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谢星阑朝他挥挥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车窗被渐渐合上，再往后看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点，逐渐在环境中融为一体，模糊不清。
*
看着他远去，谢星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继续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星星？”谢今朝在她身边停下，看见她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
这一段时间她总是不开心，一定又是自己一个人在偷偷的哭，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他不再问，“快上车，我载你。”
将披在身上的外套穿好，谢星阑上车拽住他的衣角。
“带上。”谢今朝将围巾递过来。
“可是―”
“快带上，不然回家要迟到了。”
她将围巾胡乱的围了几圈，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角。
眼前的景物的移动逐渐变快，她又将头往衣服里面缩了缩。
“您看这……”司机看着坐在后面的人，“那我们还跟吗？”
“不用了。”孟息舟看着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的自行车，“走吧。”
第29章 离家出走
寒假时候徐雨晴抽空回去了一趟，两人一起相约着逛街，要过年了，大街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谢星阑很容易受周围气氛的感染，虽然围巾遮住了所有，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星星。”徐雨晴穿了一个短裙，外面是一个大棉袄，她转头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谢星阑感觉有些好笑。
“嗯？”谢星阑转过来看她。
“我们去那个商场里逛逛吧。”徐雨晴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百货大楼。
“好啊。”两人进去，路上徐雨晴一直在说自己学校里的事情，她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商场里开的暖气，有些热。徐雨晴将外面的大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先帮我拿着，我去买水。”
谢星阑双手环抱着大袄，感觉自己也有些热，就将围巾也解了，搭在徐雨晴的棉服上。
徐雨晴拿着两杯奶茶过来，发现她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将一杯奶茶递给她问，“什么事啊，从从我们见面时候你就在笑，一直到现在。”
“看。”徐雨晴顺着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下面是一个用红色塑料假花摆成了新年快乐的几个字。
“什么？那个一堆的花？”徐雨晴不懂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觉得很有过年的氛围感吗？”
徐雨晴吸了一口奶茶，“没感觉。”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大同小异，商场里满满都是喇叭声，交谈声，嬉笑声，小孩的哭闹声统统散落在人潮里。徐雨晴往左边看她，她真的很容易满足，看着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会很开心。
“你今年在家里过年吗？”徐雨晴问她。
“不在，今年和我小姨一起过。”
“真好啊。”需徐雨晴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从来没有人要求她在每个阶段需要做什么，而自己就像是被母亲已经上好发条的提现木偶一样，每一步都要有每一步的计划，过年时母亲已经要将每天需要拜访的人呢列成了表格，只等着到时候执行。
看着她徐雨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星星，你还知道孟息舟吧？”
“嗯。”谢星阑这才将目光从楼下转向她，“怎么了？”
“他也在实验上学。不过我和他不是一个班。”徐雨晴喝了一口奶茶，“也不是一栋楼，他是竞赛生。”
徐雨晴看她，“不过孟息舟现在在学校里可出名了，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学习又好。”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上帝到底公不公平。”徐雨晴叹着气慢慢摇头，感慨道，“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怕她不信，徐雨晴又说，“有一次我们都看见了，有次他舅舅来学校里，我们那个副校长都跟着站在一边。”
“不过感觉他挺冷漠的，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徐雨晴拿着放在耳边，神情立刻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连带着回复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走吧，我的假期余额已经结束了。”徐雨晴拿过自己的棉袄开始往楼下走。
