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夕若：“……”
你可以理解为我让你少出现在这院子里。
好在百里鸿渊似也没有一定要她回答这个问题，又继续道，“这衣裳是宫装，我担心你这几年甚少进宫，没有提前准备。若是让旁人送来，我又不放心。”
说道最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凤夕若。
至于不放心什么，二人心里都明白。
但凡换个人来，凤夕若都不见得会穿上。
凤夕若转头看向明月。
明月暗暗点了点头。
凤夕若当即明了，朝百里鸿渊道谢，“有劳王爷费心。”
“你是我妻，理应如此。”百里鸿渊淡淡一笑，接着又道，“今日，若若便戴这套凤落惊鸿罢？”
凤夕若原本正要拒绝，却在对上百里鸿渊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眸子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百里鸿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柔和了几分。
凤夕若深吸一口气，转头回了铜镜前，坐下时吩咐道，“十四先推王爷去火炉那边暖暖身子，等雨水小一些再回去罢。”
这句话说完，凤夕若顿时觉得不对劲，连忙解释道，“我留王爷，只是为了感谢王爷冒雨送衣裳，没有别的意思。”
身后一阵无言。
就在凤夕若以为对方不会回应，刚刚把心装回肚子时，却听得一声低笑传来：“我知。”
凤夕若：“……”
知个屁。
喵的，越描越黑。
第100章 折辱，这就开始了
酉时，夜色降临，摄政王府门口挂起了两只红色的大灯笼。
“娘娘，慢着点。”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凤夕若从秋水院来前院，便看到百里鸿渊已经端坐在大厅等候。
凤夕若脚步微微一顿，舒展的眉头蹙起。
眼前的人，明显也做了一番打扮，当真是：
三千青丝白玉簪，腰系环珮气度显；
眉目疏朗柳间月，眸光璀璨如星辰。
唇角含笑春风意，皎如玉树临风前；
莫道天下无此君，梦醒方知天上人。
看到凤夕若出现在视线后，百里鸿渊便自行将轮椅往前推了几步，上前迎住她后，温温一笑道，“若若今日，甚是好看。”
凤夕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百里鸿渊。
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身上那与她同样颜色的锦服。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到底是有多缺心眼，才会对这个男人心软？
如今想来，之所以这么晚才告诉她有这么一个宫宴，也是他的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自己来不及准备这进宫的衣裳。
百里鸿渊像是没有看到她目光中的嘲讽似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若若这样看着我作甚？”
凤夕若嗤笑一声，别开眸子，“王爷今夜，倒是打扮得颇为用心。”
若说一身月白锦袍的百里鸿渊是落入凡尘的谪仙，不染尘埃；那一身紫色锦服的百里鸿渊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子，贵不可及。
百里鸿渊轻轻一笑，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他今日心里实在欢喜，莫说一丝恼意，便是一毫怒火都生不出来——只要看着她穿着他精心准备的这套，同制出来的这套衣裳。
一块布做不出两身衣，此名：与子同袍。
想到这儿，百里鸿渊心满意足地道，“若若这般好，我如今已是这个样子，总不能在别的方面也让你失了脸面。”
凤夕若呼吸一窒。
明知道对方这句话就像是今日来送衣裳那样是刻意而为之，但心里升腾起来的那丝丝怒火，依旧莫名的烟消云散。
她只能够告诉自己，尊重老弱病残是传统美德，她便是穿书也不会丢。
“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罢。”深吸一口气，凤夕若转身朝外走去。
百里鸿渊笑着点了点头。
两道紫色的身影，一道缓缓前行，一道端坐轮椅，穿过摄政王府长长的回廊，雨水从四下洒落，在红色灯笼的映衬下，拉长两道长长的影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道影子开始渐渐重合，直到最后合二为一。
门口处，陈桐一看到二人出来，当即迎上前恭敬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他的身上着了盔甲，腰间配着大刀，略一行动便发出铿锵之声。
今日是他随行，带领一队人马护送二人进宫。
凤夕若上马车前，朝还在门口杵着的明月挥了挥手，“不必等着，进去罢。”
“娘娘。”明月咬了咬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安。
“无事。”凤夕若淡淡一笑，眸色平静如常。
不知道为何，看到她这个样子，明月原本躁动的心也稳了几分。
“娘娘，奴婢等你平安归来。”明月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道。
凤夕若亦微微一笑，“会的。”
“出发！”待得二人上了马车，陈桐气势如虹朗声下令。
