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还说要给我议亲,我及笄后就得把亲事定下来。”她道。
萧南瑜蹙眉,眉头拧得比他被宋令贞抓包时还紧。
他和宋令贞坦白,自己心悦姜沐言之后,宋令贞没再提过给他议亲之事。
但萧南瑜知道,镇国公老夫人一直在催促宋令贞,尽快把他亲事定下来。
陆巧给姜沐言议亲的事传出去,宋令贞会认为他不可能再娶到姜沐言,肯定也会继续给他议亲的。
“这事没法往后推吗?”萧南瑜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怎么推呀?我说我还不想嫁人,明年再给我议亲,我娘不同意。”
姜沐言叹息一声,仅穿着白色里衣的纤薄肩膀也耸拉了下去。
幔帐隔绝了外部的视线,少年少女坐在床榻上,说起亲事就愁眉苦脸。
萧南瑜也犯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自己说不想定亲不想成亲,可父母若非要议亲,他们似乎也不太能阻止。
萧南瑜还在想着办法,就听姜沐言又道。
“我娘说,是我爹爹急着要我定亲的,我爹爹近日愁眉不展,我旁敲侧击过,但没探听出什么来,可我总觉得,我爹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要我议亲,而且还很急的样子,非要今年就给我定下来,我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沐言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想这些事,可不论她怎么琢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她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南瑜眉宇微动。
关于姜文櫆的事,近日他倒是听闻了一些风声。
但此事只是风声,没有证据,他看着忧心忡忡的姜沐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萧南瑜犹豫几息,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隐约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是有人要联合上书弹劾你爹爹。”
“弹劾什么?”姜沐言抬眸看向黑暗中的萧南瑜,急声追问着。
姜文櫆做官这么多,没少被弹劾。
但被人弹劾了这么多年,姜文櫆的官位依然坐得很稳当。
可听到有人要联合弹劾他,姜沐言依然担心不已。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轻轻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查出来。
目前只有一些风声,弹劾官员自然少不了御史台的影子,但具体弹劾什么,似乎没人知道。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姜文櫆的事,随后话题才再次转回二人身上。
“言言,我今夜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萧南瑜微侧的身躯更侧过去几分,让自己更正面面对姜沐言。
“你说。”姜沐言上身微倾,也更靠近了萧南瑜一些。
“陆承彦在暗中调查我,我估摸着,你也被他盯着,我本来是想劝你近期别去梨园的。”萧南瑜道。
现在他都不用劝了,陆巧起了疑心,姜沐言已经不敢离开相府了。
姜沐言自然垂落在被子上的手,突然紧抓了一下柔软丝滑的被子。
“他为什么调查我们?他是不是发现我们……”
发现他们什么?
发现他们有私情?
姜沐言眸光微闪,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和萧南瑜的关系,所以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萧南瑜也眸光微闪,关于他曾在相府大门口跟陆承彦说过,要和陆承彦公平竞争这种话,他是不敢告诉姜沐言的。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南瑜垂眸没看姜沐言的眼睛。
“但我那边他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你这边你就小心谨慎些,近期就别出门了,更别去梨园,他肯定也查不到梨园。”
萧南瑜叮嘱着姜沐言。
“嗯,我不出门。”姜沐言点头,“你也小心些,别让他查到什么了。”
陆承彦要是查到了梨园,姜家和陆家平息不久的风波,估计又会被折腾起来。
“嗯。”萧南瑜也轻轻点头。
黑魆魆的闺房里,时不时从拔步床传出低低细语声。
两人聊完正事之后,萧南瑜却还恋恋不舍,不太想离去。
“言言……”
萧南瑜嗓音低沉伸出手,轻轻握住姜沐言落在被子上的柔软小手。
姜沐言眼睫微颤,没有拒绝他,任由他牵着她手。
少女细腻嫩滑的小手落入掌心,萧南瑜忍不住细细摩挲着,把玩了起来。
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姜沐言能真切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渐渐地,一点点的温度却烧得她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姜沐言很害羞,垂着杏眸不敢看萧南瑜,却一直都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随心所欲的把玩着。
……
萧南瑜这一夜没有睡在姜沐言闺房。
她羞涩不已的躺下后,他便翻窗而出,回到了镇国公府。
好在他这一次回去,房中一切和他走前一样,没有突兀多出一个装着宵夜的食盒。
翌日。
陆府,陆承彦的书房。
一个暗卫跪于书房中,毕恭毕敬的对陆承彦道:
“公子,查清楚了。”
“说。”陆承彦肩背笔挺的端坐于书案后,冷凝着暗卫。
“表小姐和你退亲后,相府没什么异常,但表小姐出府次数变多了很多。”暗卫回答道。
“她出府都去了什么地方?”陆承彦声音冷沉。
“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书肆、糕点铺等等,都是正常做买卖的铺子,但表小姐去的这些铺子中,绝大多数都在城南。”暗卫恭敬道。
城南?
