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苏培盛也没有错过谢无祭怀中搂着的娇小少女,他断定此人绝不是身材高挑的第五钟唷
谢无祭轻轻搭在余纤弱的腰际,长挑的凤眸微掀,语调仿若在舌尖滚着,嗤冷声道:“哦?本尊何时说过要伪装了……?”
“你!”苏培盛打定主意要让谢无祭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故眸光越发狠厉,“我今日定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妹妹’和情人一并死在你眼前。”
此话一出,伏在谢无祭怀中的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谢无祭怕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要取得苏培盛的信任,以他的修为……确实不至于……谢无祭的目标从一而终都是兵不血刃地利用苏培盛的心腹梅花妖,打开梅苑的地宫入口找到此处。
而当时那两个守卫回去后定会察觉到异常,等他们回禀苏培盛后,即便是为了苏夫人的魂魄,他也会来这。
更遑论此地还有一处莫测的神龛。
余此举引来谢无祭刻意地摆弄,她娇弱的耳垂被他捻在指尖。
两人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留给苏培盛,引得他险些失了分寸,勃然大怒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求饶,曲鸠――去将余二丫带来此……”
“苏总管是找我吗?”余‘适时’从谢无祭怀中抬起头,眨巴着杏眼,笑眯眯道。
声音是第五钟嗟纳音,脸是她自己的脸。
这不仅前日刚见过那冒牌货的苏培盛震慑当场,更是令一旁的薛亦巧阴魂虚散。
苏培盛顾不得那么多,将自己娘亲的魂魄塞入怀中取出的玉净瓶中,压住狂跳的心,惊恐道:“你是无裘剑尊的徒儿余?”他隐约能猜出苏林的用意,知晓他带来的多半是冒牌货。
可眼前这位怕……不是冒牌货那么简单!她的声音与余二丫相同,又与谢二狗这般亲近,他如何看不出二人是有备而来的谢家,而且、若余二丫是余,那谢二狗……难道是那位?
如是想着,苏培盛背后冷寒涔涔,将装着薛亦巧魂魄的玉净瓶小心塞入怀中,目光也有一开始的愤怒转为忌惮,不自觉后退,满目戒备:“你当真是?不,怎么会呢!”
为何,为何如此?主子不是说余弃谢无祭而去了?为何她会再度回来?
“怎么不是呢?我不是我自己,还能是谁?”余虚虚倚在谢无祭怀中,发现苏培盛脸色倏而变白,便明白他猜出了阿祭的身份,不免再次感慨,阿祭在任何地方的威慑力都是这般的大!
一旁的梅千枝不知其惑,靠近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攥着他的衣袖,掐着嗓子柔声道:“总管,这余是何人……?”
“啊――”苏培盛像是突然想起还有她这号人,在梅千枝尚未反应过来前猝不及防地钳制着她的脖颈将之举了起来,发狠般将她扔向对面两人。
自己转身欲逃。
“阿祭,不能让他跑了!”余转头对上少年清亮的黑眸。
谢无祭只伸手自虚空中轻轻一抓,逃出数丈远的苏培盛转瞬被隔空抓回来了原地,耳畔传来少年低低的嗤笑声:“跑什么?本尊让你跑了吗?”
苏培盛见逃脱无望,手抚着颈间,勉力挣扎道:“魔、魔尊大人,小人从不敢得罪于您,求您看在家主的面上放小人一命……”
听到魔尊的一刹,被抛掷在地上的梅千枝满眼写满了绝望,她竟触怒了整个五州无人敢惹的那位……传说中的魔尊――谢无祭。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本就孱弱的妖力消散殆尽,渐渐化为一根枯萎的梅花枝,孤零零躺在角落,而另外三人都未注意到。
“嗤,沈云霁?”玄衣少年一手揽着怀中的少女,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嗤笑道:“他有这么大的面子令本尊放人?”
余挠着谢无祭的手心暗忖,哪能啊,她都没这么大的面子。
感受到微微的痒意,谢无祭垂首,向她投来淡淡的眸光,被余一笑置之。
余讪讪收回手,下一瞬又被少年带着融融暖意的大手抓回了手心。
她将矛头对向苏培盛,轻咳一声:“苏培盛?”
她指着身后被精心打理的神龛,皱眉直言道:“你背后之人是否来自九天?”
苏培盛在她指尖指向那处时心道不好,本想随意扯谎,可却没料到余直接戳穿了那人来自九天。
这如何可能……?
“余姑娘、不,余大人,事情并非如您所想,我没有受任何人的……呃啊!”