果然，一到门口徐雨晴的妈妈庄韵就站在那儿等着，她笑着跟星星打招呼，“这是星星吧，都张这么打了。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啊？”
“哎呀，妈！”徐雨晴将奶茶往庄韵怀里一塞，“你烦不烦啊。”
“你这孩子，我跟星星说会话怎么了。”庄韵接过她的奶茶，指着她的衣服，“外面冷，快穿上，别感冒了。”
徐雨晴这才拖拖拉拉的穿上，掀开商场厚重的帘子，一阵冷气扑面而来，谢星阑将握着的手往里面缩了缩。
庄韵坚持要送谢星阑，谢星阑坚持再三，让她在前面路口放了下来。
“那星星，我走了。”徐雨晴双手扒着车窗往外面看。
“星星，回家记得帮我像你爸问好。”庄韵将前面的车窗降下来。
“好。提前祝阿姨新年快乐。”谢星阑朝着她们挥挥手，看着汽车从自己身边慢慢划过。
谢星阑在路边站了会儿，下一辆公交车过来时她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些惊讶。
“冯纪？”她再次将围巾扒下来，杏眼瞪得滚圆，“你自己来这做什么？”
看见她冯纪也有些楞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你别管了，快点回家。”
“还有回家应该做对面的人，别坐反了。”说完就将黑色背包往肩上一跨就要走。
“你去哪？”谢星阑快走了几步跟上他。
冯纪不说话，还是步履匆匆的往前走。
到了下一个站，他上了一辆公交车，人很多，谢星阑挤着到冯纪周围，随着人流来回晃动。
看着她脸色被憋的通红的样子，冯纪暗骂一声，站起来将她塞到座位上，“你坐。”
谢星阑以为他又要走，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公交汽车摇晃间头往前栽过去，冯纪眼疾手快的握住前面椅子的把手。
两人还是不说话，谢星阑抓紧了他的衣角，不知道做了几站，看着外面的景色逐渐开阔下来，汽车的终点站也到了。
两人下车，谢星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到一个椅子旁边，冯纪迟疑了一会儿坐下，谢星阑坐在他身边，“你要去哪？”
冯纪简直被气笑了，问她，“你是复读机吗？一直问同一个问题。”
“可是你也没回答我啊。”谢星阑看着他小声嘟囔。
“我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谢星阑直接站了起来，站在他面前，“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个家我也呆不下去了。”冯纪双腿分开，手肘支在大腿上，弯着腰眼睛平视着前方。
“啊，那你要去哪？”谢星阑看他不回答又问，“我可以跟你去吗？”
冯纪抬眼看她，叹了一口气，将她慢慢拉着坐下，自己慢慢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支在板凳上，片刻间她就被自己禁锢于方寸之间。
谢星阑看他这么认真看着自己，眼神也逐渐飘忽起来，“主要是你一个人离家出走会孤单，我去了咱么也可以一起有个伴。”
“星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冯纪看她，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也没开玩笑啊，或许―”
“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等等谢今朝，我们两个走了他会不高兴的。”谢星阑看着他认真的补充。
“你想去哪里？”谢星阑问他。
冯纪沉默了，他也不知道。
一列火车到站，身边过路的，叫卖的，猛地多了起来，路过两人身边皆是步履匆匆。冯纪看她，用手将她的围巾往上盖了盖。
站台的风尤其冷，人人都夹紧了身上的棉衣，但身边有人陪伴，好像又没那么冷。
“你有钱吗？”谢星阑问他，“我出来没有带很多钱。”
“走吧。”冯纪沉默的起身。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谢星阑害怕，只是握紧了他的衣角。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冯纪真的拿到了两张票。两人进入车厢里，谢星阑看他，眉眼也跟着柔和下来。“你要去宜市？”
宜市有小姨，到时候就好办了。
“不想去？”冯纪看着她弯着的嘴角面上也缓和下来，她的小心思谁会不知道。
谢星阑摇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虽然想法很疯狂，但像这样偶尔出来一次好像也不错。
两人到了宜市车站，那里比江城要大上许多。
谢星阑站在前台，看着拿着宾馆房卡过来的冯纪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看着冯纪去上卫生间，谢星阑偷偷的到前台打了电话。
入夜时谢星阑已经昏昏欲睡，冯纪一站起来她就立刻直起头问，“你要去哪？”
看着她那副勉强的模样，冯纪到她身边，给她盖好被子，“我不走。”
谢星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她握住冯纪的衣角就不肯松手了。
冯纪在床边上坐下，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他的影子，谢星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用最后仅有的意识支撑着。
梦里好像有人敲门，冯纪去开门，再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也是被关门声吵醒了，谢星阑反映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看着房间里没人她掀开被子就往外走。
