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祚雪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幼时的玩伴,有些着急了,“阿新呢,阿新怎么还没来,我都好久没有和阿新玩了!”
孟追月一脸为难,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孟追欢用脸香了香孟祚雪满是奶甜味的脸,“阿新住到皇宫里了,以后我带阿雪也去皇宫里找阿新玩好不好啊?”
孟祚雪在孟追欢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好,那下次我一定要见到阿新!”
别看孟祚雪只是一个小奶团子,却不算轻,孟追欢抱累了便将她放到地上,牵着她往祖宅中走。
孟祚雪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竟伸向了李承d,俨然一副也要他牵的模样。
李承d看向了孟追月,得到她的首肯后,才将孟祚雪的手视若珍宝般的轻轻虚握住。
“我阿娘今日教我包了牢丸,小姨母要不要吃我包的牢丸。”
孟追月笑着调侃道,“吃了你那边玩泥巴边包的牢丸,你小姨母今晚上准要闹肚子,你可别祸害你小姨母了。”
孟祚雪撅起了嘴,翘得能挂起两个倔葫芦,“阿娘也不吃,曾祖母也不吃,小姨也不吃,你们都不吃我包的牢丸!”
李承d看了眼孟祚雪,他依稀记得,他刚来长安时孟追欢便是这样大,缩在还是贵妃的薛氏的怀里动都不动,自上而下地看着他,让她叫表哥怎样也不肯。
她还非要搬出一套理论,“赤豆替我算过了,我和这个胡人没有血缘关系,他才不是我的表哥!”
李承d哼了一声,孟追欢可远没有她外甥女可爱,他低下头哄她道,“小姨父吃,小姨父身体壮,不怕拉肚子。”
孟祚雪点了点头,“好,我包的牢丸都给小姨父吃!”
孟追欢的祖母已然坐到了正堂中,她将离她最近的位置空了出来,向她招了招手,“欢娘坐到这边来。”
李承d已然将盔甲卸下,孟追欢拉着他一同到王静熙跟前,“孙女携夫郎向祖母请安。”
王静熙忙将他们二人拉起,她打量了李承d两眼,笑着看向孟追欢,“这便是你小时候日日挂在嘴边的照夜白?”
“祖母!”孟追欢气道,“我什么时候将他挂在嘴边了?我小时候都是不理他的好吗?”
王静熙扫视着二人,她越看便越觉得般配,“你小时候每次见到祖母都跟个小炮仗似的,一会儿说他送了你一只斗鸡,一会儿又说你下次一定要将他当作马骑,你还说他半胡半汉的长相最称你心意了……”
孟追欢忙上前去捂住她祖母的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是你老糊涂了……我都只是和李云琮、李云珈玩……只是顺便偶尔和他玩一玩的……”
孟追欢越说心里越虚,偷偷抬眼看向李承d,他此时以手掩嘴,笑意却在眼睛里止不住透了出来,“好,欢娘从来都不和我玩,欢娘最不喜欢我了。”
“都不许说这个事情了,”孟追欢慌张地岔开这个话题,“我见到了城阳公主,她有话让我带给祖母呢。”
“我不听,”王静熙一听到城阳公主四字,便转过头,耷拉下了脸色,她转而找补道,“一家人吃饭,不要谈论国事。”
孟追欢看向她的祖母,“真的不听?那好吧,我便咽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说出来了。”
王静熙哼了一声,递一碗牢丸到孟追欢的手里,“国事亦是家事。”