苏培盛还想挣扎,玄衣少年不耐地勾了勾白玉指尖,一道魔气几乎要将他肺中的空气挤净,面色顿时涨红,难以言语。
“其他话本尊不想听。”
“我,我……”苏培盛脖颈间的青筋根根突起,眼神凝望着神龛失焦,瞳孔渐渐放大,“不能、说……”说了,娘亲将再无来世……
即便面对死亡,苏培盛都不肯松口,令余有些诧异,她扯了扯谢无祭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将苏培盛一不小心‘捏’死了,不然线索就此断裂。
亦就在这时,本来平静的神龛,自画像前升起淡淡的烟雾,墙面上嵌着的明珠黯淡的光芒陡然大盛。
于三人眼前显现一道模糊的剪影,观其身形,似是女子无疑。
苏培盛的眸光蓦然变得惊恐异常,拼命地挣扎。
谢无祭半垂着眼睫,不着痕迹地将余拉回来些护在怀中,恣意无畏的凤眸,看向那道人影,逐渐凝结杀意。
苏培盛也在那一瞬间得了自由。
“苏培盛,寻本君何事?”那团模糊的身影动了动,传出一道陌生的女音,“可是玉盘寻到了?”
苏培盛张了张嘴,不敢应声。
余秀眉紧紧蹙起,这声音太过陌生,她从未听过,但不排除此人刻意隐藏了本来的音色。
女子剪影动了动,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何不应本君?你身旁有人?”
“主、主子。”苏培盛“咚”地一声冲着神龛方向径直跪了下去,“属下、属下不是他的对手,故……”
“哦。”女子语调平静,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笑吟吟道:“让本君猜猜此处是何人?”
“能令你这般忌惮又毫无反手之力的人,在这下界五州绝不超五指之数……”女子顿了顿,又笑道:“是魔尊谢无祭吗?”
余揪着谢无祭衣袖的手倏而一紧,这人太敏锐了!可九天上数得上名号的女星君就有二十来位,她根本猜不到是谁!
“别怕。”谢无祭俯下身附在她耳侧低声安抚,望向神龛的眸底冷沉一片,此人很是了解他。
“看来还有别人在?让本君猜猜……”女子兀自说着,说话的语调被她刻意拉长,似在思考,“是灶神星君的小徒儿,余吗?”
余心跳一滞!明显感受到谢无祭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她侧首欲解释,那女子仍在那继续说着。
“前些日子灶神星君还说着想念徒儿呢,不知你可完成任务了?”她笑语盈盈,说着除了余之外谁也不懂的话:“哎呀,不会是谢无祭不让你回九天吧?”
余闭了闭眼,意识到这女子是刻意这般说话的,她的目的太明显了!
“阿祭,你不要听她的……”
周遭的气压一瞬降下,谢无祭凝着怀中人儿的发旋,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纷沓而至,将他曾经那些缠绕无休止的妄念再度挑起。
那些仅在面对余时,才会有的软弱和悲戚再度涌现,谢无祭眼睫低垂,没有问她的来处,却是执着于一点:“小你……是不是打算再次离开我?”
他说得很低很轻,声若呢喃,在无知无觉下,眉心金印顿现,邪气肆意。
荒芜的心底再度被黑暗掩盖,无一处见得光明,无一处不是昏暗泥泞。
作者有话说:
:哼!坏女人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让师父一把火烧了你的宫殿!
狗祭(可怜巴巴):老婆难道一开始就打算做完任务就离开他?
第97章 挡九十七刀
两人十指相交, 掌心传来的温度是那般真实,谢无祭低垂眼睫,眸光定定, 他记得小此番回到他身边所说的话, 也记得榻上合欢时彼此间的温度,她从不曾拒绝他的拥抱,她……
层层魔气氤氲, 少年的身形被拉长, 青丝曳地, 谢无祭恢复青年的模样,露出了那张颠倒众生的i丽容颜,他看向余的眸光布满温柔,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是吗?”
“不是。”感受到散发暖意的怀抱倏然变得寒凉,余面色猛地一沉, 她转过身双手,垫脚托着青年的双颊, 坚决的眸光穿透那双染上雾霾的血瞳,“阿祭无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为你而来, 至于为何要救沈云霁……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她不想令他知晓自己曾经面临的危险,不想令他知晓自己曾经差点魂……散。
谢无祭掌心握着承影剑,不带一丝犹豫将她搂得更紧, 微哑的的声音灼着耳畔,“你不必说,我信。”
他的手在抖。
不敬天地, 不惧众生的魔王在害怕, 怕她再次离开。
谢无祭毫无遮拦他此刻的心境, 真真切切放任余窥探, 他将一切放于她眼前。
“……乖。”少女眼底的心疼几近满溢,在暗淡的光线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
“别哭。”青年俯身的动作那般自然,微凉的唇瓣吻去那颗泪,“我只对你一人‘乖’。”
……
余转向女子身影,眸光倏而黯若黑夜,她怀疑那女子是刻意这般说,怒气冲冲诘问她:“你究竟是谁,我下凡的任务你如何得知,又有什么目的?”
“咯咯咯,你怕是不知十六神殿二十四星宫皆知此事吧?”女子面对她的质问不为所动,反倒是咯咯笑了两声,“至于我是谁,你不若自己猜猜?”
师父灶王爷的灶神宫位列十六神殿之首,在九天的地位固然不低,可他的‘小锅’下凡历劫一事不应人尽皆知。
余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应,要么这女子在故意骗她,要么还有什么事师父瞒了她,而她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心中起隔阂!
