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底下传来的阵阵议论声,无不彰显了沈云霁在修真界的影响深远。
余看着与自己保持有一段距离的沈云霁,青丝倾泻而下,白色衣袂随风摇曳,淡然出尘。
她的眸光微微闪动,这便是男主原本该走的路吧。
光风霁月,万民敬仰,领导仙盟,成为修真界众人的信仰。
如今,她也算拨乱反正,只要踏入青云宗地界,确保他安全无虞后,自己可否离开了?
还不待她细想,耳侧的风停声止。
他们到了。
余纵身跳下沈云霁的灵剑,眼前的一草一木,既熟悉又陌生,而她熟悉的人失踪的失踪,离开的离开,都已不在此地……
她抬眸看向白衣若仙的沈云霁,动了动嘴角。
“第五道友,可是想先行离去?”在余开口前,沈云霁却抢在她之前开口,语调很低,“能否留下一日。”
漫天霞光落在他洁白如昔的长袍,勾着披于身后的青丝,那语调一点一滴,近乎哀求。
沈云霁上前两步,微微俯身,轻声唤她:“小师妹。”
三个字如同符咒,将余定在原地,心底说不出的惊恐,
他怎么认出她的?
如果他认出来了,那么谢无祭……认出来了吗?
沈云霁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是她是惊于自己认出了她,唇角微掀,给了个她最能接受的答案:“是你说漏了嘴。”
余微微瞪眼,“?”
沈云霁抿了抿唇,安静地看向她:“你在沈家那时说得是回青云宗。”
余揉了揉微酸的眼眶,拉开了两人之间令她不适的距离,疏离道:“大师兄,真是心细入微。”
一句话便是承认了身份。
沈云霁没有动,只是淡淡看着她的举动,目光沉沉如清寒霜雪。
少顷,他松了眉眼,打破了沉寂。
“小师妹,其实六师弟尚在青云宗内。”
余微诧,欲离开的脚步生生一顿,可不是传言六师兄亦随着师尊的消失,一并了无音讯了吗?
沈云霁垂下眼睑,“小师妹,可是不信我?”
“不,但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
是夜,出云峰。
长风空寂,整片的翠玉竹林沙沙作响,晃碎了满林的月影。
一片竹叶打着旋儿从少女眼前滑落。
余下意识去接,嫩绿的叶儿躺在素白的手中,又被风卷起。
她低眉静静看着,没有抬手去抓。
越来越多的竹叶随风落下,就像一场淅淅沥沥的瓢泼细雨。
空寂无人的出云峰,如同她心底难言的失落感。
余侧身看向另一侧,那是一处由她主导,与这清幽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厨房。
她终是没能直接离开,因为……涪陵亲自寻了她,两人在剑峰一直详谈至现在,她才得以抽身离开。
思及涪陵跟她说的那些话,余只觉心中堵得慌,脑中思绪乱成一片,无法连起来细想出结果,而能让她平静心中惊涛骇浪的地方唯有与谢无祭昔日朝夕相处的出云峰。
远处的竹楼紧紧阖着门,似乎也在等着它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
余微微意动,等她回过神,已经将手抵上了竹门的门扉。
“吱呀”一声,竹门在她手下打开一道缝隙。
余眸光闪了闪,径直推开了门。
内里一片漆黑。
她抬了抬手,向着熟悉的位置掐了两个火诀。
烛火亮起的瞬间,余顿时僵立在原地,足下犹如灌铅。
四方的竹桌前,青年一袭暗红色绣暗纹长袍端坐于桌前,一手把玩着掌心的红玉镯子。
另一只修长匀称的大手撑着下颌,及踝的青丝未束,随着他看过来的动作,倾泻而下。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比往日淡了些,如淋了雨的黑色晶石,映着煌煌烛火,也映着浑身僵立的少女。
青年的面前摆着几碟小菜,两枚酒盏,杯盏碧玉通透,与这竹制的桌椅浑然一体。
他松开手,朝着余的方向招了招手,意思不言而喻。
“尊、尊上。”余心下慌乱,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如何解释。
“过来。”
谢无祭一定知道自己将沈云霁救了出来,追来了青云宗。
果然这世间什么都拦不住他,青云宗承袭已久的守山大阵也不过是摆设。
余不知道谢无祭现在来青云宗会做什么,可她现在还顶着第五钟嗟难貌,决不能跟他说出真相。她想过很多种久别重逢的场景,可绝不是在刚救出沈云霁的这日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无祭会生气,亦会伤心。
等她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然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青年挽着袖管,骨节分明的手举起酒盏递给她,“给。”
余接过酒盏置于手心不敢喝。
“尊上,我……您愿意听我解释吗?”
