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妾室给他喝的汤里面,发现了足以要他命的东西,妾室就喊冤,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汤是厨房炖的。
炖汤的厨娘,正好是正室夫人家里带来的陪房。沈宁当即封闭了全府,抓了厨娘来审。
厨娘也喊冤,说药不是她放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宁又搜了他们的住处,还借了陆灼的狗去全府找药,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看向两人:“无论是处理国事还是处理家事,既需要见多识广,也需要智慧技巧。现在,假如你们是沈宁,你们要怎么查出真相?给你们时间想一想,然后写出来。”
两人都沉思着。
过了一阵,两人都提笔写了。
皇帝拿来看,说:“太子写了四个字:暂且放下。”
朱晖出来解释:“这毒无论是妾室放的,还是正室放的,都是以沈宁瘫痪且倾家荡产为前提,如今他已经被治好,儿臣认为,可以暂且放下,免得家中人心惶惶。后续再行细查。”
这很符合朱晖一贯营造的宽仁人设。
此话一出,不少人点头表示认同。
皇帝又说了朱行写的:“老九写的是……拿妻妾身边的心腹去审。”
朱行解释说:“据我所知,陆同知的狗,跟北镇抚司最厉害的搜查犬有得一拼,那药如果在府中,无论是刷锅水,还是埋在地底下,它都能嗅到。
狗没有找到药物来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得了风声,在搜查之前就将毒药转移出府。
第二种可能是,药本来就是府外的人下的,从他们府上的厨房到沈千户的住处,或许存在着那么一段靠边墙的路,毒就是在那一段路上,从外面直接下进来。
若是第一种可能,定然有人当时在沈宁的卧室周围,听到里面的动静及时去做了转移。
若是第二种可能,妾室不可能自己端着汤走那么远,定然有心腹丫鬟拿着,如要在路上下药,绝对瞒不过这个端汤的。
所以,拿这两位当事人身边的心腹去审,以沈千户的手段,必能有所结果。”
皇帝听了,没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下面:“你们觉得如何?”
下面没人说话。
皇帝点:“陆彦,你说。”
陆彦出列,说:“臣以为,危害自家性命之人,已然离心,无情无义!无论那人有什么理由,身为主家,都不应轻轻放过,否则便是养虎为患。晋王,便是前车之鉴!所以臣若是沈千户,会选择九殿下的办法。”
第543章 凤毛
皇帝又问:“魏国公,你怎么想?”
魏国公说:“臣觉得,陆首辅所言极是。”
皇帝:“夏辂,你说。”
夏辂打起精神,出列恭恭敬敬地回答:“臣以为,沈宁死了,谁受益,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的妾室有子,正室无所出,很显然,沈宁若死,所有的财产都归妾室所出的儿子继承。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妾室。”
皇帝:“沈宁活着,他可以庇护他那表妹妾室,他若死了,正室可以随便找个罪名把妾室发卖,夺走儿子,人财两得。”
夏辂一脸恍然大悟之色:“是是是!还是皇上思虑周全!臣惭愧!”
魏国公阴阳怪气地说:“夏阁老,皇上是让你评价两位皇子的办法,没让你发表自己的意见!难不成你也想来争一争太子之位?”
夏辂原本任工部尚书,这几年,夏南桥铺路修桥,研发了好几种有利于农耕工业的东西,业绩太过突出,生生把夏辂挤走了。
他现在挂着个内阁大学士的职,手里没什么实权,加上夏若与和林青衿的竞争关系,魏国公经常挤兑他。
“噗嗤!”当即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好在夏辂能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是吃素的,他面不改色地拍着皇帝的马屁:“太子仁德,九殿下睿智,皇上英明,自有决断!我等只是凑个主意罢了,魏国公何必这么较真?”
言外之意,你还真当皇帝要听你的意见呀?你哪根葱?
魏国公不说话了。
夏安安扫了夏辂一眼,到现在为止,除了长得好看,她也没发现这个亲爹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但今天她发现了,他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会的。
文人,不管是哪朝哪代,都很讲究风骨,宁可饿死,也不肯折腰。宁可谏死,也不肯奉承。
不要脸的文人……凤毛麟角。
她爹也算是凤毛了。
就是有点丢脸……
皇帝还挺爱听夏辂说话的,笑了笑说:“夏辂虽然没说到点子上,但评价还算中肯。治家有如治国,仁德,睿智,都不可少。那这局也算平手好了。”
众臣议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摸不准皇帝什么意思了。
只夏辂,得意地瞥了魏国公一眼。
“那就由第三轮来定胜负吧。”皇帝又说。
众人都心跳加速起来,不知道皇帝的第三轮考核是什么?
