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送给顾华意的礼品里夹着一张字条。“儿好，勿念。清念和晏一，劳烦母亲帮衬。”
江h梧一个人回了宫，刘瑾扬也没说什么，对此事只字不提。江h梧所做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想给江h梧太过于紧迫的感觉……
他应该要成为她的依靠……
刘瑾扬提了一嘴，“今日玩得可欢愉？”
江h梧如实答道：“回家自然是欢愉的。”
刘瑾扬握住江h梧的手，“既然你想出去玩玩，朕得了空，这个月你想去哪儿看看？仙林还是陵阴？还是别的地方？”
江h梧摇摇头，没什么气力，“不去了，乏了。我先睡了，你随意……”
她缩回了被窝里，单手捂着额头和眼睛，遮住自己脆弱的表情。
刘瑾扬紧张地解释：“朕只是……想陪陪你，带你出去散散心。”
江h梧语气散漫，“那你应该放我出宫，还我自由。”
“朕离不开你。”
“你想跟我在一起，可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在这宫里？你为什么不跟着我隐居？刘瑾扬，你舍不了你的王权富贵。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对吧。”
“不……”
“就寝吧……我乏了……”
“江h梧，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刘瑾扬忐忑道，等着她回应。
江h梧却一直没反应……
治不治好，已经不重要了。
第180章 波澜不惊
整日里大碗大碗的汤药送进送出，江h梧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这日里，又是一大碗刺鼻的药送进来。江h梧只是搅动了药，没有饮下。她走到一棵花前，一勺一勺地舀了出来倒进去。
“娘娘……娘娘……这药……”
一旁新来的婢女惊道。
江h梧只是接着这么做，没有跟新婢女做过多的交谈。“不要再送药来了，我怕苦，不会喝的。”
她放下药碗，扶着椅子往室内走去。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试探的，有风险的。
江h梧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太苦了，我不想再吃苦了。”
她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只不过，没了那棵海棠树，她总是觉得不适应，她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娘娘，乔太妃来了。”
江h梧没听见，一直闭着眼睛。婢女拍拍江h梧的手，良久江h梧才睁眼。
乔太妃正坐在她对面，自己喝上了茶。
江h梧只是微微笑道：“你来了……这茶的味道，我现在也品不出来了。你要是喜欢，就都带走吧。”
乔太妃放下茶杯，“娘娘，臣妾带林朗来了。咱们试一试，总会有机会的。”
江h梧只是释怀地笑笑，“你上心了。只是，我也不愿意治了。我不想吃那么多的苦头，这样也好。”
“娘娘……”
“你能来，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我也不想这事儿会让你烦忧。”江h梧摆摆手，显得不在乎。
乔太妃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林朗看着江h梧，心头一震……“此乃油尽灯枯之势。”
江h梧叫道：“雯曲，我那个柜子里的茶，你拿四盒来……这些茶，你拿着喝。要是还不够，趁我还没死，再来要。”
送走了乔太妃，她心里出现了一些心思。她到自己的小库房，拿出大半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送去江家。里头有芳游公的真迹，让他们送一些给嫂嫂的娘家。赵大人敬仰芳游公，望他喜欢。”
“这些东西，咱们亲自去岑太妃那里走一趟，全给她送去。”
江h梧带着许多名贵药材去了岑抚嫣的宫里。
岑抚嫣正在学着给离忧梳发髻，学得聚精会神。
江h梧在一边等着，看着她学完。她微微笑着，心里头无比畅快。
等岑抚嫣发现她的时候，她只是说：“给你送些东西，这些药材对离忧的病好，我留着没用，就给你罢。”
“娘娘费心。”
岑抚嫣点点头，脸上露出同情。
才多久没见，江h梧就成了这般样子。
江h梧站起身来，缓缓移动着，“你陪离忧，我走了……”
她将自己大量的史书又送去了藏书阁柏康手中。
柏康被终身禁足藏书阁，江h梧见不到他。她只能站在门外，偶尔看到一些身影。
看了好久好久，她才离开。“柏康，我要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她只是自嘲地摇摇头，回了小库房。“这些东西就留给瑛臻吧……要是他拿不到，就送去江家转交。”
江h梧像安排后事一样，可是却没有对死亡的惧怕，有的只有波澜不惊。
第181章 黑云破雪
