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生站在门口,定定的好几秒没迈步,身后的黄德生小心翼翼喊他:“程先生?”
他挤出点笑,其实也算不得上是笑,就是一个示意的弧度罢了。
“走吧!”
黄德生紧随其后,又是帮忙按电梯,又是帮忙拉车门,忙得不亦乐乎,满头是汗:“下次我一定让温老师陪您一块吃饭。”
黄德生的理由是,她今天请病假了。
程晏生目光还望着出口:“那希望下次我能赶上温老师病好,麻烦黄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
黄德生绕到驾驶座,盯着代驾嘱咐了几句。
退开几步,跟车内的程晏生挥手招呼。
程晏生摁在大腿上的手捏着手机,他松缓,再捏紧,手心被手机摁得微微发疼,他感觉眼眶溢着热度:“开去奥园国际。”
秦让赶来,正好温年领着秦小江从洗手间到大堂。
秦小江脸色虚弱。
秦让盯了他一眼:“能撑住吗?”
“还好。”
先前是为躲避程晏生,眼下他是真的难受,肠胃痉挛。
温年看他鬓角都溢出细汗,眼神担忧:“要不先带他去医院吧,我看他脸色很不好。”
秦让迟疑了片刻:“行。”
三人又往医院赶。
检查完,只是轻微的肠胃炎反复。
秦小江打小那会儿,跟着秦让生活在杭南,是五六岁才回的楦跟海港,他肠胃也就一直随了江南水乡的风气。
温年守着打完的点滴。
直到深夜十点多,秦让把她的车从车站开回去,再折返回医院接两人。
秦小江睡着了。
温年坐进副驾驶,冬天凉气大,她缩缩脖颈,嘴里哈着气。
秦让手伸来,替她理顺围脖,理完很快退身,没有半分逾矩的动作:“今天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
车开出去,他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忙着陪秦小江打点滴,她肚子里滴米未沾,饿是真的饿,可同时她是困得难受,一困胃跟着喉咙都不舒服。
“去酒店叫个外卖吧!有点累了,不想出去。”
“行,听你的。”
车一直开到酒店车库,秦小江睡得沉,还没醒。
秦让言语严肃,细听又有几分担忧跟心疼:“温年,下次程晏生若是再难为你,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的。”
她以为他不会提她嘴角的伤。
其实秦让见到她的第一眼,本能想问,下嘴前他忍住了。
碍于秦小江在场,他没好直白露骨的问出来。
给她保留一份颜面,也是给自己。
“我没事……”
手背覆盖上一片温热,秦让捏紧她的掌心,随而五指穿过她的手,十指紧握住,见她没抵抗,他身姿贴近:“别总是没事。”
他声音特别的低沉:“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侧脸发热,呼吸加重。
除了程晏生以外,秦让是第二个跟她如此亲密距离的男人。
他身上淡雅的清香跟程晏生不同,带着几分清凉,像是一杯清水中盛着几片薄荷,温年唇侧抵上一份烟草香。
是秦让在亲她。
但他保持很规矩的距离,亲完退身,如蜻蜓点水。
第156章 我愿意
“小叔……”
后座的人嘤咛了声。
吓得温年如惊兔,她猛地回神,把身子往车门缩,秦让则是不紧不慢,扭头看向后座的秦小江:“他没醒,说梦话呢!”
她大喘口气。
说不上是松气,还是侥幸。
为人师表就得有为人师表的模样。
况且她现在跟秦让还没进展到那一步上。
不光是秦小江的动静惊蛰到她,秦让亦是。
他尽量口吻温和:“刚才的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
秦让听不得她委屈,情绪上头,他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她唇瓣柔柔软软的,亲得他都舍不得挪嘴,全靠抑制力强撑。
陷入沉静的车厢内,氛围紧促。
终是温年再开口:“要不……你背着他上去?”
“好。”
秦让拉门下车。
温年喜欢跟他待在一块的原因,无外乎是秦让真的很会调动氛围,他不会只顾着自己,会全心的去顾及对方感受。
倘若换成程晏生。
若是没得到他想要的,温年今天都别想下这个车。
秦让背着秦小江上楼。
十三四岁的孩子体重摆在那,秦小江还长得个高,睡得又沉,秦让吃了点力气。
温年走在两人前头,先按好电梯。
她手机忽然响了。
这个点,黄德生给她打电话,准没好事。
温年站在门口等待电梯下来,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她攥紧手机没接,随后索性塞进了口袋里,装作没听着。
见状,秦让说:“机构打来的?”