看着远去的马车，明月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成拳。
谁都知道今夜这场宴席不会简单，但她相信，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一切都将化险为夷。
暮春雨夜，初始时，车里车外都格外寂静，但行过一段时辰后，便听得外面明显热闹起来。
凤夕若知道，宫门，已近在眼前。
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百里鸿渊，从上了马车开始，她便拿出一卷书——只为了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可以一路上盯着她，也一言不发。
到底，还是她先沉不住气。
“今夜这宫宴，王爷可要有什么需提前交代的？”凤夕若将书卷放下。
百里鸿渊淡淡一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若说真有什么，便是这宫里的规矩虽繁杂，但若若也不必拘束了自己。”
凤夕若身子一怔，也笑了，“王爷这般说，也不怕我给你找麻烦？”
百里鸿渊，当年先皇最宠爱，传闻最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小皇子；当今圣上继位时，由遗诏秘密封下，掌管十万的摄政王。
三年生死未卜，一朝归来断腿残废……
这样的人，这样的宴。
便是明月都知道不简单，结果他却如此漫不经心。
到底是毫不在意，还是有恃无恐？
可他这样的野心家，又怎会毫不在意？
“无妨。”百里鸿渊依旧是维持着那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天下之事，唯有你的麻烦，我甘之如饴。”
凤夕若嘴角一抽，幽幽地别过了头，“大可不必。”
她得反省一下，最近对这百里鸿渊的态度是不是太好了，才会让他这般顺着杆子往上爬？
随着一声长“吁”，马车终于在皇宫玄武门前停下。
马车隔音效果不错，凤夕若只听到外面陈桐似在外面与人交涉。
按照常理来说，只消得验证身份便可入宫，但不知道为何，陈桐这一去竟是格外的久。
凤夕若微微蹙了蹙眉，正准备撩开帘子询问时，外面传来了陈桐隐忍着气恼的声音，“王爷，他们不让马车进去，定要您亲自下车。”
许是内心着实生气，不等百里鸿渊开口，陈桐很快又道，“可先皇明明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只要是殿下回家，便是骑着马进玄武门也无碍。”
凤夕若一惊，当即看向百里鸿渊，目光缓缓地落在他的腿上。
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若是寻常人，下马车步行前往自然没有半点儿问题，可如今他不良于行，这举动分明就是要折辱他的颜面。
而且，先皇竟当真对他宠爱至此。
要么，现在就起冲突顺了那些人的心意。
要么，迎着屈辱在此下车，冒雨前行。
那么，百里鸿渊，你会怎样做？
第101章 百里鸿渊，这条路我陪你
彼时，马车外雨水沙沙，打在地面，落在车顶，混着时不时的马匹嘶鸣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之味。
“回家？”百里鸿渊垂了垂眸子，眉头微挑，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凤夕若怔了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模样，即便没有抬头，她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宛若实质的冷然与嘲讽。
往日里的清风霁月，春光明媚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浓到化不开的阴鸷。
明明她知道这才是百里鸿渊的真实面目，可不知为何，真切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凤夕若觉得空气都似浑浊了几分。
让人呼吸难受。
何为家？不是一栋豪华房子，亦不是一个容身之所。
有家人的地方，方为家。
先皇已逝，百里鸿渊的生母宸妃随他而去，如今的皇宫，如何能算得上是家？
百里鸿渊的声音不大，但凤夕若知道外面的陈桐听到他这句话。
只听得“噗通”一下，膝盖骨与地面相碰之声，伴随着陈桐惶恐的声音传来，“属下失言，还请王爷责罚！”
帘子微微被风卷起，那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在地上跪得萧瑟。
凤夕若眯了眯眸子，移开目光，再一次看向百里鸿渊。
既然有人想要折辱百里鸿渊，自然不会顾及先皇曾经的话，更何况，便是顾及又如何？
先皇曾经说的，是允许他意气风发，骑马而入。
如今的百里鸿渊，走尚且不行，又如何能够骑马。
存心的折辱，永远只会千方百计，而不是只在一处等着。
恍惚间，凤夕若突然想笑。
她想起了自己。
或许连许箫声都只记得她是帝国第一将星，而忘记了她原本的身份吧？
那个走上战场前的她，何尝不是如今的百里鸿渊？
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自己是被至亲之人亲自逐出家门；百里鸿渊是被迫变得无家可归。
但不管是怎么样，这些嘴脸都如出一辙的让人觉得……恶心。
比起让百里鸿渊受辱，又或者看到他深陷泥沼，她更不想让那些人，如愿以偿。
