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莉便坐在向栀对面。
现在仅有的记忆里,向栀和方莉见过几次,追方世安的时候,她和方莉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第一次见方莉是意外,可现在想来,可能是方莉的有意为之。
方莉的手段比叶秋高明不少,叶秋也就会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转悠,以为伺候好一个向立国就好,目光短浅。
可方莉不同,她在陈毅力身边做了几年的秘书,被陈老太打压,最后还能回到陈毅力身边,气走陈最的母亲,其手段可见一斑。
向栀对陈家的事情不怎么关心,她对小石头的期望如他的名字一样,快乐平安就好,至于谁继承盛华集团,她是没兴趣的。
但她看了一眼陈最,他们的境遇其实差不了多少,不过陈最有母亲在,他要比她好一点,最起码不是自己战斗。
可她就只剩自己喽。
晚饭结束,陈毅力叫了陈最和方世安去书房。
离席时,向栀低声询问,“你不会又被打吧?”
陈最看她,一副赖皮样子,“我挨打你能来救我?”
向栀呵了一声,“那我可要找一个好的地方当观众,拍手叫好。”
陈最没生气,笑着,欠嗖嗖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怕你到时候哭。”
向栀踢他一脚,“你想得美。”
不过,没想到两人的斗嘴,一语成谶。
小石头已经睡着了,陈老太带着向栀学刺绣。
外面正房的人跑过来,赵妈看到眼神凌厉叱责,那人吓得放轻脚步,“老太太,您快去瞧瞧,少爷又和老爷吵起来了。”
陈老太这次沉稳,问:“这次又因为什么?”
“方夫人提的一个被开除的人,我也听不明白,反正聊着聊着,少爷又呛了老爷,老爷气得要动家法。”
听到家法二字,向栀心猛地一沉,他这又要挨打,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奶奶我过去看看吧。”
陈老太看她,笑着点头,“去吧,你去没准闹不起来。”
“好。”
向栀跟着来的人,往正房走。一路上,她总觉得阴凉凉地,风一吹,她搓了搓手臂,倒是有些害怕了。
书房里,陈最闷声不吭,陈毅力气得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李成,把藤条拿来。”
李成吓得一抖,看了一眼陈最,“少爷,你跟老爷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陈最不吭声,他也是一个倔脾气,骨头硬地弯不下去,别看他平时圆滑吊儿郎当的,一到和陈毅力吵架,一身反骨。
因为这个没少挨打。
陈老太因为这个也没少说他,陈老太让他软一点,别总跟陈毅力对着干。
可他听吗?
不听。
陈老太知道,陈最这是为母亲,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李成,藤条给我!”陈毅力一声怒喝。
走到书房外的向栀一怔,心咚咚地狂跳。
她有些紧张,握住门把手,她深呼吸,最后咬了咬唇,心一横,心想,陈最今天可是你欠我的。
她推开门,陈毅力手里的藤条刚举起,陈最站在那里也不跑,也不躲。
她想到小时候,也是这样,她哭着喊着,陈最你怎么不跑啊,快跑啊。
可陈最就站在那里,咬着牙,一动不动,藤条落下,他也只是颤了颤身子。
向栀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什么,她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人便冲上去,下意识抱住陈最。
陈最被撞得后退两步,下意识抱住她,便看她害怕地闭着眼睛,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藤条没落下,在场的人对于她的闯入都有些发怔。
向栀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她转过身,护着陈最,目光炯炯,“您这是家庭暴力。”
这话是对陈毅力说的。
远处一直处于观察身份的方世安,看到向栀闯入,目光追随,却露出一抹苦笑。
陈毅力扔了藤条,沉着脸,脸色铁青,“滚,都滚。”
向栀拽着陈最,见他看着她不动,便瞪他,“站着干嘛,等着挨打啊。”
她不卑不亢,倒是有些莽。
她拽着他往外面走,一路上嘀嘀咕咕,“吓死我了,我真以为那藤条抽我身上呢,要是抽一下肯定会留疤,难看死了。”
陈最任由她拽着,却又怕她松开一样,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紧紧地攥着。
院外罗汉松立在那,远远看着跟一个人影似得。
向栀拉着他停下来,不满嘟囔,“你是傻子吗,被打不会跑不会躲啊?就任由这么被打?就算他是你的父亲,你也不能任由他打你啊,该反抗就反抗,你生下来又不是被他打的,知不知道,嗯?”
