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寓闭上眼睛，将双手轻轻抚摸着千刃的脸、头，我感受到他身体里有某种能量正在流动着。
而千刃那濒死的气息，也逐渐得到了我缓解，我终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千刃了呢，我欣慰地握着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这样坚持了大概二十分钟，千刃那煞白的脸，终于有了气色，他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张嘴说话，终于有了声音！
“小草——”
“我在这里！你没事了，我们赢了，整个念门，现在已没有人再能威胁到我们了，千刃，我们赢了！”我激动地告诉他。
他看我如此兴奋，欣慰地点了点头。
姜寓很快就将千刃的伤势给压制住了，他也很快恢复了神志，回去时，我让他坐上了我的轮椅，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只是我全程都在开车，或担心千刃的身体，都没注意到，姜寓一路上都坐在车后排，没有说话。
还是姜师父提醒我说：“小草，我家姜寓消耗太大了！”
听到这个提醒，我才从后视镜看过去，见姜寓坐在座椅上，披散着头发，只露了半张脸出来，我看不见他的脸色。
我担心地问道：“姜寓，你是不是不舒服？”
姜寓摇摇头，回答：“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我听他的声音没有太大问题。
到家时，千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竟可以自己站起来走路了！
我停好车，扶着他走了几步，他就松开了我的手，告诉我：“我没事！”
于是我回头去看姜寓，见他正动作缓慢地从车里钻出来，我皱了皱眉头，几步朝他走去时，他身体突然往下倒去，所幸我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姜寓！你没事吧？”
姜师父叹气道：“结毒非普通毒，即便是小寓的能力，去强行干预，也只是帮他弱化分担了毒性而已！”
“什么？分担？”我震惊地看向怀里的姜寓，他绝美的脸苍白得犹如死尸，这与前不久的千刃一模一样。
“不错，小寓的能力，确实能使人起死回生，但这世上绝没有凭空而来的神力，他用能力带走或减弱了患者伤痛的同时，他也已这副肉躯，在承受着相比较而言小一点的伤害。”
也就是说，姜寓治愈了伤痛的一部分，转嫁到了他身上？
难怪一开始，宁愿付上自己的生命，姜师父也没让姜寓为千刃治疗。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姜师父。
她叹了口气说，问我：“即便告诉你，你会眼睁睁看着千刃死吗？”
我沉默了！
姜师父还说：“小寓自然也清楚，千刃对你多么重要，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体会陷入劫难，也毫不犹豫要救他！”
我们没有再多耽误，我和千刃一起将姜寓推上了楼上他的房间。
这一晚上，姜师父都守在一直被伤毒折磨的痛苦中，我们为他扎了针，还服下了姜师父的灵丹，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转过来。
看他醒来，姜师父立刻消失了，换成我守在他床边，我轻声唤道：“姜寓，你有没有舒服一点？！”
他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里打转。
我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说：“我做了整夜的梦，我梦到我奶奶一直守着我，她为我扎针，还给我吃了回神丹……”
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穿我眼中的愧疚。
他又说：“我这个梦好真实啊，小草，你说，是不是奶奶她放心不下我，回来看我了？”
我点了点头，“她老人家自然是会惦念你的！”
我怕再等一会儿，我就会穿帮了，于是我借口说：“千刃一大早就顿了补身体的鸡汤，我给你去端来！”
说罢，我就快跑下了楼，冲劲厨房里去端汤。
当我重新出现在二楼姜寓的房间时，我突然感受到了里面生起一道怒气。
接着，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砸得稀碎。
我赶紧冲进去，就看见千刃跪在姜寓床前，脸上有被玻璃划破的伤痕，鲜血正慢慢从他皮肤里渗出来。
这点小伤，对于久经风暴的千刃来说不值得一提，他挺直的腰背，纹丝不动。
见此情形，我已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姜寓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治疗千刃。
而千刃出于愧对，选择了自己坦白这一切，姜寓听后情绪失控了，他双眼睁得通红，指着千刃的脸骂道：“你简直没良心——你怎可以——你怎可以如此对她？啊？”
看着从来都温文尔雅的姜寓几乎疯癫，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过去扶住他，我说：“对不起，姜寓，是我们对不起你和姜师父……”