“嗯。”
这会儿电梯降到一层打开,两人让到一边,等电梯里的人走完,温年先让秦让进去,自己再进门。
按了18层键。
“是不是机构有什么事,要不你打个回去问问吧!”
“我跟机构请过假的,许是打错了。”
手机也确实在口袋震动几下后,没了声音。
温年自己也侥幸的觉得,肯定是黄德生打错了电话。
但她心底里,还是有些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按照黄德生这种性格的人,他能打错电话的几率几乎为零,一般情况她请假,黄德生也不会找她,除非是不可控的因素。
而她刚见过程晏生。
联想到这一层面,温年只觉得心里发堵。
程晏生现在就在清城,说不定他时时刻刻盯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秦让安排好秦小江。
温年去酒店同层的泳池,回拨给黄德生,那边许久没接,为了心里安慰,她连续打了三通,依旧是提示无人接听。
入了冬的清城是真的冷,连风都刮着逼人寒气。
秦让站在楼上,看她蜷缩身体,往身后躺椅一坐。
他心疼,心疼的心脏痉挛。
温年双脚在抖,唇瓣冷得发白了。
后背覆上一抹挡风墙,秦让将手中的薄毯盖在她肩头,以及整个后身,他低沉宠溺的语气打头顶落下来:“这么冷,怎么不进屋?”
“打电话,怕吵着小江。”
“没人接?”
秦让挨着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那种大型躺椅挺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都不显得面积紧促拥挤。
“嗯。”
温年把脸往薄毯里缩动,唇边哈出的气成了一片雾状。
秦让琢磨片刻,出声:“我们算是正式情侣吗?”
今天秦小江一见面,大肆的喊她小婶婶。
这回秦让又问出这种话,温年不是傻的,也不是瞎子聋子,她知道话到这个份上,大抵是什么意思。
见她迟疑着,许久没说话。
秦让笑笑,装作无谓:“先前你在车上,是为了顾及小江的面子跟感受,才勉强应和他,现在你可以冷静理智的思考。”
他顿了下:“想好后,再告诉我。”
秦让不是迫切的想要她一个答复。
而是想保护她。
他现在站在她面前,无名无分,程晏生就算欺负她,他顶多是冲动上去打人一顿。
倘若两人关系正式,他有身份跟底气让程晏生滚远点。
温年的面部毫无表情,又或者说是僵住了。
总之她一言不发。
许久,直到秦让一个大男人,都感觉到凉气蹭蹭的往他大腿上吹,他起身:“外边风大,我们先进去……”
“嗯……”
唇瓣堵上一抹清甜。
逼得秦让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秦让是睁着双眼的,他看到温年窜起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腰杆,她没他高,所以是踮着脚尖在亲吻他,她的动作也很简单。
只是贴住他的嘴,没旁的动静。
温年看到男人的瞳孔在不断的颤动。
像是一时间受到了极致惊吓。
她胳膊搂得更紧一些,唇划过他的嘴角,压在他肩膀,声音嗡嗡的:“我愿意。”
秦让本是站得笔直的。
生怕她那样抱着自己,胳膊跟脚都会累,他腰线微微下调到她能接受的位置,任由她抱自己,把脸跟下巴搭在他肩头。
由心而发的甜。
秦让从未想过,除了那个伤他至深的初恋。
他还能这般爱一个女人。
初恋是情窦初开的白花,而温年是教会他爱人的朱砂。
他用手回揽住她的腰,女人腰柔软很细,轻轻一圈抱上。
温年有些调皮活泼,她双腿蜷起,试图往上跳。
秦让接收到一点信号时,伸手搂住她两只大腿。
她双腿绕着他的腰,双手圈住他的脖颈:“真的好冷啊!你还不打算抱我进屋吗?待会冻感冒,明天我可就陪不了你们叔侄两了。”
他嘴角弧度冽大。
这般的温年,秦让头次见。
她开朗,调趣,像个肆无忌惮的孩子,满脸都洋溢着得意。
她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了。
“好。”
秦让耐着性子,懒懒的说出一个好字。
这次秦让来得急,他的行李,加上秦小江的,乱七八糟整了两大皮箱,看着那一堆手工定制的昂贵衬衫挤得皱皱巴巴。
温年是打心底里可惜。
“这么好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她弯下腰,替其把箱子里的衬衫一件件拿出来,重新叠放挂好。
温年手脚麻利,不一会儿,整理得齐全干净。
她把行李箱拖起来,摆放到衣橱中。
回身问:“这次你打算在清城待多久?”