见陈最一直没说话,向栀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目光炽热,紧紧盯着她,“不是说要当观众拍手叫好吗,为什么插手?”
向栀微愣,拧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陈毅力不会伤她,而这样能保护他。
或许是因为他们处境相同,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让她冲动了。
她再次看向陈最,他难得正经,这让她有些害怕,舔了舔干涩的唇。
许是看出她的紧张,陈最笑了一下,凑近,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戏谑道:“难道你喜欢我?”
他嘴角噙着笑,眼眸深沉,如墨如玉,如冬日暖阳,温暖柔和。
他总是这样,认真地,紧紧地盯着她,天生自带情意的双眼,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瞅准时机,便要将她牢牢抓住。
“你疯了吗?自恋狂吗?谁……谁喜欢你啊。”
向栀抽出手,震惊地捂着嘴巴,“我……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既然结婚就是一体的,应该站在一个立场,而不是像你似得,两面三刀,懂不懂?”
陈最垂眸低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失落。
向栀弯腰低头,凑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戳中你的小心思了吧,呵,所以说,人不能做双面人,两面都讨好,就是两面都讨不好,知道嘛?”
陈最呵地一声笑了,直起身,单手插兜,捋了捋头发,他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谨记教诲,嗯,是我错了。”
向栀打掉他的手,捋了捋头发,瞪他,“别动手动脚的。”
她变脸速度快,又弯了弯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陈最弹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向栀嘁了一声,“稀罕。”
晚风一吹,远处罗汉松沙沙作响。
一高一矮的身影,冷白的月光照耀下,向栀的影子和陈最的影子肩碰着肩,陈最看了一眼,微微弯唇,抬手指着夜空,“看到北斗七星了吗?”
向栀抬头,“哪有?”
陈最看了一眼影子,“你往左边歪头,再看看。”
许是今晚气氛轻松些,向栀照做歪头。
陈最偏头看着影子一笑,向栀的影子靠在他的肩膀。
他能得到的浪漫,只能出现在影子身上,他目光偏移,最后落在她的侧脸上。
第27章 26
两人走在回偏房的路上, 向栀低头踩着陈最的影子。
“你不觉得刚刚的我像一个英雄吗?”向栀背着手,回想自己刚刚救下陈最的时刻,她觉得自己是有一点小小的骄傲的。
见陈最不说话, 向栀撇嘴,“你这个两面派的家伙, 一点都不会懂。”
陈最啧了一声,转过脸看她,“没完了是吧?”