姜寓一把推开我，质问道：“是你的意思吗？”
我正要开口，跪着的千刃强着回答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决定！”
姜寓怒火冲头，他也不管自己此刻还虚弱的身子，从床上冲了下来，一把揪起千刃的衣领道：“你就是个屠夫！早知如此，昨晚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死！让你死！”
他使尽浑身力气，锤打着千刃的头。
千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让他发泄。
我只能站在一旁，难过地望着这一幕，我没有任何立场，去规劝姜寓放下仇恨，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为了跟我下山，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想到这里，我也难过地流起了泪。
但很快，我感受到了姜师父来了，她借用我的身体，朝姜寓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姜寓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肩膀。
“小寓……”虽是我的声音，但音调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姜寓身体一僵，他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回头看向我。
他只一眼，就知道眼前的我是他的奶奶。
他吐出一口气，眼泪从眼眶中倾泻而出，像个小孩儿一样，抱着我哭了起来。
“奶奶——孙儿不孝，是孙儿不孝——”
“小寓啊——”姜师父抚摸着他背上的长发，慈爱地说：“你有你的使命，你下山那日，已与奶奶道过别了！”
“他个狼心狗肺！”姜寓哭着骂道。
千刃还跪在那，脸上的血，已染红了衣裳。
姜师父轻拍着姜寓的后背，劝说道：“不错，是千刃亲手杀了我，但是，奶奶是自愿的！”
“奶奶，为什么啊？”姜寓不懂，有什么一定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傻孩子！奶奶放心不下你啊，只有用这种方式，奶奶就可以一直守在你身边了……”
姜师父这话一说出来，他们婆孙俩，抱头痛哭。
这一整天，我身体都不由我，因为他们终于以这种方式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也得了空，游魂去探查情况。
这一天后，念门虽未灭门，但受到巨大重创，只剩下以李风华为首的三十多人，除了李风华、阿阳等人，其他的只能称为喽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本来会在霜城掀起一番惊涛骇浪的，但昨夜后半夜，突然来了一群神秘人，将那些尸体处理掉了，并将受伤没死的念门人送去了医院治疗。
李风华又一次进了医院，只不过这一次被抬进去的，是重伤的她。
病房里，周必带着他的美女助理走了进去。
李风华有些吃惊，前些日子，这个人一直闭着不见，今日她门中遭遇横祸，他竟然出现了！
“周必，你来做什么？”她警惕地坐了起来，她的徒弟阿阳倒是没受伤，所以护在她病床边。
周必让助理将包装精美的礼品放到桌子上，他才开口假惺惺地道：“铁眼娘子，你受累了！”
“那尤小草罪该万死！他们害我念门，我一定告到神区去！”李风华激动地嚷嚷着。
周必脸上挂着无奈，他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你念门势那么大，却斗不过区区一个万家仙，现在你念门死的死，伤的伤，能用的人没剩几个了，你觉得，北神区那些老东西会将你的话放进眼里吗？”
李风华也不傻，她冷笑了一下，骂道：“真是兔死狗烹，那你这虚伪之人，又来这里做什么？”
周必回答：“我只是想劝你，你们念门好歹是北神区的三门守之一，如今你师父死了，要保住三门守之位，你们得有人儿才行，我听闻你师父死之前，曾给下面人交代，别为他报仇，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缘由？”
“你听谁说的？”
周必深意一笑：“如今你们念门一盘散沙，要打听点儿机密，也不算什么，趁现在消息还没传太远，你还是去见见那个万家仙吧！”
“见她？”李风华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我们杀了他门中那么多人，她对我恨之入骨！
周必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停下回头用命令的语气道：“你必须得知道，那天夜里，你师父和那丫头单独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到死，也不要你们为他报仇！”
大约过了半个月，我已提前知道，今日李风华会来四街，所以我一大早，就到了神仙楼等着。
十点左右，吕四爷急匆匆冲进来道：“小仙不好了念门的人又来了！”
第172章 念门门主
其实那夜发生在风意堂的那场争斗，是一场玄门秘闻。
有人帮忙处理了尸体，是谁，不言而喻。
我能全身而退，除了得千刃的帮助以外，还有冥冥之中的天意在帮忙。
五十年了，那些被古信岳禁锢的亡魂，得以获得自由，借用我身为魂族人的身体，为自己报仇，这不就是因果业报吗？
