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他回头叫住司机。
周婕正在看手机，闻言也看了他一眼，“留下一杯。”他说。
“可是你不是从来――”
“偶尔一次没什么。”他朝着外面又说了一遍，“留下来一杯，我要喝。”
*
路口的人口渐渐少了起来，路边停靠的白色面包车亮了亮灯，谢星阑飞奔过去看着车窗缓缓落下，眼睛里是在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惊喜，“爸爸，你怎么来了啊？”
谢康成推门下车，抱住女儿，“爸爸想啊，这么久了星星肯定想我了，然后我就来了。”他摸摸女儿的头，“又长高了。”
“嗯！我每顿饭都在吃。”在父亲身边，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小孩子，“上次学校体检我都有一米六五了。”
“多重？”
“快九十斤了。”
“那还是要多吃一点。”谢康成笑，然后招呼着他们上车。
上车冯纪看她，“才一六五，你猜猜我有多高？”
“不猜。”
“不接话就没意思了啊。”冯纪喝了口奶茶也不恼，“我比你高了十几公分呢。”
“那人谢今朝不也一米八多吗，怎么没见人家在那儿炫耀？”
“他个闷葫芦我不跟他学。”冯纪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旁边的人，“我记得小时候明明是谢今朝闯祸比较多，怎么越长大越闷啊？”
谢康成在前面开车也笑，的确，这几个孩子中谢今朝确实是最稳重的那一个。
今天回冯纪家里吃饭，家里人早就在那儿等着了，李青从厨房出来看：“呦，高中生们回来啦。”
几个人在换鞋谢星阑朝着她笑，“李姨。”
“星星也来啦。”李青凑近她，“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油闷大虾，多吃点。”
“嗯。”谢星阑眉眼弯弯。
“什么？”看见两人谈话冯纪换鞋的身子往她们那边凑，“有什么好吃的？”
“什么是什么，快点换鞋。”李青看儿子，“一会儿过来端菜。”
“怎么回事啊。”冯纪小声嘟囔了句，然后又贴着谢今朝，“我觉得我妈更年期要犯了，最近怎么老是阴晴不定的。”
谢今朝没理他，换好鞋子洗手去厨房。
绕了一圈没见到父亲，冯纪扒拉着厨房的门问：“我爸呢？”
李青看了儿子一眼没说话，赵以枚在旁边笑，“现在才发现你爸不在啊。”
“你和谢叔叔一起去老家了。”
“回老家干吗？”
“拿东西。”
“都搬过来这么久了还能有什么东西啊？”冯纪不解。
“谁知道。”赵以枚摘着小青菜，慢慢悠悠地说了句，“可能也是想回去看看吧。”
吃饭时候冯纪还在想这个事情，于是他凑近谢星阑，“我们明天也回去看看吧。”
李青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儿子碗里，“不用你说你也得回去，明天他肯定又搬回来一大堆的书，你去了看着他点，别什么都往家里带。”
这么一说谢康成也想起来，“星星啊，你明天回去看看咱们家的那个相册拿过来了没有，我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听见有照片冯纪立刻凑近谢康成，嘀嘀咕嘀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放心。”谢康成笑，“都是自家人，那照片传不到外面去。”
冯纪想说就是因为都知根知底才可怕。
第二天到巷子口一下车，冯思忠就直奔家里，冯纪看了看满地的落叶，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自顾自地说了句，“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随后看向他们，“要不我们都先回各自家里，然后这里汇合？”
没人有异议，“那行，我先过去。”冯纪过去追冯思忠，声音遥遥地落在后面，“爸，你等等我。”
谢星阑往自己家里走，推开小院的那一瞬间，风像是借力般也跟着进去，吹的院子里的梧桐树哗啦啦的响。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段话，说的是深秋其实是个很美的季节，落叶纷纷扬扬的落下，悠扬的落在行人的衣角之上，然后被人轻轻佛去。那时候她就想，那一定不是梧桐叶，梧桐叶那么大一片，行人正走着走着脸就被盖住了，想起来的场景应该是没有那么美的。
事后她和冯纪说，冯纪嘲笑她没有艺术细胞，让她追着在院子里撵了好久。
想到这里谢星阑笑，接着将里屋的门打开，搬家的时候自己不在，这里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对比自己的新家，这里原来有这么大。除了一些实在不能翻新的柜子和床，基本上也不剩下什么。
她将门重新锁上，转身去找谢今朝，街道里很冷清，道路旁边的杂草也冒的要半人高，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还在，只是背显得驼了些，小时候只要石榴红了就说明凉爽的季节要来了，他们三个总是摘了石榴坐在门廊前，排排坐着享受夏日最后剩下的百无聊赖。