“时刻提醒你, 不要再做背叛我的事。”
陈最站住,盯着她,“我没做过背叛你的事。”
“你这就狡辩了, 我又不是听别人说, 而是亲眼看到。”向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陈最沉着脸,咬了咬牙,是生气了。
回陈老太的屋子, 陈老太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一眼陈最,说:“小石头是睡熟了,现在天气也没太暖和,别折腾他了, 我让赵妈收拾了一个屋子, 你们住。”
向栀看着陈最, 挤了挤眼睛,陈最转头不看她, 笑道:“好啊。”
陈老太看向向栀, 向栀不尴不尬地挤出一抹笑,一个嗯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陈老太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小七留下再陪我待会儿。”
向栀笑着说好,转头贴着陈最,咬起耳朵,陈最被她突然凑过来弄得愣了一下。
她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不是说好不背叛我的?”向栀咬牙切齿问。
陈最挑眉,轻笑,转过脸凑到她耳边,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我可没答应你。”
说完,陈最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奶奶,我先上去了。”
陈老太点头嗯了一声。
等陈最离开,老太太才摘了老花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向栀乖巧地坐下,她知道老太太想问什么,但她又觉得奇怪,正房的事情,都会有人过来禀报,那刚刚的事情老太太没问,肯定是知道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没伤着吧?”陈老太问。
向栀摇头,“不过我刚刚顶撞……”
爸这个字,她实在是叫不出来。
陈老太冷哼,“也该让他知道什么都不能顺着他,毅力这两年脾气也越来越差,你没错。”
陈老太握着她的手,揉了揉,“有你护着陈陈,我是放心的,他跟他爸一见面就这样,就知道吵,爷俩较劲呢。
前几天你不在,陈陈顶撞你父亲,他爸非要他去道歉,陈陈是不对,他又是个不愿意服软的,还是我提的想让你帮忙说说,他是不愿意麻烦你,一听要找你才服软。现在你能这么护着他,我也是放心了。”
“顶撞我父亲?”向栀不解。
陈老太惊讶地看着他,“这臭小子还是没跟你说啊,具体什么事,我这个小老太太是听不明白,毅力说是跟什么艺术馆有关。”
陈老太叹气,看着向栀,“这臭小子有时候混着呢,你跟你父亲谈一谈,别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
向栀木讷地点头,她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赵妈推开房门领着她进屋。
屋子偏向民国风,欧式的装修风格,地板是棕褐色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听不到声音。
浴室里传来水声,沙发上散落着陈最的外套。
向栀坐在沙发上,眨巴眨巴眼睛,才回过神来。
一路上,她一直思考老太太说的话,老太太是没有理由骗她的。
那也就是说,陈最真的顶撞了她的父亲,还是因为艺术馆。
她能想到父亲会跟陈最说什么,无外乎她惹是生非,开除吴馆长,不知轻重。
所以,她误会陈最了?
想到这里,向栀懊恼地捂住头,倒下去,她还说了那么多他的坏话,救了他一次,她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简直要疯了!
浴室的门开了,向栀嗖的一下坐起来。
陈最看了她一眼,背过身,捞起沙发边上的白t套上。
他后背的淤青还没有全部消散,一条一条的。
向栀觉得头大,那些淤青像是对她的控告。
她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大字,忘恩负义。
他应该是生着气呢,一般他生气的时候不爱搭理人,沉着脸,要闹一阵。
要是他不生气,见到她时,他一定会欠欠地过来找她别扭。
在陈最转身的时候,她立即低下头,心虚地眨了眨眼。
要和他道歉嘛?可是跟陈最道歉真的能要了她的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陈最道歉这么难,估计从扒他裤子开始。
她总觉得和陈最道歉就低他一等,她可不想看他洋洋得意的表情。
向栀咬唇,起身拿了床上的睡衣,便钻进浴室。
浴室热气腾腾,向栀的脸也红彤彤的,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嘀咕道,不就是道歉嘛,眼睛一闭,道歉就好了。
可是……要么不道歉,就这么算了吧,反正陈最也不知道。
可向栀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况且陈最因为她的事情还挨了打。
现在想想,他其实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份上,又不是特别好的交情。
她正想着,外面陈最敲了敲门,道:“这屋子是以前奶奶给准备的,睡衣是……是你喜欢的吊带裙,外面我放了一件白t不习惯吊带裙,把这个穿上。”
里面没人回应,他又敲了敲,才听到细微的哦。
向栀胡乱的洗了一通,以往她都会在浴室里待上一个多小时,要泡澡,洗完还要在身体上抹各种护肤的东西,再用各种仪器拉伸皮肤,各种繁杂的工序。
只不过今天她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陈最坐在床头看书,见她出来,他抬头看她,墨绿色的真丝睡裙,她护肤是一向认真的,他以前觉得那些繁杂的瓶瓶罐罐多余,可现在看来也并非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