孟追欢捧着那碗牢丸,细细地吃着,在王静熙殷切的目光中,将那碗牢丸慢条斯理地吃净后她才道,“城阳公主让我和祖母说,你的每一封信她都有看,她不回是因为――她担心她的回信,会给祖母你带来麻烦。”
孟追欢从未见过这样的祖母,在她的眼中,祖母永远是慈爱温和、威严得体的。
这个不算友善和睦的家燃烧了她的容颜与青春,将她打造成能撑起一家门楣的内宅主母,她少女时期的倾慕与友谊在深宅大院中开始变得无关紧要。
可是如今她摔了手中的碗,靠在胡交椅上浑身发颤,眼泪夺眶而出,她拉着孟追欢的手道,“你能替我去看一看她,这便够了。”
第58章 :泪比长生殿上多
李承d、孟追欢在孟家祖宅中过完冬至之后,李忧民便下了旨来,招他们二人往宫中复命。
李承d陪着她一同跪倒在了紫宸殿的青石板上,龙涎香清净幽远之味让孟追欢心里发苦,她在紧张之时,便会咬自己的下嘴唇,此时便咬得愈发厉害了。
李承d用虎口攥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唇从她的牙齿下解救开,“再咬就出血了,欢娘。”
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却被鲛纱之后的李忧民看了个正着,他手持佛珠自纱幔后缓缓走出,“小孟舍人看来,很招我儿子的喜欢。”
孟追欢低头不语,只是被李承d拉着向他阿爷行礼。
“既然丹帜军中人已然招认,那陈定国刺杀一事便让刑部的人依梁律判了便是,”李忧民手上拨弄佛珠的动作越发快了,“只是朕的心中有一个疑问久久得不到答案,陈定国为何会去刺杀阿珩呢?小孟舍人你又为何会和阿珩同处一室呢?”
李承d忙上前替她解释道,“陈定国本就是多疑之人,大约是因为儿臣和她的关系――”
“阿d,你诈死的消息都传到长安城了,谁会费劲心机去杀一个死人的妻子?”李承d的辩解被李忧民的暴和堵在嘴中,“除非是朕的家中,也发生了如鲜卑族收继婚一般,毫无廉耻之心的事情!”
李承d拧起了眉头,“这要有错,也是陈定国结党夺嫡,见他女儿当不了皇后,便做计杀人有错,与我鲜卑族人无关。”
李忧民起身,看向眼前为了一个女人便要忤逆他的儿子,他走下紫宸殿前的玉阶,突然抽出一侍卫腰间的剑。
李忧民的暴和声响彻殿堂,“我看是你这个秽乱朝堂、狐媚淫荡的女人将我的儿子都蛊惑离间了去!”
他拿着那剑便要去刺孟追欢,却被李承d牢牢挡在身后,“你的姨母便蛊惑了朕的哥哥,让他如疯魔了一般非要立一个成过亲的女人为妃,还要把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拱手送给她的儿子。”
李忧民的剑刃逼得越来越紧,“我如今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在入主皇城之时,将你们这些流着薛氏血的人全都杀了!”
孟追欢不知是生出什么气力,将挡在她面前的李承d推开,她伸起脖子迎向那把长剑,“我姨母又何错之有?有错也是你们李家人色欲熏心、腐烂至极,我姨母分明已然嫁人,李忧情仍要杀她夫婿、夺她入宫,还招揽天下诗人传颂他自以为是的爱情!“
“什么赐浴华清、什么承恩雨露、什么比翼鸟连理枝,都不能掩盖你们藏在衮冕之下的恶心!”
孟追欢用尽全力向着李忧民嘶吼着,“你的大儿子在修造琵琶的铺子中便要对我动手动脚,你的小儿子才破了长安便要来护城河外堵我,宝物被人偷不去怪贼,难道是宝物之错吗?”
此言一出,李忧民心绪难平,呼吸喘喘,他的剑直逼孟追欢的咽喉。
李承d见了忙上前去抱住李忧民的大腿,他哭喊道,“阿爷,你莫要杀她,她要是死了,儿子也不活了!”