深吸一口气，凤夕若抬起眸子，“百里鸿渊，我陪你走这一遭。”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仅有两个人的马车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百里鸿渊猛地看向她，许是速度太快，这一次，他甚至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目光中的诧异。
凤夕若平静地看着眼前之人，重复了一遍，“我推你。”
百里鸿渊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深陷地狱的心，一点一点被拽了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从她嘴里听到那已经习以为常的“王爷”，又或者万分期待的“夫君”二字。
但是，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
这四个字，没有敷衍。
那一句话，亦是真情。
于是，百里鸿渊笑了，笑得温柔，也笑得温暖，“好。”
这一遭，有她在，那些人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又怎么舍得让她离去？
陈桐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雨水落在身上已经将他半个身子打湿，可他依旧不敢起身，直到头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陈桐，备伞。”凤夕若掀开帘子吩咐。
“十四，迎王爷下车。”
有条不紊地吩咐在下着雨的漆黑夜里响起，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量。
陈桐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十四已经动了，当即从马车旁边抽出一把黑色的大伞，在百里鸿渊的轮椅落地的刹那，不偏不倚地挡住了那倾泻而下的雨水。
凤夕若从马车里下来，站在了十四日常站定的位置，一手握上轮椅，一手朝陈桐伸去，“伞给我。”
陈桐怔了怔，见百里鸿渊没有开口，便将手中的伞挪了过去。
就在凤夕若手指刚刚抓到伞柄时，另一只手突然也临空握了上来，精准无比地握住了她的手。
两手相碰，皆是冰冷，却又似乎在这极致的温度中，产生出几分火热。
凤夕若抬眸看向伸手之人。
百里鸿渊微仰起头，唇角似带着丝丝笑意，“伞便让本王来罢。”
凤夕若看了看二人之间的差距，平静地收回手，没有再多说，“好。”
这轮椅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高度做得极好，百里鸿渊坐得端正，他只需微微抬手，那伞便能极好地将二人覆盖在其下，而凤夕若亦不必低头。
守卫们似乎没有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怔在了当下，直到有人猝不及防对上百里鸿渊深邃的眼眸，方才如梦初醒，纷纷跪下迎接，“恭迎摄政王，王妃娘娘！”
身后，陈桐也带着随行的护卫恭敬行礼，“恭送王爷，王妃！”
十四没有跪，他望着那一人一椅渐渐穿过厚重宫墙的背影，缓缓垂下眸子。
或许，他知道为何主子会这般执着了。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主子早已经有所应对，可这一刻，陪在主子身边的人，只有她。
夜里的雨势不算大，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嗒”的声音，颇有规矩的在耳畔响起。
玄武门到宫宴的路程并不短，从宫门进去的这一段路格外宽敞，即便是城墙上挂着灯笼，在这样的夜里，也显得有些萧索，四下更是无比寂静。
她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唯有轮椅碾压路面时，发出的声音。
彼时，一阵风吹来，雨水被吹得歪斜几分。
百里鸿渊手中的伞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看到她裙摆上，淡紫色中，有一朵朵深紫色渐渐晕染开来。
百里鸿渊突然有些懊恼。
他是打算借今夜宫宴让她再一次肯定内心那个答案，也希望能让她多可怜他几分。
但，不该是这样。
“或许，今夜不该让你来。”突然，百里鸿渊嗤笑一声。
毕竟，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何苦来受这个罪。
“王爷若是觉得愧疚，亦或者后悔把我卷进来，不如把休书写了。”凤夕若轻笑一声，语气淡然。
“不可能。”回应她的，是百里鸿渊斩钉截铁的声音。
凤夕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百里鸿渊的话，真真假假。
她也从未期待过他突然慈悲大发。
但，没有关系。
毕竟，她要的东西，向来是自己去争取。
第102章 羞辱，要将他彻底踩在脚下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一路前行，凤夕若从这条道换到那条道。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得是否正确，百里鸿渊也没有让她停，她想若真走岔了路，肯定就是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想要让她把这“免费劳力”当久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