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之海》作者:边塞
简介:
半夜醒来,我发现自己杀了人。
刘若东躺在床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而我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在昏暗的月色中,闪着寒光。
半个月后,就在一切都归于平静时候,活生生的他又回来了,满脸堆笑地向我走来……
第01章 迷夜凶罪
半夜醒来,我发现自己杀了人。
刘若东躺在床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而我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在昏暗的月色中,闪着寒光。
看到眼前可怖的一幕,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啷”一声,水果刀应声而落,沉静的夜被瞬间撕破。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杀刘若东?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事?
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铁锈味,刘若东尚未凝固的血顺着床单滴落到地板上。
一滴、两滴、三滴……
转眼就汇聚成浅浅的一汪,它们沿着地砖缝隙慢慢散开,如同狞笑着的红蠕虫一般,向四面八方爬去。
眼看有一条碰到了脚边的一次性拖鞋,呆若木鸡的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弹开。
不行!
我是独生子,我才二十六岁,我大学毕业不久,我过五关斩六将进了一家知名的 IT 企业,我好不容易拥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我甚至没谈过恋爱,我还有大好的人生……
那么多光辉美好的未来,怎么能因为误杀了一个人,就被生生斩断?
想到这些,刚刚还手足无措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在房间里迅速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水吧旁边。
那里戳着刘若东的行李箱,黑色,33 寸。
上飞机前我还嘲笑过他,出差三天,至于带这么大的箱子吗?
他说自己是个精致的男人,除了六套换洗衣服和四双鞋之外,还要带日霜晚霜面膜爽肤水,美容仪护眼仪颈椎按摩仪,床单枕头甚至还有空调被。
“我这个人啊,认床,不用自己的东西睡不着。”飞机起飞时,他一边敷面膜一边跟我解释,“酒店房间看似一尘不染,实际上脏着呢!谁知道都有什么人睡过?他们在床上都干过什么?”
“操,在床上还能干什么……”我嘴角微微上扬,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暗想刘若东真是个娘炮,一大老爷们还那么多讲究,哪跟我似的,背着电脑包说走就走,忍不住揶揄道,“你这思想有点不健康啊!”
“嘿,可干的事多了。”面膜掩盖了刘若东的表情,但我依旧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神秘兮兮的揶揄,“你可别狭隘得以为只有那件事,我的格局可大了去了,万一死过人呢?都不好说……”
机舱内的冷气很足,这种假设让我身上顿时有些毛毛的,压着心中的不安,笑骂了一句:“开什么玩笑?死在酒店床上,十万个里也没一个,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吧?”
万万没想到,刘若东就是中彩票的那个人,而我就是稀里糊涂的颁奖方。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犹如暗夜中撒旦的召唤,我心里一惊,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广告推送,同时也留意到了无形之中时间正在分秒流逝。
凌晨四点四十。
很快就要天亮了,我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刘若东的尸体。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那层冷汗,此时此刻我感到最庆幸的事就是 33 寸的行李箱足够大,而刘若东很瘦,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只有一百斤出头。
纵使这样,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囫囵塞了进去。
床单上蹭了不少血,连枕头上都是。
刘若东娘炮一样的洁癖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优势,他竟然在床单下面铺了一层塑料薄膜,一次性的那种,应该是为了阻隔病毒细菌。
而正是这一层薄薄的膜,有效地保护了床垫,没有被任何血渍污染。
五点十分。
不能再磨蹭了,要加快速度。
我扯下床单,用力擦干净地上的血,随后揉成一团,连同血里呼啦的枕头和空调被一起扔进了箱子里。
拉上拉链后,我发现房间里还很乱,但时间不等人,只能等回来之后再清理现场了。
虽然心里极其慌乱,但我还是套上了刘若东的风衣,有点紧,但勉强可以穿进去,随后又戴上了他的棒球帽,压低帽檐。
这样,即使被监控拍到,别人也以为离开的是刘若东。
没想到,我第一次杀人,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反侦察意识。
这该死的缜密!
