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了一个蛋糕，是冯纪特意买的。
他将蛋糕切块，放在盘子里递给他，“吃吧。”
姿势动了动，谢今朝将手里的遥控器放下接过蛋糕，看着他盯着蛋糕上的芒果出神，冯纪解释：“去的太晚了，只有这个了。”随后又笑了下，“刚好星星不在，要不吃不到蛋糕她要闹的。”
自从那年知道她芒果过敏，买吃的东西几乎都会下意思的避开所有有关芒果的东西。谢今朝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蛋糕的甜腻混合着淡淡的芒果味充斥着鼻腔和空腔。
“也不知道星星现在在哪里跨年。”冯纪叹了口气。
电视里出现了信号检测的画面，谢今朝将蛋糕放下，转身斜躺在沙发上。
竞赛回来等到的是她已经转学的消息，那些还未能出口的话，都如同风一样消散。
眼前电视里声音刺耳，而他好像根本无所察觉。
一块蛋糕吃完，冯纪将剩余的收起来，转头看看后面睡着的人，准备将电视关掉时听见他说：“别关。”
“已经没有信―”
“别关。”
手中的遥控器举起来又放下，脚步中混着着一声轻叹，伴随着关门声一起被隔绝。
*
虽然再次三令五申，但到底是不放心。赵以枚在过来看了眼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肯走了，周末换着李青过来，两人轮流照顾着他们的生活起居。
二零零八年八月八日奥运会开幕，这天刚好是周五。晚上八点，几家人一起坐在一起观看奥运会的开幕仪式。
落地扇在地上来回的扭着头，冯纪觉得不凉快，转身要去开空调，赵以枚和李青往桌子上端饭，李青过去拍冯纪的背，扯得他眼镜都往下掉了掉，“去书房叫你爸出来。”
冯纪脚步还钉在原地，扯着脖子朝着书房喊：“爸，吃饭了。”说完又扶了扶眼睛。
冯思忠出来时门铃也响了，冯纪去开门，是谢康成，手上还拿着一个袋子，冯纪将东西接过去，往厨房里放。
“康成，家里啥都不缺，以后不要带了。”
“没事，酱油醋之类的总有用到的时候。”谢康成笑，低头去换鞋。
“还以为你又要赶不上了呢。”赵以枚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
“我看着时间呢，出来星星打过来电话，就在路上耽搁了会儿。”
冯纪耳朵尖，跑过去问：“星星打电话了？她有没有说什么？”
谢今朝出来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
“有。”谢康成笑，“她问冯纪上次你摔坏了眼镜有没有再换一个。”
听见这个冯纪不好意思了，上个月他的眼睛又被摔碎了，“您怎么这个也对她说啊。”
看着谢今朝出来谢康成笑：“星星还问啊谢今朝是不是还学习很好。”
“我说是啊。然后星星说那我也要努力学习超过他。”
谢今朝眉宇间也柔和了些，一行人落座，冯纪还在说：“那回来就好了啊，干嘛要跑那么远上学。”
“冯纪。”李青放下筷子，一桌子人都看过来。
“都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嘛。”
谢康成夹菜的动作也是一顿，随后笑：“就是，去那么远干什么，下次叔叔给她赶回来。”
电视里的一幅画卷背缓缓铺陈开来，美轮美奂，惊艳绝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中间的画布缓缓上升，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旭日东升，山岭连绵的景象。
待到这一曲结束众人的目光才又重新回到了饭桌上。
结束谢康成匆匆的往超市里去，人太多，不得不招个帮手。过去时小陈正在不住的向顾客道歉，顾客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身量高出旁人许多。
谢康成一惊，过去问明缘原由，原来是打错了价格多打了一个零。小陈刚来对收银机不熟悉也正常，他过去拉开小陈，亲自去道歉，然后将退款系数返还回去。
并从货架上拿了几包小零食再次道歉，那人这时候抬头看他：“叔叔，是我。”
青春期的孩子长得快，谢康成抬头看他，这才认出来跟他打招呼：“息舟啊，好久都没见你了。这次回来看你爸爸吗？”
“我爸―。”孟息舟抬头，鸭舌帽将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只能在灯光反射近眼睛时才能看见眼中蒙城一团的情绪，他微着头，“这些年拜托了。”
见他正色，谢康成将他拉出去，“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想起来刚才谢康成笑：“怪不得小陈吓成那个样子，你直接说要找我他还以为你要投诉。”
近年来，小区里的绿化越来越好。夏天无论走到哪里眼里都泛着葱绿，还有不少散步的经过这里，路过都跟他打招呼。
“多年不见都认不出你了。”谢康成微仰着头看他，想拍拍他的肩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女儿，到底是没有下去手：“就是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一会儿一个女生过来，站在他身边，“该走了。”
