶别无选择,刚想诚实回答,月长风忽然将食指竖于唇边,俯身压低声线:
“游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
约莫五分钟之后。
街边的酒铺子里,月长风给自己要了一壶天山木樨酿,又给游景瑶点了一碗碎冰酒酿圆子。
“游姑娘,你是说,你误打误撞闯入了霰雪峰内的冰晶宫,然后用身体内的气机,为尘卿疗了七日伤?”月长风惊讶得双唇都合不拢。
“是。”游景瑶乖巧地点点头,往嘴里送了两颗露水汤圆,意图压压惊。
月长风闻言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握着茶杯的修长玉指停在半空中。
游景瑶看着他几乎讶然到愣住的模样,莫名心慌,赶紧手舞足蹈地补充道:
“长公子殿下,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月少主没有在霰雪峰旁设下任何结界,我路过,一个不小心就摔进去了。那个冰洞内有条隧道,里头可滑溜了,我简直像是坐滑梯溜下去的……”
直到游景瑶滔滔不绝说完,月长风缓缓地,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我惊讶的不是此事。”
“那是何事呀?”
白软乖巧的少女将圆子咽下了肚,有些心焦地歪了歪头。
“尘卿他……和你共处一室,不,共处一冰晶宫,整整七天?”月长风询问的时候,额角都微微地抽搐着。
游景瑶还没理解其中意味,点头的时候头顶的耳朵前后晃,上头绒毛掀起柔软的波浪。
月长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再一次完完全全地将她的容貌描摹了一遍。
眼前的少女确实与他见过的所有狐族女子都不同。
青丘狐族女子向来崇尚金贵典雅,上至贵族,下至布衣,一举一动都端庄风致,就连嘴角扬起的笑也如同顺着工笔预先描摹的弧度一般,不会出格半分。
可是游景瑶不一样。她的笑意不曾遮掩,只要发笑就会露齿,感染力极强,目睹她笑容的人也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
况且,她还生了一张叫人看了十分顺心的面容,虽说不上倾城绝色,但却是望之舒心,灵动亲和。
尘卿原来钟意这样的女子,月长风恍若茅塞顿开一样地想。
身为月尘卿的兄长,又是狐族九子中最年长的庶子,月尘卿对月尘卿的婚事一直十分上心。
这些年来,受各方催促,月长风一直想方设法地将各大种族的名门淑女想方设法送到月尘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