时间尚早,前台只有一个值班的男人,正半躺在椅子上打瞌睡。像这种便宜的快捷酒店,安保不会太严密的。刚从电梯间出来的我心头松了松,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双眼如鹰隼一样死死盯着他,视线一刻也不敢抽离,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身后大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北方初夏的风依旧很凛冽,况且太阳还没出来,划过脸颊时一阵阵疼,如同被修剪不齐的指甲抓了一把。
借着朦胧的天色,我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行李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人。
箱子很大很沉,只靠两只脚,我不可能走太远,当然更不敢打车。 这个时候,和越少的人接触,我越安全。
但是,眼前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我是从外地来的,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去。总不能拉着装有刘若东尸体的行李箱,漫无目的地找抛尸的地方吧!
突然,一道白光从脑海中闪过。昨晚临睡前,刘若东跟我说,酒店后面不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峦,据说刚刚被批复为国家森林公园,环境特别好,绝对原生态。因为远离市区的缘故,几乎没什么人,他来之前就做了攻略,建议我们离开前上去看看风景。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没想到现在却……我鼻根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懊悔的情绪如同海浪一样翻涌而上。
一辆环卫车从远处缓缓驶了过来,昏黄路灯的光影被连成了一片。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拉了拉帽檐,迅速低下头,拉起箱子转身就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公园是开放式的,除了一座可有可无的牌坊,四周并没有围起来。牌坊周身挂着着明亮的灯串,映得它愈发鲜亮,朱红的颜色应该刷了没多久,即便在几十米外,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儿。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转向了旁边小路,一是怕遇到值班的工作人员,二是担心有摄像头。将茂盛的灌木杂草踩在脚下,我咬紧牙关,双手拖着箱子,气喘吁吁地往大山深处走。
远一点,再远一点……
上山的路满是荆棘,视线又模糊不清,走了好久好久,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稍微平缓的密林。
这里的植被很茂密,那些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抬眼望去,天空被密密匝匝的枝叶 遮得 严丝合缝,环顾左右,除了虫鸣就是偶尔一声鸟叫,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就这吧。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把箱子上的指纹擦干净,然后脱下风衣垫在手上,拉起行李箱上的提手,用尽全力扔到了灌木丛深处。箱子翻滚了几下,被一棵老松树拦住了去路,颤了几下,就一动也不动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长吁一口气,慢慢摘下帽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难过,呆呆地站了好长时间,才深深地鞠了个躬,嘴里念叨着:“东哥,对不住了。”
随后,我把风衣连同棒球帽卷在一起,扔下了山崖。
六点二十分,我重新回到了酒店房间。
地板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了,我擦了好久才弄干净,起码肉眼完全看不出来了。当确认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完毕后,我又把刘若东的床重新铺好,为了不露出破绽,还特意弄乱了些。一切收拾妥当,我终于坐了下来喘口气,屁股一挨到椅子,才发现腿软得厉害。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床,我突然想放声大哭,难过自责忐忑害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在身体里上上下下翻腾。
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就是平平无奇的出差,为什么会变成莫名其妙的凶杀?
万一被抓,我都说不清动机……
不,我不会被抓的!
这种想法刚一冒头,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查看现场是否还有什么纰漏。床边那只白色的一次性拖鞋吸引了我的注意。
另外一只呢?
我记得那上面似乎沾了血。
而眼前这只,干干净净,就像新的一样。
哪去了?那只沾了血的拖鞋哪去了?
我疯了一样寻找,打开所有抽屉柜子,趴在地板上往床下看,窗帘来来回回拉了几次,甚至把床单全都拽了下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刚褪去的冷汗又重新冒了上来,这个房间不过十几平米,它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了吧!
我喘着粗气,如雷的心跳声敲打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尽量不放过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一个画面跳了出来。
我用刘若东的床单擦地上的血渍来着,染血的拖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卷进了箱子。这个猜想让我顿时慌了。要知道,那双拖鞋我穿过,里面或多或少会留下皮屑。如果它和刘若东的尸体同时被发现,只要通过 DNA 检测,我就死定了。
想到这,我坐不住了。无论如何要再回去一趟,把拖鞋拿回来,否则功亏一篑。
我“腾”地一下弹了起来,正打算开门出去,突然窗外一道白光闪过,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巨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势如瓢泼。
只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冲了出去。
和危在旦夕的性命相比,下雨又算得了什么?
