崴脚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想崴脚的,是苏灯心非要让他跳下来。
苏灯心积极反思。
好,她的错,她没考虑到这一层,当时应该用什么妖术帮他托一下,他也不至于崴脚。
“疼吗?”苏灯心放柔了声音问道。
岁遮红了眼圈,轻轻吸着气,忍住想哭的委屈,点头道:“疼,但我能忍,就是可能……会拖累你行动速度。”
“说什么呢,我还能扔下你不管吗?”苏灯心仗义拍胸。
她祭出她爸送她的法杖,给岁遮当拐杖使。
岁遮不识妖的兵器法器,但对这根法杖有些感应,这玩意通体乌黑,被称作百家木,是取百种千年辟邪老树凝合成的法杖,法力无边。
“这里头,多少魔力值的储存?”岁遮好奇道,“触感不错,品级应该不低。”
“当时给我爸法杖的,是说能储存一百万魔力值,且能一次性完全输出,但我没试过。”苏灯心斟酌着缩小数值后回答。
这法杖是顶配,她妈淘汰掉的旧法杖,其实能一次性输出百万魔力值,储值无上限。
岁遮咋舌。
“你爸不会信了吧?”岁遮想笑,“市面上流通的法杖,一般上限是五十万。灯心儿,你爸是不是看电视购物买的?那种都是骗人的广告,全都是夸大其词。”
苏灯心无言以对。
岁遮嘻嘻笑着,一边拄着法杖,一边嘲笑法杖。
“大概率你们被骗了,不过品级也不错,证明骗子也算有点良心,就是夸大宣传而已。”
苏灯心:“……”
不知道她妈听见有个小魅魔说她是骗子,内心会作何感想。
井下小道走到尽头,一座石门拦住了去路。
苏灯心思考用什么样的术式能轰开这道门,身后的岁遮拄着拐上前,盯着石门上奇怪的文字看了,眼睛一亮。
“原来还是有收获的。”
他举起法杖,敲了几个字。
“这应该是古时候的万用开门咒。”他兴奋转过脸跟苏灯心解释,“因为效果太好被禁用了。现在遗留下来的都是效用一般的变体,我第一次见如此完整的……应该是完整的,这种古文字我在碑拓影印本上见过。”
果然,聊起专业,岁遮会变聪明。
苏灯心放弃手中能暴力毁门的术式,问他:“你能开?”
岁遮又默默看了一遍,自信道:“能。”
他指着上面的奇怪文字,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解析思路。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念出这句话……”最终他提炼出了关键符号,念了下来,“再拍一下手。”
门缓缓打开。
苏灯心刮目相看了。
“你多少分进的妖大?”
“我是涂山区苍兰市高等入学考试的第二名。”岁遮自豪回答。
他掰着指头说:“封南是走武试入学的,但高等入学考试,他综合成绩是军警系第一,千里不太清楚,他本科幽大的。”
苏灯心:“我记得白及刷新了南国联盟高等入学最高分记录。”
“没错!”
“我一直还挺好奇,他家是东海区的吧。为什么跑到南地上学?”
“嗯,东海蓬莱岛的,但因为龙主不承认他这事闹挺大的。”岁遮说,“东海上不下去了,他妈妈就帮他转学到了南地。”
原来如此。
苏灯心琢磨起四个男生的出生地。
“你家在苍兰市,北边,涂山财团管辖区……封南苍山群,昆仑财团的地盘。”
“嗯,封南家是彗雪市的。”
彗雪市是千年前的旧都,考古发现的古人类遗迹大多都在彗雪市,且到了冬天,彗雪的雪景一绝。
“好地方!”苏灯心早就想去彗雪市看雪景。
“你家呢?”岁遮问。
“南国梧都的。”
“唔,你这才是好地方……南国的都城啊。”岁遮艳羡道,“我超想去南边玩,其实我一直想去幽谷,幽谷有很多残碑,但每年千里都不回去,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你一个人去不行吗?”
“我害怕。”岁遮说,“原本不怕的,但受千里影响,我现在挺怕血族的,没有千里保驾护航,我……”
岁遮闭嘴了。
他停下,用法杖拦住苏灯心,嘘声。
前面出现了亮光,是一间密室。
与此同时伴随着洞底风吹送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苏灯心:“你站这里不要动,我去探情况。”
岁遮想,那怎么可以呢!