李忧民轻蔑一笑,一靴子踹在李承d的肚子上。
他手中的剑却未直取孟追欢的咽喉,剑势向下忽而在孟追欢的胸口处停下,剑刃一推收之间,竟直接挑破了孟追欢襦裙的系带。
孟追欢忙蹲下身抱住自己螺青色的衣衫,不让裙裾滑落。
李承d伸手一把将孟追欢揽在怀中,又扯了披风来遮盖住她。
李忧民将那柄剑扔在地上,重新拿起桌案上的沉香佛珠,“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阿d你既然这么喜欢她――我便将她赐给你。”
李承d看了一眼因被挑破衣衫而瑟缩在他怀中的孟追欢,他为难道,“阿爷,欢娘她知错了,她不会再顶撞你了,她还在守孝,此时行礼不合适……”
“作妾也需要守孝吗?”李忧民一佛珠直接向李承d脸上砸去,他也不躲,就这么硬生生挨着,“李承d,你快谢谢你的妾室做的好计谋将你哥哥的脸给伤了,不然今日我便让你们这对野鸳鸯滚回封地去!”
李承d合上双眼,长舒一口气,他一只手搭在孟追欢的腰间,一只手托起她的臀部将她抱起,便直接抱着她出了紫宸殿。
他脱下披风将孟追欢牢牢罩住,他竟分不清此时她眼中到底是被挑破衣襟的羞愤,还是被君王训斥的悲凉。
李承d只能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边亲吻着她的额头,边喊着二平加快赶车,忽而一颗带着体温的泪珠滴落在孟追欢的脸颊上,“欢娘,这些都没关系的,不过是被挑破了罗裙而已。”
“你放心,我就算是裸着身子去长安城中跑三圈,我都不会去投湖的,”孟追欢躺在他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伸出一只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净,“我早该知道你们李家人都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人。”
李承d陪着她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秦王府的小院,她进了院中便一屁股坐在宣州红线毯之上,被挑破的间裙挂在她的腰间,李承d取了被子来搭在她的身上,却被她一把扔开。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屋内的炭火又足足添了一倍。
李承d也过去和她一同坐在那茸茸软软的红线毯之上,他兑了兑肩膀,想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她却非要这样直愣愣地挺直了身子光在原地。
“欢娘,从前我很是嫉妒李云琮和李云珞,因为我知道,你只会在他们二人中择一个作夫婿,只有他们二人才能让你做皇后。”
李承d捋了捋孟追欢的发梢,他强按着孟追欢的头让她依偎在他的身上,哪怕她如何挣扎,他也不放手,“等圣人百年之后,我便封欢娘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用他那自以为是的温柔安慰着孟追欢,“欢娘相信我,现在的耻辱只是一时的。”
“你觉得我费尽心机,划破李承珩的脸,让陈定国伏法,只是为了做你的皇后?”孟追欢抱了抱自己因寒冷而起了鸡皮疙瘩的手,“李承d,石窟中的诺言,才不过几月,你便已经忘了吗?”
“我没有忘,”李承d想重新抱住她,她却这么光着身子站起来往后面躲去,“我答应你,日后你若是想干预政事,我绝对不拦,这不够吗?”
“这不够!”孟追欢深吸一口气道,“皇帝和皇后只差一字,便是天壤之别!我姨母的遭遇时时提醒着我,来自石榴裙之下的权力,是世上最不可靠的权力!”
李承d却只觉得她此言越发不可理喻,“欢娘,你是个女人,我已经许了你天下女人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你还要如何?”
“我还要如何,我告诉你,姨母能做的事我亦能做,你要是想娶我,你就等着被我毒死、我扶你儿子做傀儡皇帝的一天。”
李承d嗤笑两声,他攥起孟追欢的手,借着比孟追欢大上许多的气力将她逼到壶门榻上,“我阿爷说得没错,你骨子里流着你姨母的血,贪得无厌、心能吞象!”
他的手宛若淬了毒一般在孟追欢的身上逡巡,仿若被滑腻的蛇鳞缠上,孟追欢嫌恶地将他的手拍开,他却又贴了上来。
“你嫌弃我?”
孟追欢冷哼一声,“你被我嫌弃得次数难道还少吗?”