第02章 真死诈亡
“先生,门口有伞。”凌晨值班睡觉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前台换成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人,见我两手空空匆匆往外走,高声提醒道,“现在外面雨很大。”
“哦……好……”我身上一僵,及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墙边的收纳桶旁,比较了好一会,才抽出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慌不忙十分挑剔的住客。推开门前还不忘说一句,“谢谢你。”
外面能见度极低,虽然现在是早上七点多钟,天却沉得像傍晚一样,比我凌晨出去那会还要黑。怒吼着的磅礴之雨形成了天然的水幕,穿透云层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放眼望去,到处都灰突突的。
这对我而言,实在太有利了。就算被监控拍到,也看不清脸。
于是,这一回我放弃了泥泞的小路,直接选择了崭新的柏油盘山路。路面被冲刷得异常干净,雨水汇聚成千百条“小溪”奔涌而下。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我下意识还是压低了伞面,根据之前的记忆,仔细观察周边环境,终于找到了那片繁茂的灌木林。
层层叠叠的枝叶是最有利的屏障,阻隔了部分雨水,几分钟之后,我就远远地看到了那棵松树。
幸好,幸好当时选了个标志物……
我暗自庆幸自己的无心之举,扔掉雨伞,拨开湿漉漉的草木,向大松树走去。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滑倒,只能抓住身边低矮的树枝,艰难前行。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惊得我一哆嗦,不由自主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几个字:天打五雷轰。
“是意外,都是意外。”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这气氛确实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我一边继续向前走着一边双手合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老天莫怪,老天莫怪,我真是个好……”
“人”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远处的一幕却让我目瞪口呆。
距离大松树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我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可它竟然是被打开的!染了血的床单被子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横在最上面,最不可思议的是,已经死去的刘若东不再是蜷缩着的状态,而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趴在箱子里。
我惊愕万分,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见他的上半身被床单蒙着,下半身什么也没穿,两条白花花的腿挺得笔直,膝盖卡在箱子的边缘位置,两只脚丫耷拉着,戳在泥土上的脚尖沾了一些枯叶。
一黑一白,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即便在雨雾中也格外刺眼。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刘若东是我亲手塞进去的,他明明穿了一身灰色的睡衣,怎么就……难不成死人还会自己脱衣服?不会真闹鬼了吧!
不知道是大雨导致气温骤降,还是心虚害怕,我顿时觉得身上冒出一阵阵寒气,四肢软得抬不起来,整个人抖成了风中的树叶,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耳边有个幽幽的声音不停地低喊着:“ 诈尸了! 刘若东诈尸了! ”
虽然我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眼前的一切实在让人无法解释。在这荒无人烟的森林公园里,在这大雨倾盆的夏日清晨,短短几十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于本能,我立刻就想逃离这诡异的现场,但一想起那只染血的拖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我害怕极了,使劲扭着脖子,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尽量不去看箱子里的一切。
拖鞋很有可能被裹在下面,那也就意味着我必须要掀开床单,和疑似诈尸的刘若东面对面。
不怕不怕!
百无禁忌!
南无阿弥陀佛!
爱咋咋地吧!
嘴里胡乱念了几句,我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冲过去猛地拽起了刘若东身上的床单,一时间,雨水混着血水四处飞溅,差点迷了我的眼。
待视线再次清晰时,我膝盖一软,“咕咚”一下跪了下去。
只见眼前趴着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雨水冲成一缕缕的,乱七八糟地贴在裸露的背上。再看那身型,腰细臀大,性感妖娆,从侧面还隐约能窥到丰腴的胸部,这哪里是刘若东,分明是个女人!
我要崩溃了!我真的要崩溃了!
刘若东虽然是个娘炮,平日里磨磨唧唧的,但也不至于女扮男装。我俩是同一批进的公司,因此体检也被安排在同一时间,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真爷们。
可眼前这个女人又怎么解释?基因突变,还是走近科学?
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只该死的染血拖鞋就落在脚边不远处,我连带着泥水一把抓过来,站起身扭头就跑,唯恐下一秒那女人就会一跃而起,像厉鬼一样扼住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