院子里的石桌子还在，那是夏天吃饭乘凉的地方，眼前的几个小孩子还在围着大人转着，跑着，直到她又被谢峰一把拦起，逗得咯咯笑。
谢今朝看见自己父亲抱着她伸出手也要抱，然后几个人又挤坐一团。
“星星。”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她回头，那几个小孩跟着回头往这边看。
“要走了。”谢今朝叫她。
恍惚间她又回去看，小孩子们又随着大人玩闹起来乐成一团。
“知道了。”她退出来，看着谢今朝将门合上，那边的小孩要往这边看，对着她在笑。
“等一下。”她推开门又重新看了一眼。除了那一地的落叶，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走吧。”她看着门上重新落锁。
过去时冯纪还在唠叨，“爸，这些你怎么又翻出来了啊，我妈都说了不让带不让带。你带回去又要挨骂。”
“就这么一点，搬完这一摞就没了，那些都不要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冯纪去接冯思忠手里的书，将它们搬上车。
“你们呢？找着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冯纪问他们。
“得，就知道，这一趟又是全搬书了。”或许还是不死心，他又问谢星阑，“你的那个相册也没找到？”
“没有。”谢星阑上车，看着窗外。
看着她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冯纪凑过去和谢今朝说话。
车子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冯思忠回头看他们，“都坐好了吧，我们出发。”
车子慢慢移动，后面的村落逐渐缩小，巷子口处那几个小孩又跑了出来，看着启动的车子在向他们挥手。
谢星阑将身子坐起来，趴着窗子上朝着他们笑。
“看什么呢。”冯纪凑过来。
“秘密。”谢星阑将手枕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熟悉的村落逐渐倒退，倒退，最后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周末冯纪和谢今朝替谢星阑搬东西，下午他们去得早，宿舍里还没来人。
谢星阑上床整理东西，康欣倚在门上观察环境，“这么多人一起睡，怪不得你晚上睡不好。”
谢星阑正在这将被子折起来，然后放在包里面。
“特别是那个王晓枫，整天怼天怼地看谁逗不顺眼，我看见她就烦。”说完康欣想起来那天她的班里的情形很欣慰，“我以为你整天总是笑呵呵的跟个小绵羊一样不会理她呢，你说的话真是稳准狠。”
“这不是你教我的？”谢星阑翻身下床，招呼她来叠小被子和床单，两人各自捏住一角将床单抻平。
“我教你什么？”
“蛇要打七寸，一个人看你不顺眼你就找准他的弱点，拼命在他伤口上撒盐。”
哭是没有用的，可是她总是哭，那天她也不想哭，可是看见他还是会莫名觉得委屈。
康欣边笑边向她这边靠拢，将被单的两边交给她。
“不错。”说完康欣坐在椅子上，双手枕着椅子的背面看她：“不过就王晓枫那样的人，想想孟息舟也不可能喜欢她。”
两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下去，楼道里里也陆陆续续的开始有拉着箱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走吧。”
谢星阑下来拍拍手，环顾了四周，应该没有什么剩余的东西了。
两人抬着下楼，刚刚好和王晓枫在楼梯处迎面碰上。
她们东西多，王晓枫也没有退的意思。
“没看见拿的这么多东西吗？让开。”康欣看她。
王晓枫不动，依旧紧握着箱子。后面的拉杆箱的声音碰着楼梯台阶一节一节的响起，谢星阑往后拉她，“别挡着后面人的路，我们上来。”
康欣翻了个白眼，看着王晓枫从身边过去。
“她怎么这么讨厌啊，我感觉比初中时候的我还讨厌。”康欣愤愤不平。
听见比喻谢星阑笑，“走吧，他们还在下面等着。”
最后一节楼梯就看到冯纪已经半伸进去窗户和宿管阿姨聊了起来，谢星阑过去把他拉出来。
冯纪还在笑，“那阿姨我走啦，有时间再聊。”
阿姨朝他摆摆手。
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谢今朝呢？”
“他呀。”冯纪又站在宿舍门前的大镜子前照了好久，“出去了，你还不知道他他在这总是要成为焦点的。”
谢星阑伸出去看，谢今朝站在操场外围看着里面打球的人群。
他外面穿着一件夹克，下面是黑色长裤和帆布鞋，整个人身长玉立，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陌生。
谢星阑跑过去叫他，“走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都整理好了？”谢今朝偏头问。
“嗯。”
“晚上我们一起吃吧？”谢星阑跟他商量。
“想吃什么？”她问。
“谢今朝，快过来帮我。”冯纪抬着两个大包往那边看他，“总是磨磨唧唧的。”
两人抬着大包走在前面，康欣和她拿着书包走在后面。
“其实，我觉得吧。”康欣看她，“谢今朝也挺不错的。”
“学习成绩又那么好，况且你们还一起长大，这在小说里就是青梅竹马，等高中状元了就要来娶你的。”