“……就凭你指使苏家在凡间犯下的所有错事,合该被剥去星君的位份。”余学乖了,知晓她不会说实话,可她需借此多套出一些细节,便于判断。
“啊……”女子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笑答:“那又如何呢?”
便是隔着雾气余都看清了女子笑得身形微颤,“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我从不认为我做的事是错的,魔族肆虐众生,残害生灵,我这么做不过在替世间众生拨乱反正。”
余被她的无耻发言气笑了,“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枉为神灵!”
女子的身影渐渐模糊,她像长辈训责小辈,嗤笑她:“无知。”
余还未回击,眼前淡蓝色的剑光一闪,剑影带着肃肃寒意将女子幻化的身影打散,成一团雾气。
谢无祭执剑指着女子身影所在的方向,眸底的缱绻温柔尽褪,眉心金印光芒大盛,只余冰冷的杀意,“何必与她多言,动手便是。”
“你竟能破蚩影术!”女子的情绪终于起了变化,没想到谢无祭竟能破她的秘法,平静的语调急转直下:“你的修为竟到了如此地步?”
还不待她重新聚成形,又是一道比方才更为凛冽的剑气直面而来,将她的身形击得粉碎。
“你!”女子低沉的嗓音倏而变粗,似是被惹恼了一般:“莫要以为本君拿你无法。”
“啧。”谢无祭挑了挑眉,懒洋洋道:“请便。”
九天的神仙修为自是高于大乘巅峰,可这女子竟是这般说……那谢无祭的修为当是已逾大乘巅峰!
“阿祭……”余覆上谢无祭的手背,语含忧虑,对方身份不明,贸然惹恼她恐生变。
青年半垂的红眸睨着那团散开不成型的雾气,冷嗤道:“连真身都不敢露的鼠辈又有何惧?”
“好,好得很!”女子的身影聚不起来,神龛之上的画像不断颤动,照明的珠子应声碎裂,就连这间暗室都在摇摇欲坠。
“阿祭小心!”余眼睁睁看着墙上所嵌的明珠碎片如万千利刃射向谢无祭,当即回身紧紧拥着他。
丁零当啷,一片格挡声后,少女落入青年泛着寒意的怀中,二人离地而起,炙热的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脸侧,谢无祭的声音又低又沉,近在耳畔:“不准再挡我身前。”
“阿祭没事,我是……”余正想跟他解释自己的来历,却被青年毫不留情地摁入怀中,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容置疑道:“无论你是什么,往后我都会护着你。”
“本君期待下次与你们见面。”女子并未认为区区明珠碎片能伤他们分毫,话音刚落便化为一片湮灰,消失不见。
随着她的消失,暗室四面的墙不断震动似乎正在逐渐崩塌。
“主子别走!救救我们――”苏培盛见女子毫不犹豫地消失,便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弃子,颓然跪倒在地,仍不忘牢牢攥着怀中的收魂瓶。
“阿祭,苏培盛怎么处置?”余虽感念他对母亲的一颗赤子之心,但这一切都不是他当年在涂华城助纣为虐的理由,更何况这三百年中为了炼阴魂他不知害了多少修士的命。
“小想要他死吗?”女子消失后,谢无祭敛了一身冷冽,眉心金印消失,俯身贴在余肩侧。
“他该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余垂眸看过去之时正对上苏培盛死灰般的眼神,摇头道:“但不该我来对他做审判,我们将他送去林州州府。”
“该由涂华的百姓审判他。”
“好。”谢无祭蹭了蹭她的肩窝,随口应下,他抬手化出一只黑羽蝶,“茨渠,来地宫。”
“……”
可惜对面没有回应。
谢无祭眉心微微蹙起,茨渠从不会如此。
余一听哪还不明白,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阿祭茨渠他……可能暂时收不到你的消息。”
谢无祭:“?”
她无辜地眨眨眼:“我把他关起来了。”扣在锅里也是关,语义上没有问题!
谢无祭像是想起了什么,失笑道:“好。”
黑羽蝶化为碎片。
可怜的茨渠硬生生背上了办事不力的包袱。
说话的时间,一旁的墙已经坍塌下来,二人所在的区域完好无损,谢无祭单手搂着她的腰,飞身离开暗室。
一团魔气裹挟着倒地的苏培盛,以及角落里化为原形的梅花妖一并出了地宫。
一夜过去,月落日升,外间的天已泛上淡淡曦光。
院内几颗挺拔的松柏,抖落枝头的露水,在这冬日里翠绿依旧。
须臾,一根枯枝入了土,转瞬长成一颗斑驳的梅树,不带半点绿意,夹在几棵树之间显得分外诡异。
……
为防引起苏林的警惕,余和谢无祭没有在梅苑过多停留,黑衣青年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回了谢星瞳的院子。
在青年修长的指骨即将抵上门扉时,余贴着门挡在他身前,小手抓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阿祭……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