“嘘……本尊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谢无祭修长的指尖抵在性感的唇边,嗓音低沉,眸光流转,道:“陪本尊用一顿膳,便不追究你擅离职守。”
他说得是擅离职守,而非私自救出沈云霁。
余还在迟疑,思索他话中的意思,谢无祭已然仰面将酒全数灌入喉间。
晶莹的酒液顺着光洁的下巴,一路蜿蜒而下,氤湿了胸前的衣襟。
余眸光微动,掩饰性地将杯中透明的酒水学着他那般全数灌下,却被呛了一口。
等她喝下去才发现这酒苦到了极致。
苦味迅速席卷了口腔,从舌尖到舌根都被苦涩麻痹,就像生吞下一根川连。
她难受地皱着脸,眼角被苦激出泪花,勉力抵着舌尖才不曾失态。
“苦吗?”谢无祭放下酒盏,静静看着她,眸中的痛楚几乎满溢出来,大手缓缓附上左胸,“可本尊这里很苦。”
他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青筋微突,泛着淡粉的指甲。
余不明就里,谢无祭……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是否有言辞暴露了自己。
“你究竟还要隐瞒本尊到何时?”谢无祭的眸光不冷不热,亦没有试探,有的只是平静,“我已经给了你无数次机会说出事实。”
说到后来,他将称呼转换成了我。
“钟唷…不懂尊上所言何意。”余瞧着他的话语十分怪异,心里已经开始打鼓,故而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起了变化,她以为是酒意作祟才导致眼前的谢无祭高了几分。
谢无祭不说话了。
双眸没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那双水洗的黑眸中燃着火光。
在余几乎撑到极限时,他才露出一抹促狭的浅笑,“小骗子。”
下一瞬,余眼前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周身都会淡淡的灵草薄荷香包裹,直侵入心脾。
而她也在那双凤眸的倒影下,看清了自己的真容。
幻、形、术、失、效、了!
换而言之,她主动在谢无祭面前暴露了自己。
他是故意没有提醒她的!
谢无祭的胸膛看似单薄,实则有力,她被困囿于双臂之间,双手抵在他微凉的肌肤上,一时失语。
可他并不想放过她,目光低垂,眼睫长而密,随着他的靠近,余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根部。
谢无祭凝视着她的时候,格外专注认真,漆亮的眸光如外间划过天际的星子,熠熠流辉,他拥着她,埋首于她瘦弱的肩侧,声音空洞:“小……”
长长久久的叹息声,夹杂了三百年来的思念。
“对、对不起。”余眼眶盈上热意,内心的防线决堤,思念之情亦是喷涌而出,双手环着他窄瘦的腰际,微微收紧,重复着:“阿祭,对不起。”
谢无祭听到这声又软又糯的‘阿祭’,浑身震了震,揽着她腰际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心底仅剩的怨气霎时烟消云散。
清浅的黑眸底下血色翻涌而上,只要她回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晚风透过窗棂,轻轻吹拂着二人身上的酒气,带入满室竹香。
余托着他的脸颊,凝着已然化为血色的双瞳,心下的苦涩比刚才喝下的酒还苦。
她猝不及防想起鹿灵说他疯了,时至此刻,她将这份过错归咎于自己。
是她的不告而别,恍若生死相隔,害了他。
红唇再动,“阿祭对……唔。”
听余再言致歉的话语,青年直接倾身压向她,汹涌地掠夺她口中的每一缕气息。
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她。
“不准再说对不起。”
“不准再离开我。”
“不准……害怕我。”
带着暖意的小手托起青年微垂的脸颊,少女眼神坚定,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终化为一句,“我不会。”
谢无祭微微松了力道,将她抱入怀中。
眼底眸光复杂,似乎夹杂了太多情绪,瑰色的唇角轻轻开阖,隐着自嘲道:“即便我是世人眼中避而不及的魔头,是恶人,是疯子,你也不会离开吗?”