谢星阑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吗？”康欣看向前面的两个人。
“左边那个也不是不行，就是话太多了。”康欣看着冯纪摇了摇头，
“说真的，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谢星阑皱眉，“你不要瞎说了，没有，没有，没有。”
看着她要生气，康欣安抚，“好好好，我不说了。”
“以后也不能再说了。”谢星阑气鼓鼓看她，
“我发誓，以后也不说了。”康欣看着前面的人，轻叹了口气。
*
最后火锅是在谢今朝他们房间里吃的。
冯纪一个不吃辣的人非要挑战麻辣锅，导致几个人都是吃一口菜，喝好几口饮料。
“你自己想吃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拉下水？”康欣无语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美女。”冯纪也被辣的直伸舌头，他用手扇着风，“人生在于尝试嘛，不多试试你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呢？”
“叫康欣。”
“你说是吧小美女？”
看着他被辣的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康欣不再跟他计较，下楼去买吃的，冯纪也紧随其后。
“你跟着我干嘛？”
“我也下去散散步。”
康欣换好鞋看他更无语了，全身上下就嘴硬。
门被合上，谢星阑又猛灌了几口水。电视上音乐频道正在循环播放着当下的流行歌曲，一遍又一遍。窗外衣架上有换洗下来的衣服。屋里暖意洋洋，让人精神有些恍惚。
谢今朝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看着背靠沙发坐在地上的人，她将菜都捞了出来，用小碗将菜和肉类分装，然后扭头问他，“你吃吗？”
不知为什么，脑袋中突然萌生了家的感觉。歌手正唱到动情的高潮，他的心也随着越跳越快。脑袋中一根弦已经像瞄准的弓箭一样到了极致。
“谢今朝？”她又喊了一声。
却看见他猛地站起来，“有些困，我进去睡一会儿。”
有些疑问被自己生生的压了下来，她哦了一声，看着他进去。
电视上的声音被调小了许多，还能听见她轻声跟着附和的声音，一曲终落，一切戛然而止。
或许真的是有些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天气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翻身下床，看到桌子旁睡着的身影掀被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屋内有些热，她脱去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个白色的高领毛衣，旁边的台灯开的有些暗，周围只有这一个光源是最亮的。
他慢慢走过去俯身看她，额头上有些碎发被濡湿，睫毛在灯光的投射下露出一排阴影，皮肤细腻，脸颊处微微泛着红，红润的嘴唇被毛衣映住一角像是一个樱桃藏在叶间，让人忍不住去想去采摘。
他双手支撑在桌子两边，身体慢慢往下，往下，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无形中像是一张大网将自己收紧，却在最后一秒抬头看。门口处的两人对视，一切天光大亮。投向湖面的一颗石子，落水响起清脆的叮咚。
灯光刺眼，谢星阑迷迷糊糊的起来，发现两个人都站在那儿。
“谢今朝。”她揉着眼睛站起来。
“嗯。”他的眼中晦涩不明，抓住了她要伸过来的手。
“冯纪说你发烧了，我看看你还烧不烧。”谢星阑解释。
他在旁边坐下，拉开两人的距离，水面泛起涟漪，丝丝缕缕的往周遭扩散，拨动着各怀心事的三个人。
冯纪将药挂在门上，叫她：“星星，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哦。”她用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将一团纸攥住，“你们房间的暖气好足。”随后拿起外套，跟着冯纪往外走。
外面的冷气让人打了一哆嗦，两人走到楼下，冯纪看着她上去又往回走，脚下的落叶哗啦作响，看着这阴沉的北风，怕是要变天了。
回去时谢今朝还站在那儿，他脚步一顿，随后将门关上。
一边脱外套一边问，“药喝了吗？”
“你看见了。”谢今朝语气是不曾有过的笃定。
“看见什么？”冯纪将袖子挽起来拿起杯子去卫生间洗漱。
“冯纪。”谢今朝叫他，“我们谈谈吧。”
第41章 竞赛
临近期末，班里的事情多了很多，这天下课，谢星阑随着人流出去站队，被上完课的数学老是叫住，“郑老师让你过去一趟，说有事找你。”
谢星阑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数学提上去不少，但是不要松懈知道吗？”谢星阑又点点头，课间操时间操场上的大喇叭音乐由悠扬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