随后又看向他，对着谢康成点头算是打招呼。
谢康成了然，明白他在这停不长久，“快去吧。别耽误了。”
看着两人离开，谢康成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超市。
*
又是一年盛夏，经过一年，谢星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这边是全封闭的管理，老师也都是外聘的。一个班里不像之前有那么多学生，只有十五个人。
这天放学回家，老师从教室出来叫她。
一会儿回来时王静问她：“老师叫你过去干什么？”
王静是她现在的舍友，个子比她矮一些，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甜甜的很可爱，这里每个宿舍只有两个人。刚开始两人都害怕对方会不好相处，没想到担心是多余的。
“我小姨不能来接我，让我一个人回去。”
王静手里还拿着报纸，递给她一张，最上面一排大字写着：热烈祝贺嫦娥一号卫星发射成功。
谢星阑觉得奇怪去翻看日期，“这不是今年三月份的事情吗？”现在都已经是九月末，当初老师还指着这个这个说这次政治有可能会考。
“哎呀，不是。”王静边走边和她说话，“看下面。”
地下有小小一栏是关于竞赛的。王静指着，“宜市中学，不就是你之前的那个学校吗？有没有认识的人？”
一眼扫过去就是几个熟悉的名字，她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之前的事情，只是看着她故作轻松：“这些人我怎么会认识，以前我学习不好的。”
这倒是真的，王静看过她以前的成绩分析单，确实不算显眼。可是她这样的外貌总不能被人视而不见吧，除非宜中的人都是瞎子。
沉思中她就已经走远，王静赶上去，“等等我。”
到门口，王静父母来接，她趴在车窗口看她：“星星，要不然你跟我去我家吧，等吃完饭我再陪回家。”
谢星阑笑，“我回去晚了小姨打电话找不到人又要着急，下次吧。”
“那好吧。”王静恋恋不舍的收起车窗和她挥手离开。
外面不远处就是公交站，徐来将她看的很严，或许是看她一年下来都没有什么逾矩的事，放松了很多。
手里的报纸还在，她又低头看了一遍。公交车在自己身边停下，身旁的人呼啦一下的少了许多。她看着那辆熟悉的公交车逐渐远去，转身上了八路公交车。
第43章 你怎么回来的？
十一国庆假期，好不容易放假一次，还要陪着这位大小姐去逛街，冯纪早就不爽了，拎着袋子上楼时朝后看：“喂，你买的东西为什么要我拎？”
袋子由于惯性甩了过来，徐雨晴往后一躲，“你不爽就不爽，不用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吧？”徐雨晴一边扶着楼梯往上走，一只手掐着腰：“再说你为什么不能拿？刚刚可是你信誓旦旦的跟我妈保证的。”
“客套，可是客套懂吗？”冯纪泛了白眼，在楼梯口处停下，“我不管，我不拿了，你让谢今朝拿。”
谢今朝往前走了两步，透过冯纪往后看，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上面好像蜷缩着一个人。
“我拿，我拿行了吧。”徐雨晴上了一个台阶过去接东西。
谢今朝绕过两人，慢慢涉级而上，头上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的，她就这样趴在门口，脖子歪向一侧，露出细白的脖颈，领口处突出的肩胛骨随着她的呼吸微动。
“星―”冯纪看见人要喊。
“嘘―”谢今朝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慢慢将她围在门前的衣服盖好，准备将她抱起来。
后面有人孩童上来，大声叫喊着。咚咚咚的往上跑时将楼上的一连串声控灯惊动了，没有等到开门，怀里的人悠悠转醒。
谢星阑抬头往上看，看见谢今朝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睛里满眼的惊喜：“谢今朝，你们回来了啊。”
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快放我下来，脚麻了。”
“星星。”徐雨晴从后面上来，“终于见到你了，好想你啊。”
谢星阑用一只脚跳着，一只手扶着谢今朝的手臂。
“都进来再说。”冯纪将门打开，几个人进去。
“星星，你是怎么过来的？”冯纪问她。
“我，就坐车过来的。”谢星阑坐下，抬头看了坐着的人一眼然后又垂下。
一年不见，她长开了不少，也漂亮很多，就是看向亲近人时候的样子没变，眼睛清澈纯粹，向小孩子一样。
“那你小姨知道吗？”
谢星阑不说话了，冯纪和谢今朝对视一眼，谢今朝去房间拿了个手机出来递给她。
谢星阑抿着嘴不想接。
徐雨晴将手机拿过去放在桌子上，“星星不想打就不打。在这里玩又不会出什么事。”
“不是徐雨晴你瞎说什么呢，她不打个电话家里得有多着急，别在这瞎出主意。”冯纪皱眉，伸手去拿手机，手里的声音蓦地响起，冯纪看看接起来，说了几句看向谢星阑，“她在这。”
房间里都等着电话的结束。
许久冯纪将电话递过来，谢星阑接住一跳一跳地往阳台上走，“爸爸。”
