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我无意冒犯，确实是有要事想要见住持。但既然他在闭关，我也不便打扰。不知兄台是否有空，咱们去喝一杯？”
“我不跟更夫喝酒。”林莫离淡淡的说，“他现在应该准备去打更，而不是在这里夜闯寺庙，喝了酒，还怎么打更？”
“……”更夫无语，所以他是寻常更夫吗？这人明明看出来了，还跟他装傻，什么意思，是不是拿他当傻子逗？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改日咱们再叙。”更夫也是个果断的，见讨不到好处，说走转身就走，连他身边-的一黑一白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还不走，想要留在这里跟人叙旧？”
“属下不敢，主上请。”白衣书生此时真真切切松了口气。其实自从他来到这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替主上打探消息，亲自动手的事少之又少。他也不想伤害无辜，因为知道自己在修行，所以愿意遵循天道定下的规则。他不像主上，他的确希望早日登上九重天，更希望能受到天道的认可，而不是极端走到哪一步，逼迫天道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跟主上是不一样的，但这次，他又看向林莫离，连主上都妥协了，看样子这人真的很强，或许，他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修行之路了。
林莫离见人走了，松了口气，那人居然因为自己不再闯住持的小院，事情有些不寻常。江念却好像猜到了那人心中所想，自家师父身上有九天之力，方才说话气势盛时，九天之力更加浓郁……是来自师父身上的，早知师父不是寻常人，没想到也有人看出来了。有趣。
第27章 、前因后果
更夫终于见到林莫离，回去时有些焦躁。不只因为林莫离气势过于强大，还因为那磅礴的九天之力是他目前无法招架的，他原本以为这人是个普通人，身上即便有九天之力也是稀少的，他可以将人关起来慢慢吸收。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普通人哪里能斗得过他们？
可真的见到人他才知道自己过于天真，对方就算无法动用九天之力，但身手是相当了得的。大概因为他特殊的体质，所以不只寻常人类，就连妖物都无法在他手上走上几招。更别说他们三个，如果对方气势全开，那九天之力就能让他们无法近身。
是他想得太简单，果然要对付这个人，还得另寻他法。
长青寺的武僧们大约也知道对手的厉害，见他们走了依然不敢懈怠，一刻钟后才有人上前招呼林莫离，“施主大善，救了长青寺，客堂长老有请。”
“我跟他很熟，跟他说今日有事先走，改日再来拜访。”
“长老说或许他所说的，有助于你更加了解先前那位……”
“哦？”林莫离挑眉，“那我倒要去听听，这位到底是冲谁来的？”他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观察着那些武僧的表情，很显然，他们觉得那三位是冲着住持来的，但多少可能跟他还有些关系。
这一点林莫离不否认，不管是白衣书生还是黑斗篷，还是这位什么主上，好像都在暗中观察他，而且能轻易认出他家这只小猫。亏得小徒弟还以为自己机灵，其实人家早盯上她了。罢了，既然有关这三个的来历，他有猜测也想要得到证实，不如去听听长老怎么说。
长青寺是百年大寺了，据说曾经有修仙门派想在它旁边建派，却被住持劝住了，随后再没人打过这座山的主意。如今林莫离想来，大概因为山中多妖，不适合修仙门派在此立派，而且众门派大约约定俗成，不再打扰这山中的精怪。否则霸占人家老巢，真要鱼死网破，谁也讨不着好。
林莫离带着徒弟去了客堂，客堂长老年岁已高，无人知道他多少岁，但是寺里众僧都对他颇为尊敬。寺中大小事务他都是交给自己的徒弟去办，本是极少管事的。林莫离在这里借宿，很多时候见到的都是他的徒弟。不过当年他随师父来此，既见过住持，也见过他，想来他也还记得。
“小神医已经长这么大了。”长老感叹了一句，“想当年你还是个小娃娃，一路都跟着你师父，我和师兄想要抱你一抱你都不乐意。”
“大师说笑了，那时候小不懂事。”林莫离有些不好意思。
“挺好的，人生匆匆就那么几十年，你呀，其实是可以入仙山门派的……”
“在医仙谷不也挺好？”林莫离轻笑，“世人都说医仙谷也是仙山门派呢。”
“是啊，也不错。那时候我跟师兄就建议送你去修仙，是你师父舍不得你。他肯定没跟你说过，我们都觉得你有仙缘。不过你师父也是个通透的，说就算你有仙缘，在人间济世救人，不也是修行？谁规定修行只有一种方法的？我们觉得他说得对，是有大智慧的人……”长老叹了口气，“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你是为你师父来的吧？”
“是啊，已经问过了，可惜……”
“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以后会知道的。师父也是这个意思。”长老顿了顿，“慧明师兄知道你来，其实是特意出关的，他想见你，我也想见见你的。”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来的那三个，并非凡人，也不是妖，更不是九天之上的……你能明白吗？”