李承d翻身下床,孟追欢松一口气,以为他这算是放过自己了意思。
他快步走出了院子,孟追欢正准备翻出一套衣服出来,收整好后从这里离去。
却见李承d手中拿着个精巧的木盒入内,他打开木盒,取出一枚透白如石子的丸子。
孟追欢见了不由摇了摇头,“这是什么?”
“圣人刚刚送下来的赏赐,叫做秋石,”李承d嗤笑了两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那丸子便要往她的嘴里塞,“不知道是哪个老道士为我阿爷炼的春药,听说还是用童男童女尿炼的!”
孟追欢见他真的要将这用尿炼出的春药塞在她嘴里,她不由急出两行眼泪来,“照夜白,不要,我不要吃这个!”
李承d却如同未听到一般,甚至伸出一只手到她口中欲将她的嘴撬开,孟追欢的泪水滴滴全都砸在李承d的虎口上,“你要怎么都行,只要不让我吃这个……”
“这是你说的,”他将那白色的石子扔在地上踢开,又扯了绢帕将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把衣服脱了。”
孟追欢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咽下,她将身体的最后一层遮盖扯下,她不想看见他便转了过去,跪在宣州红线毯上背对着他。
他却没刚才那么急了,饶有兴趣地审视起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纤细的腰身,她光洁的背脊,最重要的是她低下的头颅。
他早该这样做的,他早该在那秘道中拉住她的手时,便用权势压她、用武力迫她,逼她这辈子都只能依附于他。
明明他是最嫉恨小气之人,他还非要对孔文质装出一副大度模样;明明他最讨厌旁人对她的窥伺,他还要笑着附和她的美人计;明明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还要想她会不会委屈,她会不会觉得受辱。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
他可以将她十几年来的轻视与傲慢都发泄在她温热的肉体中,他可以用男性与女性在体格上的天然差距将她驯服。
她要毒死他,那便来毒吧。
第59章 :女冠夜觅香来处
冬日昏暗的日光影影绰绰,孟追欢一觉醒来后已然是第二日,她昨日蒙在被子里哭了半夜,双眼发酸,见了坐在床沿上的李承d便更为恼火。
他将那碗黑漆漆地药汁端在孟追欢跟前,他边虚虚地吹着,边哄着她,“欢娘乖,吃完药就不会难受了。”
“不许学我姨母说话,”孟追欢狠狠剜了他一眼,“我姨母才不会逼我喝避子汤。”
他刚想解释这不是避子汤,但看她一脸倔样抱着膝盖梗着脖子,他便将碗放到那张紫檀小案上,“不喝就不喝吧,你想生就生吧。”
孟追欢深吸一口气,还是将那碗药端过来一饮而尽。
李承d本想喂她吃颗蜜饯散一下嘴巴里的苦味,她却一掌将那颗蜜饯拍开,又转而用被子蒙过头,背着不去看他。
李承d拿手指戳了戳她,低头看她发顶上的小旋儿,“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啊?”
孟追欢在被子中闷哼一声,“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脾气大吗,你忍不了的话,你就将我休了吧。”
李承d轻叹一口气,“你若是收敛收敛你的臭脾气,你和阿爷好好认个错,他至于罢了你的官,又这么羞辱你吗?”
“他都骂我荡妇了,我难道还要忍着吗?说对,我就是下贱,我就是喜欢睡你的儿子。”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承d捏了捏她的肩膀,凑过来道,“那我服软行不行,我给你当通房大丫鬟,和好可以吗?”
“我头一次见通房大丫鬟硬要给主人家侍寝的,你这么喜欢上工去什么明光军,直接去平康坊好了。”
“你――”李承d长吁一口气,“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吵。”
说罢他便起身将门合上,留孟追欢一人在屋中。
那面色白净的小内侍已然在房中等了半响,他见李承d过来赶忙上前,“秦王,我师傅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让我赶紧来知会你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