只是，五十年来得太久了些，还好，终究是来了！
李风华本打算将此事往北神区报，北神区有着更为复杂的玄门体系，而据我所知，如今的北神区就是当年无上顶组织天罚的那波人发展而来。
当然，当年参加天罚的人，都是当初在修为上很厉害的玄门大佬，所以年龄自然都不小了，过了五十年，这波人就算还活着，也差不多九十、上百岁了！
因了有周必的提醒，李风华很清楚，如若上报北神区，念门如今的遭遇，无疑是向天下宣布，曾经威震北方的三门守念门，被我这个黄毛丫头给灭了！
她恨我入骨，又怎会愿意帮我扬名呢？
如今，她同门死伤过半，她与重伤的宋添光商议过后，为了避免产生冲突，对我不利，送上拜帖前来见我。
她必须要搞清楚，那天夜里他们离开以后，我和她师父在灵堂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急匆匆的吕四爷，我表情淡然，他不知道，如今的念门，已成为一个腐朽的躯壳，而我也今非昔比，有了古信岳、乃至上百名念师的加持，如今放眼整个江湖玄门，都无人能躲开我的操控。
现在怕的，是李风华才对。
我说：“拜帖我已提前收到了，来者就是客，请上来吧，劳烦四爷备上好茶！”
吕四爷泡得一首好茶，若说他最擅长什么，那就是这茶道了，听我吩咐，他忙殷勤去准备茶具了！
李风华带着阿阳几人上来时，我已端坐在茶室主位上等候着了；！
他们所有人看我的眼神，是又恨又怕。
而我却面带笑意，坐着给他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请品茶吧！”
阿阳年轻气盛，骂道：“妖女，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并不生气，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们主动来这里的吧？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四街向来讲道理，绝不会仗势欺人！”
李风华吞了吞口水，她不是来和我打口水战的，她眼神示意阿阳不要再说话，她走到我对面的位置先坐下。
吕四爷一边泡着茶，但也察觉到了今日这场见面，我和李风华二人的位置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他们对我的畏惧，都快刻在脸上了！
吕四爷将茶分给我们以后，我轻声对他说：“四爷，您去街口小吃铺，帮我们捎些茶点回来吧！”
吕四爷一人精，自然知道我想支走他，忙点头应道：“好勒！”
等他一走，李风华直接开口问道：“那天夜里，我们离开以后，你和我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仔细回想，那发生的可多了！
对方想要知道的，无非是他师父本已是物神双念师，已是登峰造极的修为，怎会输在我这样一个丫头手上，他们想不明白。
这位阿姨虽然目中无人，可对念门却还是勤勤恳恳的，她此生最尊重的人就是她师父，而念门，是她毕生的事业。
但她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却在遇见我后的一夜之间，崩塌了，她不甘又困惑，她快要被仇恨和自己的无助击垮了，而真相，似乎只能从我这个仇人口中得知了！
“五十年前，你师父古信岳背信弃义，欺师灭祖，杀害同门师兄弟五十二人，为了不让这些师兄弟死后冤魂作祟，他将他们的亡魂囚禁在千念堂的祠堂内，整整五十年！”
我说到这里，李风华皱了皱眉，竟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反应，看来，她对此事，也许早就知道一二。
我继续说道：“你师父确实是一位很强的双念师，但是这世间，因果有报，他最后死在自己曾经做的恶之上，他临死前传令于你们，别为他报仇，除了深知你们根本无能力找我报仇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李风华的眼睛都在发亮。
我低头抿了一口茶，讲道：“这就得再次说到五十年前的一桩旧事上了，你让他们其他人都去外面吧！”
李风华回头给弟子们点了点头。
阿阳只得带着其他几个弟子退了出去，茶室门关上以后，我开始讲述道：“五十年前，无上顶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玄门中最厉害的那群泰山北斗，召集了天下玄门部分修为高是术士，在无上顶上诛杀了一个魂族女子。”
李风华皱眉，她这年岁，对魂族闻所未闻。
这也不奇怪，当年天罚之后，大多数人都以为，魂族人都灭族了！
我告诉她：“魂族人是万灵之容器，她的身体可供魂灵寄付，相比较鬼上身以外，凡事因她而存在有过绑定的魂灵，是魂也是人，所以不惧烈阳、雷电，同时，所有绑定魂灵生前的能力，会完美复刻给此魂族人，这便是当年她被讨伐之原因！”
李风华震惊地听完，“这世间竟有如此异能，若是让她存在，那岂不是可以掠夺这玄门中，任意修行者的能力？”
果然不愧为念门二把手，一点就通。
我点点头道：“不错，她的存在，威胁到所有自命不凡的玄门大佬，他们诛杀她，杀她族人，魂族人早已绝迹江湖，他们以为自己可以稳坐山巅，但是因果业报却并不以为然，五十年后，一个山村的小姑娘携刻满了魂族先烈的魂书前来，自她成功开悟那天起，关于那场屠戮的业果，便真的来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