他一瘸一拐的跟在苏灯心身后,一副要保护她的架势。
苏灯心探出半张脸,偷偷瞄了密室内的情况。
密室中央,有个硕大的,翻动着血红肿泡的巨型茧,茧四面八方
张开丝线,布了一张白色大网,每一束丝线末端都缠绕着形状各异的干尸,有妖,也有人。
千里就在这张网的中央,白色丝线缠着他的手腕腰身与咽喉,血浸透了近乎一半的丝线。
“千里!”岁遮声音变了调。
苏灯心默不作声,手掌心突然腾起了丈高的深红色火苗。
这团凤火化作飞鸟状,一声嘶鸣后,将火焰带到了翅膀所过之处。
丝网染火融化,如蜡油般滴淌着。
千里手腕垂落,腰身上缠绕的丝线还在。
密室内红色的茧剧烈蠕动着,从中伸飞出数道厚实丝线,朝他们站的位置缠来。
岁遮举起法杖格挡,丝线如活物缠住法杖,与岁遮拉扯着。
苏灯心趁此空档,再次召出剑。
她要斩断千里腰上的丝网。
不过,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苏灯心脑中预演的动作很是流畅,但真的提剑去了,发现高度不对,她想要够到千里,就得踩在网上。
但网是活的,只要黏上,就会被拖到其他地方。
好在剑是双剑,她也够机灵。
她捏了个御剑诀,踩在一柄剑上,虽然晃晃悠悠不大熟练,但至少能借上力,斩断束缚千里的丝线。
苏灯心一剑挑下去,丝网断开了外围,里头还连着。
也因如此,她看到了千里的惨状。
丝网是有腐蚀性的,早已融了他腰间的衣服,将丝线嵌进了血肉里。
“真够狠,缠这么紧……”
“灯心儿,这法杖贵吗?”岁遮大声询问,“我能不能松手啊……”
“我好了!”苏灯心斩断最后一束丝线,单手去接千里,却估算错了男孩子的重量,连人带剑,全被千里压翻落地。
岁遮见状忙松开手,跪着过来接她,接了个空。
岁遮把她拽起来,道歉:“对不起,晚了一步。”
丝线放开法杖,又朝他们卷来。
血红色的茧也到了怒气值的最高峰,嘶吼着,从那涌动的茧里,生生凹出一张狰狞的脸。
“就差一步,就差这一个……我就可以……纳命来……纳命来!!”
丝网交织成密闭的空间,铺天盖地砸来。
岁遮:“完蛋……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苏灯心哼了一声。
空气焦灼,岁遮只觉得什么东西烫脸,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苏灯心身后张开了一对漂亮宽大的翅膀,羽翼的边缘鎏金碎彩,漂亮的额光泽流动着。
她一手一个,带着岁遮和千里,冲脱出茧网,破土而出,直飞天空。
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夜雾环城。
“黑这么快。”苏灯心自语道。
岁遮呆滞的眼神中渐渐扬起了兴奋。
苏灯心破罐子破摔:“嗯,就是这样。”
是,她是凤凰,没错。
还是暴露了身份。
岁遮嗷嗷叫:“灯心儿!!我都忘了你是有翼族了!!我以为我们要死在这本书里了!”
苏灯心:“……啊?”
还没认出来吗?好像也对,岁遮是只魔,对妖应该了解的不多。
苏灯心舒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挫败。
仿佛在普通学校买了个限量款名牌包,遮遮掩掩不敢背怕被同学认出家世不同凡响,结果亮包后,同学却说:都忘了你还带着包呢!太好了,帮大忙了,帮我把书捎回去吧。
“你那法杖跟剑……”岁遮担忧道。
苏灯心莫名其妙带着火气道:“我收回来了!”
老子有回收口诀!
身边有箭矢飞来,地下的人叫着说有妖,组织着弓箭手瞄准他们。
岁遮被箭矢擦到腿,惊慌道:“灯心儿,咱们往哪飞?晚上了,外面都是怨鬼。”
苏灯心看向了远处笼在夜雾之中的高塔。
可以吗?千里重伤,岁遮轻伤没战斗力……如果高塔是怨鬼大本营的话,她一个人带着两个伤员,能挺到天亮吗?
一枚箭矢飞来,比刚刚的都要有力。
是城主,城主不知从何处赶来,衣冠不整,脸扭曲着,尽是愤怒,他张开血色长弓,瞄准了她的翅膀。
箭矢飞来,苏灯心正要飞火烧箭,忽见千里抬手,一把抓住了箭矢。
岁遮高兴道:“千里,你醒了!”
千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去……白塔……幻身……魔。”
他咳出一口血,又不省人事了。
苏灯心:“我好像明白了。”
她振翅,飞向城外孤高的塔。
第18章 别打了,菜鸡互啄
无特殊情况,无论妖还是魔,出生的方式,都应与母亲保持一致。
举例,魅魔是胎生,有翼族是蛋生,也叫卵生、破壳生,那么,一只魅魔和有翼族结合生孩子,孩子会如何出生呢?