“先过完年再说。”
第157章 步履薄冰
“这么久?”
眼下刚入冬没到两个月,离过年起码也得三个月的时间,温年眨巴下眼:“你那边没什么事吗?最近这么清闲?”
秦让从后抱住她:“你要是想,我可以一整年都陪在清城。”
如今程邵庭出事,他也不用整日跟在那边,随叫随到。
秦家有大哥跟大姐撑着,更用不上他。
温年只是觉得奇怪。
以往程晏生没掌舵程氏,都忙得日夜颠倒,好几宿没时间休息。
秦让好歹一个身家不菲的生意人,却是清闲得出奇。
“我多嘴问一句,你在秦家排老几啊?”
“这么快就打听我家世了?”
秦让开玩笑调侃。
“我没那个意思。”温年叠好他的领带,往里塞:“你要是不想说,这话就当我没问。”
“排行老三。”
老三?
难怪在海港城,温年总是听人说秦老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还以为他在外人面前有个什么绰号。
秦让继而道:“我爸有过三房妻子,我妈是二房,上边的大哥大姐是正妻所生,我妈跟他离婚后,他又娶了一房,目前无子。”
“那会宅斗吗?”
温年眨巴着眼,眼睛里都是闪闪精光。
看她那模样,好似在期待他能说出点什么故事。
秦让都被她逗乐了。
“这是现实,不是电视剧小说,哪来那么多宅斗宫斗,我大哥大姐打小就疼我,虽然同父异母,但情如亲兄弟。”
其实秦父一大把年纪,跟宁美岚结婚生下秦让,也算是老来得子。
上边的哥姐都有自己的事业。
更不会跟他争夺。
况且年龄上也相差很大,所以秦让在秦家,一直是受宠爱的那个。
不仅父母宠,哥哥姐姐也宠他,众星捧月。
现实版本的众星捧月。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掰正她身姿:“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往后跟我家里人相处困难,秦家的家产,我爸早就分好了,一人一份,谁也不差。”
“而且,他也不会过于管束我的婚事,外人传言那都是半真半假,说我们秦家门楣清高,看不上一般女人,你就当是听了个笑话。”
秦让:“说句不好听的,不然你觉得我妈能嫁给我爸吗?”
宁美岚曾经可是程青的老婆。
秦家不照样把她迎进门了。
在秦家,压根没这些复杂事。
秦让唯一的担忧,就是宁美岚会闹。
不过在这之前,他会做好一切的思想工作,让宁美岚全心接纳温年。
她还没说话,秦让已经解释了一大堆。
温年砸吧唇:“秦让,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我知道,我说这些只是跟你说明情况,让你心里有个好的准备。”
秦让跟程晏生不同,他会给足她安全感,倒也不是程晏生做不到,而是她们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造就了一道错题。
有时候,温年总是在想。
倘若她早点遇到秦让。
结局是不是完全不同。
可人生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流,她唯一能弥补,能做的就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避开能避开的错误。
……
余下的日子里,温年该上班上班。
近来她带了一批新生,一共三个孩子,一个小学,两个初中,她一天得补六个小时的课。
黄德生也准了她能随意调整工作时间。
补完下班,暂且不用回机构打卡。
原本约好下午去吃南记的猪肚鸡火锅,秦让临时被叫走,温年只能带着秦小江,另做打算,两人一道上打车回的酒店。
还没下车,在车上她就看到了程晏生的秘书卫宗。
他像是刻意守在酒店门口。
温年心脏瞬间被提起。
秦小江也是看到了人,但他不认识卫宗,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卫宗上前时,他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盯着对方,主动提步走到温年身前:“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他的护心太重。
搞得卫宗纳闷了瞬,快速恢复如常:“我叫卫宗,是来找温小姐有点事情的。”
秦小江扭头看向温年。
“他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