推开是一排排的长廊，她心里越来越害怕，“冯纪。”她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眼睛里马上酸涩了起来，谢星阑跑到楼下前台处，用手比划着，“姐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生，比我高差不多这么多，戴着一幅眼睛。”
前台看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一脸恐慌的样子安慰她，“别着急，慢慢说。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我哥哥，你帮我找找他。”谢星阑说着已经哽咽起来，“我找不到他了，你帮我找找他。”眼里蓄满了泪水，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前台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拿来一双一次性拖鞋让她穿上。大厅里并不是很暖和，她发着抖，继续语无伦次的跟前台说话。
“星星。”
谢今朝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她整个人身体蜷缩成一团，眼角的泪珠像断了的线一样往下掉，脚趾因为冷无意识的勾着袜子。
谢星阑朝着这边看过来，看见他哭的更厉害了。
“谢今朝，我，我把冯纪弄丢了。”她还是止不住的抽噎，“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说了不睡，然后就睡着了。”
谢今朝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脱下羽绒服罩在她身上，擦擦她眼角的泪，“没有丢，他就在这里。”
谢星阑用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是迷茫，有不可置信。有人进来，玻璃门被打开，风一吹的她止不住的打颤。
“我带你去找他。”谢今朝牵起她的手，接触到那一刻手里的热源尽数被吸走，他又将手往里面握的紧了些。
回到房间时终于觉得好了一点，谢今朝让她在这里等着，可是她不愿，一定要亲眼看见冯纪。
谢今朝敲门，过来好久冯纪才露出了脑袋，头发是湿的。左手拿了一个毛巾，右手扒着往外看。
谢今朝让出些位置让谢星阑进去，看到他谢星阑眼睛就要酸，她过去抱住冯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冯纪你吓死了我了，我以为你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过来就被人抱住，冯纪也愣了，他拿着毛巾，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我怎么会丢下你呢，好了好了，别哭了。”
听着抽泣声渐小，谢今朝将她拉过来坐下。谢星阑还在看冯纪，看着他将毛巾一放，头发早就干了，刚刚站在空调口，看她哭的伤心自己动也不敢动。
受不了谢星阑小狗一样的眼神，他问坐在一边的人，“不是去买饭了，东西呢？”
“在楼下。”
冯纪摇摇头，一晚上的时间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转角往门外走，“一天天的，真是我欠你们的。”
“他应该不会走了吧。”谢星阑看着出去的人问他。
“不会。”谢今朝从门那里将目光收回，又看她，“去洗脸，一会儿吃早饭。”
谢星阑也觉得脸上干干的不舒服，去卫生间洗漱。
冯纪拿着东西回来时已经过了很久。
“怎么这么久？”谢今朝问他。
“都凉了，又去买了一份儿。”
谢星阑正在看电视，看向他时眉眼还弯着。
冯纪一下子就笑了，转身对着谢今朝耳语，“刚刚还哭着那么厉害，这一会儿的功夫又笑了。星星是不是会变脸。”
谢今朝将东西在桌子上摊开，“还不是因为你。大早上的瞎洗什么澡。”随后又转身叫正在看电视的人，“吃饭了。”
洗澡也有错，你不是也洗了吗？冯纪刚想反驳看了看转过来眼睛还肿着的人只好做罢，要不是自己没听见星星叫他，她也就不会哭了。到底自己还是有责任的。
谢星阑拿了一个包子，一边咬着一边对着电视傻笑。
谢今朝看她，屋里暖气足，她只穿了一件毛衣，还是母亲给她织的那件，暗红色的颜色上面勾着大麻花条纹。有一边的袖子被挽了半截，露出细白的手腕。头发随着她笑得动作前后来回荡着。
看着看着好像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个包子半杯豆浆，无论冯纪怎么说她都不肯再吃了。
为了不让他继续唠叨，谢星阑问，“我们一会儿去哪里？”
“来之前听别人说这边有一片海，可以去看看。”谢今朝将鸡蛋剥好递给她，谢星阑摇摇头，自己是真的吃不下了。
冯纪从他手中拿着鸡蛋塞到嘴里，用纸巾稔着手指擦，“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海长什么样子了。”
三人一拍即合，收拾好东西就下楼，前台看见谢星阑对她笑笑，随后看冯纪，“下次出去了告诉妹妹，你看她早上哭的多让人心疼啊，你妈知道了要教训你的。”
冯纪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应了句。
谢星阑对着道谢，“谢谢姐姐早上帮我。”
“没事。”看着冯纪肩上的包她问，“这是要去哪玩？”
“嗯，听说附近有一个海，我们想去看看。”谢星阑凑到前台，将围巾扒下来一点问她，“姐姐你去过吗？”
“是有一个，现在天气冷，估计人不太多，你们出去往左拐，那边有一个租车的，他们专门跑这个线，价格也不贵，可以试试。”
三人跟着前台指的路找到了那个地方，租了一辆车。
目的地果然没有太多的人，三人拍拍站在沙滩上，盯着眼前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发起了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