“夏安安。”皇帝突然叫道。
夏安安出列:“皇上。”
“你怎么带着一只鸟?”皇帝突然问。
夏安安:“是我外公让我带的。问他为何,他也不肯说。”
“哦?”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花颈金嘴鸽,说:“这是什么鸟?我没有见过。”
夏安安:“它是花颈金嘴鸽,是信鸽。”
“信鸽……那就可以送信呀!”皇帝眼前一亮,说:“安安,你就给火龙真人送一封信去,就说请他帮忙出一道题,考考我这两个儿子,要让群臣和他们两个都心服口服!”
夏安安:“啊?这……”
“皇上!这不公平!”却有一人出列说。
此人,是荣国公,太子的姨父。
第544章 小铜钱
郑皇后当年入宫后,把她妹妹也接到了京城,嫁给了荣国公。
郑皇后出事后,皇帝并未牵连其他,荣国公还是身为兵部重臣,没动他。
皇帝:“哪里不公平?”
荣国公:“火龙真人是夏安安的外祖父,他自然会向着九殿下。让他出题,不公平。”
皇帝:“为什么夏安安的外祖父就一定会向着老九?”
荣国公:“因为陆同知向着九殿下!”
皇帝:“那你为什么又觉得,陆灼会向着老九呢?他是老八的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什么不觉得他会向着老八?”
荣国公:“九殿下住在定国公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皇帝:“是我让他住那的,能说明什么问题?”
荣国公:“……还有夏安安!她跟陆同知和太子都议过婚!陆同知难免心生芥蒂。”
陆灼:“荣国公,我与安安得皇上赐婚,能有什么芥蒂?若有,那也是太子有。”
陆灼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您您对我心生芥蒂了吗?”
朱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自然没有。”
陆灼冲荣国公摊摊手:“你看看!”
荣国公:“……”
皇帝:“行了!荣国公,你刚刚可能没听清我在说什么。我说,让火龙真人出题,让百官和他们两个都心服口服。等他出了题,到时候你觉得不服,再说,如何?”
“是。”荣国公只得退下。
于是,夏安安按皇帝的意思写了一张纸条,给皇帝过目了,让花颈金嘴鸽带走了。
从京城到隐仙观,快马半个时辰即到。
花颈金嘴鸽的话,来回也就两刻钟。
它回来的时候,脚上绑着一根红线,线上穿了个面值最小的一文铜钱。
将铜钱解下来后,夏安安仔细看了看,就懂了外公的意思。
她将铜钱交给皇帝,说:“皇上,外公送了一枚铜钱来。”
“嗯?什么意思?”皇帝接过拿小铜钱,问。
夏安安:“之前,但凡有难以决断的事情,外公就让我扔铜钱决定。
例如,中午杀了鸡,我既想吃蘑菇炖鸡,又想糯米鸡,但是炖锅只有一口,时间又只容做一种,这时候就扔铜钱来决定。
通宝朝上,吃蘑菇炖鸡。
面值朝上,吃糯米鸡。
外公说,这叫做:天从人愿!大吉大利!”
皇帝琢磨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可这是定储君啊!扔铜钱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夏安安微笑:“臣女认为,从皇上手中丢出的这枚铜钱,乃您的圣意与天意的结合。”
皇帝大约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妥,皱着眉头没说话,无意识地将手里的铜钱翻来翻去。
突然,他眼神微变,又将铜钱翻看了两遍,笑了笑说:“朕觉得,安明真人的话很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有的说太草率了,有的说怎么能这样?还有的说,这就是火龙真人出的题?就这?
皇上:“就问你们一句,这法子公不公平?”
陆彦:“公平倒是公平。但是……”
第545章 朝上的一面
皇帝:“你能想出比这更公平的法子来吗?”
没人说话。
皇帝:“我觉得甚好!两位皇儿各有所长,实力相当,你们在朝堂上天天吵翻天,朕也觉得难以决断。不如就照火龙真人之法,看看你们谁有做天子的命!如何?”