“能，他们可能是，地下的？”林莫离试探着问，“所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果然是不同的。”长老原本说起那三人时一脸沉重，但见他轻易猜出他们的身份，终于笑了笑，“这华亭山包括长青寺，曾经被恶鬼侵蚀，因为我们修行浅薄，所以无法反抗。山中许多精怪被他们掳去，我与师兄想要护住他们，结果都受了伤。这么些年我们两个一直闭关，伤都没好全……”
“我，我们还是会医这种的，为什么不让医仙谷帮忙看看？”林莫离顿了顿，“所以，当年师父来这里，也是帮你们看过的？”
“是啊，你师父帮我们挺大的忙，因为他我们的伤才逐渐好转，只是依然没好全……”
“所以，方才那三个，都是恶鬼？”
“他们现在不是了……”长老接着叹气，“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他们差一步，就要到鬼仙了。他们想要在这里完成这一步，也想在这里度劫。因为这里精怪多，可以帮他们扛过去……可惜，以前被他们影响的那批精怪，都被关起来了，现在的小妖们哪里有能力替他们扛雷劫，他们也知道，所以想找我跟住持。”他顿了顿，“他们或许也有所察觉，住持可能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这也太……”江念忍不住了，在林莫离怀里愤愤说了一句，“无耻。”
“修仙一途本是如此，比人间还要真实的弱肉强食，因为修行既是逆天而行，想要天道承认，必得历经雷劫，没有办法，走哪一条路都是九死一生，所以踏上修仙之途的，早都有此准备了。我跟慧明师兄也不例外，然而我们实在不想死在他们手中。”
“你们不会死的！”小黑猫呲牙，“我，我和师父会保护你们！”
林莫离无语，真是谢谢她还记得拉上自己，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所以，他们似乎也是冲我来的？”
“是啊，你有些特别，你师父没有告诉你，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你可能跟，上面有关，这小猫大概也知道，你有九天之力。”
“九天之力？”林莫离一脸茫然，“那是个什么东西？”
“嗯，具体的我和师兄都不知道，等你师父跟你说吧，也不知道是你与生俱来的力量，还是身上有什么东西有这个力量，你师父应该知道，到时候你问他？”
“我，我不知道我师父在哪里，住持也……”
“我知道，但你会再见到他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惦记你。”
“好吧，不说我师父了，就说那三个，他们现在是快要接近鬼仙的鬼王吗？”
“嗯，算是吧，只是领头的那个是他们的头，是介于鬼仙与鬼王之间的存在。但当年他在这里也遭遇重创，至今还没恢复好，所以只能借别人的身体而活。又或者，他还可以借别人的样子而活。他不敢以自己的模样出现，因为当年事情太大，天道记住他了，只要他在人间一出现，雷劫必然出现。”
“居然这么……”林莫离一时不知道怎么感叹，“所以他再次出现在这里一是因为我身上的九天之力，二是，他想要借住持和你的力量替他扛雷劫？所以他当务之急是要先借我的力量触发雷劫，然后借你们的力量躲过雷劫顺利成仙？倒是好打算。”
“是啊，他派人在府城盯了长青寺那么久，你们来到这里，他们又继续盯你们，可不是只是来叙旧的。住持和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这才选择闭关……他如今的力量并没有当初那么强，如果硬闯长青寺也讨不着好。”
林莫离点头，事情还挺棘手，他跟小徒弟被盯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对付他们三个，不过，他已经感觉到，那三人也不是一条心，所以，与其等别人找上门，不如自投罗网，想办法离间他们？
小徒弟似乎跟白衣书生关系不错，要不要先让她去跟人搞好关系？毕竟以前他们接触时，其实跟那人关系还可以。
“所以你们在这里要万事小心，山中的部分小妖是无害的，如果你家小徒弟愿意招揽，说不定他们还会帮你们……只是还有一部分妖当初是被他们收服的，替他们做事，我知道你在怀疑江家，确实，江家是府城大户，他们怎么可能不盯上？只是江家当年出了些事，江老爷心里一清二楚，说他心里没有怨，是不可能的。”
“所以，也许我们还可以利用江老爷心中的怨，反过来对付他们？”
“这，就要看你们如何把握了。江老爷可不简单，而且他们到底对他做过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你们，多加小心。”
“多谢长老。”林莫离大概了解了他们之间的恩怨，长老愿意跟他说，大概也是想让他破这个局，虽然身上的担子更重，但到底是要同仇敌忾的人，知道还有人想要一起对付那群地下来的，他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离开长青寺时林莫离跟长老说让他跟住持好好养伤，不必操心更多，他会想好万全之策。毕竟都是老人家了，他们折腾不起，他跟徒弟还年轻。尤其小徒弟，他早知道这只猫妖留在医仙谷应是有所图，他也猜测过是因为自己，万万没想到，真是因为自己。
第28章 、安抚