她道:“不会。”
“是吗?”谢无祭的眸光剧烈震颤,扶在她腰间的手抖得厉害,这些年他变得多疑,患得患失,“即便我手染鲜血,杀人……无数。”
“是。”
余耐心地再度重复着刚才的话抚慰他。
她察觉到谢无祭此刻身上的不对劲,许是同那异常的体温有关。
故说话的语调一慢再慢,温软的嗓音带着缱绻,只为令他听得真切。
“阿祭。”
“若你身处黑暗,我便当那道破晓之光。”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先到先得,因为很可能又会变红QAQ不然只能去超话里找了
PS:来人给狗祭上野菜地,准备开挖。()写完这章我的头皮好痒,恋爱脑要长出来了qwq
第90章 挡九十刀
夜风习习, 吹入满室竹香,卷起浅淡的酒香,沁人心脾。
恢复原貌的余, 被谢无祭自上而下半圈在怀中蜷成一小团, 在身形修长的青年怀中犹如一只脆弱的幼兽,可那杏眸中却闪烁着坚定的眸光,如火灼烧了他的眼。
谢无祭望进她水光潋滟的眸中, 眼睛里很温柔:“好。”
余将手从他腰间缓缓移开, 转瞬覆在他不停颤动的手背, 融融暖意自柔软的指尖汇入。
寂寥的竹林小屋中,两人安静相拥。
青年被血色侵染的黑眸渐渐消退,反手握紧她纤柔的手腕,将一直贴身存放的魔灵镯推入她腕间,伴随着轻叹声:“不准再褪下。”
“阿祭, 我……”余从他怀中探出视线,目光落在于烛火下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魔灵镯, 心绪万千,唇角微掀:“不会了。”
魔界越族的魔主圣物, 世间最强的聚灵神器,即便是内府灵力亦或者魔气干涸,它都能瞬间恢复。上一世年轻的少年魔王用尽心思杜撰理由骗她收下此镯, 再到这一世赠予彼时魂魄不全尚且懵懂的自己。
两世凄苦的少年从来都只想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青年抬起她的脸,正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顿时蹙了下眉, 有些不悦。
“没什么呀。”余掩饰性地眨了眨眼睛, 涌上的水色被她压在眼角, 以指尖描绘他的眉眼, 道:“只是,如今的阿祭长得这般好看,我有些……心疼。”
长得好看与心疼有何关联?
谢无祭眉间褶皱未消,却是不捉她话中的错处,指尖抚过她柔顺的发丝淡声接道:“心疼你就多爱我些。”
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主动勾着少年的长颈,以吻封住他的话,可她显然低估了谢无祭对她的自制能力。
她刚碰上青年微凉的唇角,就被他扣住了后脑,反客为主,炙烈的动情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
谢无祭按在她脑后的手在用力,换气之间,少女原本淡淡的粉唇被欺负得红肿,绯红潋滟就像是绽放的芍药花。
谢无祭心中积蓄了几百年的情绪像积雪经久不化,可他一触碰余便主动放下了自傲,而她被他攥在掌心的手腕犹如火烧。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是她。
青年瘦削玉润的指尖在腰间软肉处摩挲,恶劣地勾着丝滑的带子,轻轻一扯。
在余几乎将全身重量靠在谢无祭肩周处微微喘息时,他已而将她打横抱起,常年不曾响过的竹榻,发出嘎吱的声响。
带着少女馨香的发丝同谢无祭长顺的青丝纠葛在一起,暗红色的衣裳下压着少女紫色的衣裙。
谢无祭眸中隐退的血色因为动情再度涌上,他恨不得将之吞吃入腹,却又小心翼翼,望向她时,放软了眸色,再也不复初见时的冷硬。
清润的嗓音哑得厉害,又带着隐隐的仿徨:“可以吗……”
如清泉灌入滚烫的沸水中,渗入两人渐渐滚烫的体温。
“唔……”感受到青年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余睁开迷蒙的杏眸,软声应着,“嗯。”
暧|昧|不堪的氛围下,谢无祭的眸中压着股情绪,可惜她没有看清。
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秀指攥紧青年的发丝。
“好……”他附在她耳侧,热气喷洒。
手中的动作继续。
不大的小屋内充满了二人之间旧日的回忆,同一张榻上,彼时不懂的少女,跨|坐在重伤刚愈的少年身上,为了安定他的情绪主动俯身吻了他,惹火却不灭火。
谢无祭幽然深邃的眸光盯着她,须臾将少女埋向枕间的小脸微微掰正,清冷的声音逐渐温和,“小……睁眼看看我。”
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娇憨,哼哼唧唧地说着难受。
床侧的月色清辉流泻而下,映着柔白的肌肤,皎皎如玉,入人心扉。
余迷迷糊糊抬眸:“看、看什么?”
谢无祭耳侧不慎挂上少女的一缕鬓发,对上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着实妖冶极了。
他半垂着眼,温柔极了,“再来一次好吗?”
……
斑驳的白嫩藕臂从衾被中伸出,将漏开一条缝隙的竹窗给阖上,忽而腰间一紧,青年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入不再寒凉的胸膛。
她低呼一声,慌乱间捉到熟悉的物什,脸色如滚水,指尖僵硬。
谢无祭咬着她的耳朵,语调低低沉沉:“烫吗?”
他又有些哀求:“再一次好吗?”
得逞后,情至深处,青年眸色被血色占据,又凶又狠地说着:“再跑就将你锁在身边。”
余昏昏沉沉,没有注意到他眸底的疯狂。
竹床咯吱咯吱至晨曦破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