自从郑皇后出事,皇帝再也没有单独见过朱晖,甚至连后院的女人都走了。
朱晖觉得,自己的胜算不足一成。
他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而这个法子,直接把他的胜算从一成提到了五成!
所以他第一个出列说:“父皇,儿臣觉得,这个法子很公平。我愿意。”
“嗯……”皇帝点点头,又看向朱行:“你呢老九?”
朱行出列说:“我也愿意。”
皇帝:“你想好了?如果输了,你今日就得启程,即刻返回西宁。”
朱行:“是!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皇帝点头,看向群臣:“你们呢?认不认?”
两位正主都认了,其他臣子固然觉得荒谬,但是又提不出更公平更能决断的法子,所以,索性也表示没有意见。
于是,皇帝就说:“行!那朕来扔,永泰通宝一面朝上,便是老八。另一面“一,福”朝上,便是老九!”
大家都没说什么。
谁朝上都是一半一半的几率,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都下去。”皇帝跟身后的两个太监,两个宫女说,“把地方腾出来。”
他们四个都下去了,跟夏安安挤在一起。
上面只剩下皇帝一个人。
他向上弹出了手里的铜钱。
殿里所有人的眼神跟着铜钱飞上天空,又落到地面。
但是铜钱太小,离得太远,没有人能看清到底哪一面朝上。
只有皇帝能看清。
他站在那儿,神色严肃地说:“你们所有人,排成一队,挨个来看。”
于是,陆彦领头,群臣挨个过去看。
皇帝的龙座位于七级台阶之上,只有皇帝和他的随身侍从才能上去。
臣子们自然不可能爬到台阶上去。
但是在台阶下,也能看清了。
看清了朝上的一面,有的神色沉重,有的面露喜色,有的不动声色。
群臣看完了,皇帝对朱晖朱行说:“你们两个也来看看呀!”
于是,朱行和朱晖一左一右也过来看。
看清了朝上的一面,朱行微微冲皇帝行了个礼,转头回去了。
朱晖则脸色大变,如魂出窍。
皇帝过去将那钱捡了起来,笼进袖中,说:“面值朝上呀!这是天意!那就这样吧!朱晖听旨。”
朱晖面如土色地跪下。
“封朱晖为顺王,你去西宁吧!”皇帝说。
朱晖磕了个头,默默站起来。
往日里一提到这个问题就会吵翻天的群臣,也没有一个开口的。
……
“真没想到,最后皇上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来决定太子之位!”
“就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咱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直以来跟随顺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是命!顺王没有做皇帝的命!”
第546章 夏安安出嫁
“但是这个火龙真人让人挺失望的。他可是张三丰的师父!总觉得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他出的题目,定然也是神仙般的题目!可是居然有如儿戏?”
“是啊!皇上一直信奉他,你瞧他对夏安安,比对自己女儿还好!大概也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干脆将计就计了……”
……
出宫的路上,群臣各种议论。
夏安安默默地走在人群中,嘴角带笑。
……
“你外公的那个铜钱,是否有什么玄机?”回家的路上,夏辂挤进了夏安安的马车,问她。
夏安安:“能有什么玄机?”
夏辂:“我总觉得不对劲!”
夏安安:“您想多了。”
夏辂:“是吗?真的就是抓阄决定的?”
夏安安:“是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夏辂:“嘶……这也太草率了!这可是太子位,未来的皇帝呀!”
夏安安沉默片刻,说:“爹,没有人比皇上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什么意思?”
夏安安:“我的意思是……皇上自己心里有数!您拍皇上那两句龙屁,拍得挺好!”
夏辂的脸顿时垮了:“什么叫拍龙屁?你怎么说话的?”
夏安安:“好吧,或许那是您的肺腑之言。”
夏辂虎着脸不理她,很不痛快的样子。
……
每一批铸钱,都有可能出现错版币,例如,两面印成了一样的。
外公带让花颈金嘴鸽带来的那个铜钱,就是个错版币。
两面均是“一,福”的字样。
所以,其实封谁为太子的决定权,始终在皇帝手里。
这就是,天从人意。
借天意,堵人嘴。
毕竟,朱晖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自有他自己的一股势力,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动荡。
外公这是牺牲了自己的些许名望,来成全了皇上的心意。
跟册封新太子的圣旨同时下达的,还有一长串给外公的封号。
以及……给夏安安赏的一千两黄金。
……
夏安安喜滋滋地清点了黄金,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小有薄产,是个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