虽然师徒俩彼此心照不宣，但到底没有说破，小猫崽小时候有时候看他出神，他就觉得这猫崽怕是冲他来的。他知道自己有特殊之处，比如能感应到阴间之物，可是九天之力这个东西太玄了，连他都是不信的。
原来居然真的有，而且在他身上？他自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所以那个什么九天之力，只是为了让他有了点能感知阴阳的异能？那他真的情愿不要这个什么力。
“师父，其实这个事吧，我不是有意没有说……”
“你是不是也想着有一天要借我的九天之力？”林莫离问出口后又觉得这问题有些蠢，他挥了挥手，“行了，这个问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九天之力到底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我曾经想过，我觉得这力量大概是你前世的，你前世或者不是寻常人。也不知为什么被贬下凡历劫，但因为你特殊的身份，或者有人做了手脚，让你把前世的九天之力带下来了。这力量你平时是没有感觉的，只有到了真正生死一线的时候，才会出来救你。”
“它会救我？”林莫离挑眉，他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但印象又很模糊。“你说，我师父他知道我的这个力量吗？”
“师公的话，我不是太了解。”江念回答得吞吞吐吐。
师徒俩此时正在往府城赶，毕竟更夫入城想要做什么，他们必须得了解。虽然人家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他也不希望伤害到无辜的普通人，而这些地下之物最爱做的，就是利用普通人。某些十恶不赦的厉鬼甚至会以普通人为食，当然这样的厉鬼是做不了鬼王的。
鬼王的存在于三界来说本就是异类，比人或动物修行更加的为天道不容，所以他们根本不敢做荼毒生灵之事，因为天道会让其魂飞魄散。但厉鬼不同，厉鬼本就是心有怨恨不甘的鬼魂执意滞留人间，又以修行之术让自己不死不灭，再以邪道修行术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异类鬼魂。这类鬼魂虽然躲在背后修行，但却沉淀修习不容于世的邪术，而这些邪术大多都是以人类为食，他们担心的，便是这三个鬼王走上歧途，伤害普通人。
“罢了，我的事先放到一边，我身上的九天之力自会让他们有所行动。你尽快去盯着他们……”林莫离顿了顿，“没有问题吧？”
“没有的师父，不管他们有多厉害，如果真有事逃跑我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他们不好惹，但如果真做出有违天道之事，尽快联系我。”林莫离叹了口气，“我就不去他们跟前晃了，我去城里转转。那更夫家在哪儿你知不知道？”
“就在城东，那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家……他家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女儿，现在只有他妻子一人养着，实在是……”
“你杂货铺的收入可以适当给他们一些，当然，虽然前期可能就没什么收入。”
“那师父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送给他们点？
江念知道林莫离是比他还顺应天道和命运之人，他会认为更夫一家的遭遇，应是他们命中注定。但她却觉得如果没有这三只鬼王的出现，说不定人家一家还好好的，更夫每天勤劳打更，并未因为其微薄的收入动了别的心思。他勤勤恳恳的工作所得的收入勉强养家糊口，妻子时而替人缝补或者浆洗衣物换点零花，一家人老实本分，为何灾祸偏偏落到他们头上？
老实人活该被欺负吗？这不应该。所以即便师父建议杂货铺的收入分给他们一些，但她自己还有些积蓄，也可以先救助他们一点。
“小念，你如果打算安家在这里，师父觉得你怎么帮都可以。可如果你只是路过，一年半载就走，等你走了之后他们怎么办？”
“那，把杂货铺交给他们？”江念试探着问，“刚好猫猫狗狗们交给他们照顾……”
“如果他们不喜欢猫狗，等你走了之后将猫狗赶走呢？你先把杂货铺交给了这些小猫小狗，它们习惯自力更生，有些甚至已经生出了灵智。可它们如果再次陷入饥一顿饱一顿的境地，严寒酷暑都只能流落在外，甚至被人打被人驱赶，它们那好不容易生出的灵智大概也会消失，甚至会早死早投胎，再次进入六道轮回。这是谁的因果？”
“这……”江念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他们会不喜欢猫狗吗？”
“谁知道呢？”林莫离轻笑，“人类善变，他们或许在答应你的条件时是喜欢的，但很快就不喜欢了，然后赶走它们。或者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甚至打骂它们……你同情猫狗，同情人类，为师都不拦着，只是你要将他们放到一起同情，万一是你一厢情愿呢？”
江念眉头紧皱一脸为难，“那怎么办啊……”
“你不是还没走吗？总会想到办法的。行了，为师只是提醒一下你，你如果离开府城，杂货铺自然不能只交给猫狗，如果没有人在背后为它们撑腰，它们肯定会受欺负，也守不住杂货铺。到时候你再想个万全之策保它们周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