答案是,随母亲。
如果母亲是魅魔,孩子就是胎生。
如果母亲是有翼族,孩子就是蛋生,父亲孵蛋抱窝。
苏灯心的母亲是星之魔女,星之魔女,人形魔,是标准胎生。
但苏灯心是蛋生,她会称自己为,爹生。
说起来很复杂,星之魔女喜欢捣鼓新奇实验,包括孕育生命这种严肃又普遍的课题。恰巧凤主是只凤凰,有能够使生命生长的温床。
小妖里,妈孕爸生的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星之魔女观察了几个样本后,投入了实验。
先孕育,而后把胚珠给凤凰。
但这可把凤凰难坏了,胎生的起步,走卵生的流程。凤凰用了很久很久,才想出能够让这小生命继续生长安然出生的办法,凝出了火珠蛋。
破壳,却是个人形婴儿。
又长了几天,大哭大闹才显了凤凰形状。
待拍完照,修完图,这姑娘又回到了人形状态。
翅膀有是有,也能张开,但她无法完全变回凤凰本体。
无法完全变成凤凰,也就意味着,她的飞行课,凤主没办法教。
飞最好的没办法教,也就意味着,苏灯心飞行技巧很烂。
以上啰嗦了这么多,都是想说一件事——
苏灯心,飞行技术很烂,非常烂。
飞行就和驾驶一样,能把车开跑很容易,能准确把车停到指定地点,很难。
苏灯心,只会飞,不会定点降落。
她,加上她左拥右抱的俩腿长如累赘的男生,在降落时,轰轰烈烈撞了高塔。
塔最上方那一层,塌了半道墙。
塔毁了,人也有事。
千里本来就昏,苏灯心在撞墙前一刻,出于保护的目的,把他从窗口扔了进去,千里摔在地上,看起来……也差不多要断气了。
至于岁遮,苏灯心收翅膀前,双臂抱着他,用自己的背垫在墙上,避开了把岁遮活活撞墙上磕死的死法。
他们俩,总要活一个,岁遮活蹦乱跳的,不能被她撞个半死,这就是她的想法。
所以岁遮没昏,但苏灯心疼昏了。
她摔进断墙废墟,恢复人形后,哼唧了一小声也不省人事了。
岁遮咽下她飞太烂的吐槽,一瘸一拐爬了过去。
“灯心儿……”岁遮抱起苏灯心,眼泪挤在眼眶看热闹,欲流不流。
她说自己是半妖,妖力不行,他还以为是谦虚。
原来是真的,她连飞都飞这么生疏。
而且!
而且最让他感动的是,她选择了把千里扔掉,来护他!
岁遮抱着苏灯心,很想大吼一声。
“结婚吧!我要一辈子报恩!”
他可太感动了,虽然苏灯心喜欢盯着千里看,但果然!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
想想也对,他跟苏灯心又是情侣又是结婚,革命友谊早就比千里深厚了。
“灯心儿!!”岁遮抱着她羞耻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嫉妒你看千里了!”
身后穿来千里呛血咳嗽的声音。
岁遮放下苏灯心,又去看千里。
虽说是在书里,伤不到本体,但总觉得……千里这样子可太惨了。
何时见他这么惨过,这都不成人样了。
千里躺在窗口旁的地上,星光薄薄一层笼着,睫毛上又是冰晶又是血,混合在一起,红了半身。
“千里……千里你死了没。”岁遮呜呜咽咽,“你……你要是没救了,我就放心去照顾灯心儿了,你出去别怪我,我愿意不要你那一个月早餐的补偿。”
除了刚刚咳血那几下,千里现在是没有半点动静,连同垂
在嘴角的发丝都不动了。
没气了,肯定没气了。
岁遮啰里啰嗦说完,转头抱起了苏灯心,给她保暖。
这里不能使用魔法,也没有止血的药物绷带,除了给苏灯心保持温度,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千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光返照的。
血族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千里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飘到岁遮身边,有气无力地扒开他的手,扶住了苏灯心的背。
有的血族也有强大的治愈能力。
岁遮听到了怀里骨头咯嘣咯嘣的愈合声,随着塌陷肋骨的复原,苏灯心的胸,膨起来了。
岁遮飞了下眉毛,忍住没嗷出声。
这么看,苏灯心的胸,也还是有的。
做完这一切,千里重新躺回地上,嘶哑道:“离我远点。”
岁遮:“……你把我脚也治了吧,我崴脚了,抱着她跑不远。”
千里挣扎着爬起来,手指猛地抓住了岁遮的脚脖。
指尖如冰的触感,让岁遮起了寒颤,但他不敢提意见。
他知道千里现在极度渴血,无论自愈还是治愈,都要燃烧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