江h梧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不再想出一些逃出深宫的法子。她只是每日里都在凤栖宫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看着宫里头张灯结彩的，心里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她只是自顾自地呢喃，“要过年了……”
雯曲低着头柔声道：“娘娘，外头风大，回屋吧。”
江h梧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她侧着头，看着万里乌云，“今年真是奇怪，怎么没下雪呢？”
她的眼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没了其他的色彩。她伸出手指，什么也摸不到。
江h梧放下手，摇摇头感慨道：“我都忘了，这是我在宫里的第几个年头了。”
她转身缓缓走到屋内，她留给雯曲的只有沧桑的背影和微微弯曲的身姿。
此时，袭来一阵寒风。
黑云压枝鸟已绝，檐上两片柳絮飘。
雯曲惊叫一声，“娘娘，下雪了！”
江h梧顿住了步子，呆滞的双眸有了点点光芒。她缓缓转身，雯曲赶紧来扶她看雪。
江h梧抬起头，寒风扑面。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还是一片乌灰。“雯曲，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何必为了讨我欢心，编个谎话呢？”
“娘娘，是真的！奴婢没骗您，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带您出去看看。”
雯曲跑了起来，江h梧耳边隐隐约约有她忙碌的声音。江h梧微微勾唇，雯曲当真是有几分素钗的影子。
雯曲将厚实的白貂披风盖在江h梧身上，细心地领着江h梧跨出门槛。
“娘娘，慢些。”
江h梧在她的帮助下，终于出去了，“娘娘，现在可看到了？”
江h梧抬起头，还是一片模糊。她摇摇头，“我这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别费心思了。”
话落，她正欲回屋。
雯曲不死心地拉住她。
雯曲伸出手，接住飘落的几片雪花。她惊喜地看着这两片雪花，将雪花倒在江h梧的手上。
“娘娘，这是雪花。”
江h梧微微笑道，只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雯曲看着雪花在江h梧手中化成了一团水，有些颓丧。她赶紧擦去江h梧手中的水，生怕让她着凉。
雯曲伸出手，冻的通红，“娘娘，奴婢再接一些。”
江h梧拦下她，笑着摇头，“雯曲，罢了。”
“可是，娘娘……好不容易下了雪，娘娘想看……”
江h梧拍拍雯曲的手，“算了。”
雯曲垂头丧气，带着些哭腔，“是奴婢没用。”
江h梧摸摸她的头，“哪怪你呢？雯曲，我心里已经下过一场雪了。走吧，外头冷。”
二人先后回到屋子里，才缓缓回了暖意。雯曲取下她身上的白貂披风，塞上两个汤婆子。
江h梧突然来了兴趣，“雯曲，你是哪儿的人？”
雯曲忙个不停，笑着道：“奴婢是苌州的。”
“你怎么会入宫呢？”
“奴婢本来是来京都投奔姐姐的，姐姐也是宫里的宫女，后来姐姐一直没了消息，是圣上看奴婢可怜，让奴婢入宫了。”
江h梧问道：“你姐姐是？”
“奴婢的姐姐叫雯芝。”
雯芝就是素钗。
而雯曲是刘瑾扬特意寻来的。
第182章 盛阳悲泣
江h梧的病情越发加重，整个人持续的瘦削。她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都差点没活过来。
“啊……啊……咳咳……咳……”
江h梧整个人瘫在地上，不断的痉挛颤抖。她的手已经僵硬的不成形状，脖子上的筋都突出，像盘下的树根。
她的眼睛猩红，冰凉的眼泪顺着滑下。
屋内没有人，只有窗口不断飘进来的雪花。
她笑着闭上了眼……希望永远长眠。
待雯曲回来时，江h梧浑身冰凉，似乎没了呼吸。雯曲忙掐着江h梧的人中，叫太医前来。
刘瑾扬怕了，他真的怕江h梧哪天就这么离开了……
他坐在江h梧的身旁，不舍得打扰她的睡颜。她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脆弱的瓷器，一触即碎。
“江h梧，你要朕怎么办才好？朕才刚刚开始治理这天下，刚刚开始实现朕的雄心壮志……朕不能卸下这重担……可是，朕也不舍得失去你。”
“朕知道，你是故意那么说的。你知道这一切，你知道这天下看似繁盛，可实际上危机四伏。你想出皇宫，可你走了，朕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刘瑾扬挣扎自责了许久，突然想到了盛阳。不论如何，江h梧和盛阳的情谊，是有目共睹的。
他下令召盛阳入宫，陪伴江h梧。
盛阳得到口谕的时候，还在后院里坐着。她放下剪刀，本欲拒绝。
从她的父皇死去，从江h梧给她的皇兄下药，从江h梧和刘瑾扬不清白。她和江h梧的感情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或许她可以理解江h梧的处境和做法，可她做不到像旁人一般有处决昏君的快意。那是她的皇兄，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她不恨江h梧，没有立场恨。她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她选择了逃避。