许久她拿着电话过来，叫脚还是有些麻，谢今朝往里面做了做，留出沙发的一角让她坐下，“怎么说？”
“小姨有些生气，但是也没说什么，让我好好过完这个国庆假期。”
众人松了一口气，冯纪往嘴里塞了个葡萄，“还以为你又要被遣送回去了。”
徐雨晴将桌子上的东西伸开，“还没吃饭吧，这些都是你的。”
这么一说她确实饿了，随即弯着腰解开小蛋糕的袋子，拿着勺子挖着吃，电视上正在放一档综艺，灯光照的人暖融融的，她边看边笑，伸手去拿纸巾时看到旁边谢今朝一直在看她。
谢星阑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蛋糕递给他：“吃吗？”
谢今朝摇摇头，冯纪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没说话，那边房间里徐雨晴已经又叫了起来：“冯纪，另外的枕头套在哪呢？”
“就在柜子里啊。”
“你来找。”徐雨晴出来拽着他进去。
“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明明就在这儿放着，下次庄阿姨来的时候顺便带你再去测测视力。”
“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是谁在戴眼镜。”徐雨晴拿着去新的枕套去套，
看着她的动作冯纪都惊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你是怎么长大的？”
“要你管。”
……
那边的声音不绝于耳，谢星阑看电视看的专注，丝毫不觉。
“星星。”
“嗯？”谢星阑还在看着电视笑。
“星星。”谢今朝又叫了声，她的目光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电视上移开。
看着他迟迟没有下文，谢星阑有些疑惑，“怎么了？”
谢今朝身体慢慢前倾，她白皙的皮肤被笼在光线下，如同上了一层轻薄的白釉，透着莹白。眼睛里还压着刚刚的笑意，水光粼粼。看见他靠近也只是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对自己毫不设防。
心中心潮起伏，终究是压了下来，用自己手里的纸巾擦了擦了她的嘴角。
看着他手上展开的纸巾谢星阑笑，伸手接过去丢尽了垃圾桶。
“我有―”
“星星。”那边徐雨晴又喊了起来，“快过来看看我布置的房间。”
“哦。”谢星阑朝着那边答复一声，目光又转向身边人，“你刚刚要说什么？”
话语在不同的语境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或许现在还不时最好的时机。
“没事。”谢今朝站起来，“徐雨晴不是叫你过去，去吧。”
*
晚上谢星阑和徐雨晴睡在一起，早早的关了灯却谁也没有睡。
“星星。”徐雨晴侧身，将头枕在手臂上：“你在那边怎么样？”
“还行。”谢星阑看着天花板，“小姨对我也很好，同学也很好，整天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来打扰我。”
“那就好。”来之前她听父母说过谢星阑转学的原因，只是个大概，本来想见面问问清楚，但现在看来她一起都好，也就没有必要。
“你呢？”谢星阑问她，“庄阿姨的工作又调回来了？”
“没。”徐雨晴将手臂放下，跟她一样平躺着：“我妈听说宜中的师资力量要好一点，就又给我转回来了。说是对以后出国有帮助。”
“你也要出国？”谢星阑扭头看她，眼中被外面的灯光反射下明明灭灭。
“对啊。”徐雨晴笑，“怎么，很吃惊啊。”
“有点。”
“不过事先声明啊。”徐雨晴坐起来，“我和冯纪可不一样，我这是自愿出国接受知识的熏陶，和他那为了拿文凭混日子的可不一样。”
“那还挺好，以后你和冯纪在国外，互相照应着也有个伴。”
“就他？”徐雨晴摇摇头，“我们俩八字不合，一见面就吵架。谁要和他作伴不得气死。”
仔细想想确实，谢星阑点点头认可她。可是黑暗中徐雨晴没看见，以为她不说话是困了，就也往床上一躺，将单子盖着自己的一角，说了句：“睡吧。”
这一天下来确实是很累，一会儿身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星星？”徐雨晴叫了声，没有人回答。
可是这个房间到处都充斥着那个人的气息，她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左右翻腾着，直到凌晨才有了些睡意。
早上醒来时徐雨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整理好出去洗漱时看到冯纪坐在桌子前，踮着脚抖动着一条腿正在往嘴里塞面包片，看见她挑眉，“哟，大小姐起床了？”
经过昨晚的时间她好像确认了一些事情，脸颊有些红晕，不过语气却丝毫不输气势，“要你管。”说完就狠狠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谢今朝晨跑回来，看见卫生间的灯知道里面有人，坐下来擦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