来人却说：“盛阳长公主，娘娘……身子愈发的差，只怕是不行了。”
盛阳捏紧了袖子，眼珠打转。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盛阳长公主，还请您入宫看看她吧。她……已经看不清也听不清东西了，甚至感觉都出了问题。”
盛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内心默念，“没事的，没事的……”
盛阳转身，“本宫随你去。”
待盛阳见到江h梧的那一刻，惊讶得无法行动。她愣在原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江h梧已经瘦的像是一具骷髅般，脸色惨白，没有血色。
苟延残喘，油尽灯枯。
江h梧看不清门口站着的是谁，但她觉得那个人不是雯曲。她只能哑着声音问：“是谁？”
沙哑的声音，佝偻的身影。
盛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像是逃一般地跑出去，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的流……
江h梧咳嗽着，缩进被窝里。她的手抚上冰冷的额头，只有一阵叹息。
盛阳在风雪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哭的更加汹涌。
她此生哭得最厉害的两次，一次是端郎死于权力压迫，一次是为了江h梧。
“江h梧……你让我拿什么怨你！”
第183章 雪中起舞
江h梧不愿意在床上躺着，命雯曲给她穿好衣裳。她揉搓着有些抽筋的脚，问：“刚刚有个人站在门口，你可瞧见了？”
雯曲顾及江h梧的听力，附耳道：“奴婢进出都没看到人。”
凤栖宫是整个后宫里最清冷孤寂的地方。江h梧也没有纠结，“想是我出现了幻觉，看错了罢。”
江h梧手上揽着一个汤婆子，整个人藏在白貂披风里，“雯曲，我还是想看雪。”
雯曲点点头，扶着江h梧往外头走去。江h梧走得很慢，雯曲就慢慢地扶着。
江h梧站在外头，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欣喜道：“雯曲，今天的雪大吗？”
雯曲清了清嗓，大声说：“娘娘，今个儿的雪很大。”
今日下着鹅毛大雪，覆盖着人间的色彩。
腊冬眠万物，寒酥落人间。银妆洁不素，疑是月中光。
江h梧难得笑得如此畅快，她把汤婆子塞在雯曲手里，伸出手享受着大雪落下的感受。
她的心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真好看……
江h梧解下白貂披风，在大雪中翩翩起舞。她的身子不稳，舞姿略轻浮。雯曲欣赏着江h梧的舞姿，一时忘了照顾江h梧。
江h梧一身绿衣，在洁白的人间，是一抹江南春意。她的素手挥动，身姿轻扭。
她不再拘着自己，肆意地跳了起来。她就是降落人间的惊鸿仙子，让人大梦一场，无法回神。
盛阳躲在拐角处，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她在和她那残破的身子斗，和不公的天道在斗。她不服输，哪怕是最后一刻。
“江h梧，我跟你比起来，差远了。我不及你万分之一的胆识和魄力，哪怕当初我不藏拙，我和端郎不会天人永隔。”
“江h梧，皇室有你，极其有幸。可是，你入了皇宫，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江h梧的裙摆在风中一起起舞，她捧起白雪，洒在天空。漫天的雪花降落，压抑不住她炽热的心。
江h梧体力不支，跌倒在雪地里。雯曲自责，给她盖上披风。
盛阳止不住自己的步子，往江h梧身边奔去。她蹲在江h梧身边，紧张道：“你没事吧？”
盛阳和雯曲扶着她往屋里去，江h梧一阵一阵地笑。
盛阳皱眉，却是刀子嘴豆腐心，“江h梧，你笑什么，是疯了吗？”
江h梧点点头，不语。她被迫送回了床上，几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盛阳对雯曲怒气冲冲道：“你若是再照顾不好自己的主子，本宫就把你逐出宫去！”
雯曲跪在盛阳面前，“长公主息怒……奴婢知错！”
江h梧打断还欲说些什么的盛阳，“盛阳阿姊，我今日心里很是快意。”
盛阳掸落身上的雪花，傲气道：“哼，本宫管你快意不快意。本宫就是路过，先走了。”
江h梧微微笑着，“盛阳阿姊，天这么冷，留着用膳了再走吧。”
盛阳装作不情不愿地坐在凳子上，“你们可都听到了，是她留的我本宫，不是本宫要在这里的。”
江h梧连忙附和道：“是是是，是我硬要你留下的。”
二人难得能相聚，哪怕不是很愉快，江h梧心里也难得乐开了花。
为了不让盛阳担心，她多多少少吃了些东西。待盛阳走了，她才开始呕吐起来。
第184章 共赏梅花
刘瑾扬听说江h梧今日心情很好，特意推了下午的政务，来陪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