陆承彦皱眉沉思。
姜沐言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府,她总去城南,真的只是买东西?
“接着说。”陆承彦道。
“表小姐每次出行,只带贴身丫鬟绿蕉和一个叫刘泉的赶马车,刘泉是绿蕉的亲侄子,他也是相府的家生子,但不是相府的马夫,一般不负责给主子赶马车。且表小姐出入铺子的时辰,与相府马夫的出入记录有差入。表小姐在离开相府,进入铺子买东西,再到回相府这段时间,几乎每次出府都有一段空白时间。”
“此段空白属下还未查明,不知表小姐去了何处。”
暗卫说着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见陆承彦没有开口,继续道。
“去岁秋季时,表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蕉,告病假回庄子养病了一段时日,但属下调查发现,绿蕉并没有回庄子养病,那段时日她去向不明。”
陆承彦冷眉紧锁。
种种迹象表明,姜沐言有事瞒着所有人。
当初她突然和他断情时,他就觉得奇怪,纵然陆家阻力大,她想和他断,也不太可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她明知他不想放手,明知他会伤心,就算要拒绝,也会顾及到他不会太绝情。
可她绝情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很反常。
此前,陆承彦要专心准备科举,且姜文櫆答应他,春闱之前不会给姜沐言议亲,所以他将这些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陆承彦现在有点后悔。
他不应该暂且搁置,应当在察觉异常时就立即查清楚的。
姜沐言有事瞒着他,这件事很重要,非常重要,极大可能和退亲之事有关联。
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搁置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且,姜文櫆和陆巧或许也不知道此事。
姜沐言隐瞒了相府所有人,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内幕,那个刘泉或许也知道一些。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她需要藏得这么深,瞒得这么紧?
“还有呢?”陆承彦又问暗卫。
“相府这边目前就查到这么多。”暗卫答道。
“萧南瑜那边呢?查得如何了?”陆承彦再问。
“萧大公子身手太好,我跟了他三次,三次都没跟多久就被他甩开。且萧家男儿皆在京中,镇国公府被守得跟铁桶一样,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
暗卫的头颅低了下去,态度更恭敬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暗卫懊恼请罪。
“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陆承彦知道萧南瑜身手好,也猜到要查萧南瑜不容易,却没想到会什么都差不多。
“没有。”暗卫的声音低了几分。
陆承彦本就冷沉的眉宇沉了又沉。
萧南瑜身上,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他沉吟片刻,再问:“你在什么地方跟丢萧南瑜?”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暗卫回答的很快。
陆承彦沉凝的眉目没有任何舒展。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没有一次是在城南。
可就是因为没有一次是在城南跟丢的,所以陆承彦忍不住想。
会不会是萧南瑜故布迷阵。
因为姜沐言经常去城南,所以萧南瑜故意避开城南?
萧南瑜能甩开陆承彦的暗卫,自然是知道有人跟踪他。
他回京后时不时就被人跟踪,有宫里的人,有各大臣府上的。
一般都没有太大的恶意,至少他们只是跟踪,并没有要对他痛下杀手的意思。
所以萧南瑜在最开始查了几次之后,后面就没再刻意去查,到底是谁派人跟踪他了。
反正一发现被跟踪,直接甩掉就是了。
但萧南瑜此前是真没想到,陆承彦会让人跟踪他。
一日。
想出府的萧南瑜,刚走到前堂,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杜景。
“萧兄!”
杜景一看到萧南瑜,就跟蜜蜂看到了花蜜一样,几大步就蹿到了萧南瑜面前,深怕他跑了一样。
“……”萧南瑜看着杜景脸上的笑,以及他那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自己躲了这么久,今日要再甩开杜景,怕是没那么容易。
既如此,也行吧。
“你跟我来。”原本要出门的萧南瑜,转身往回走。
两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对方心知肚明,杜景可谓是心领神会,一看有戏立马跟上萧南瑜。
萧南瑜回到自己的私人书房。
杜景大摇大摆的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有今日就不走了的样子。
小厮给两人上茶,出去时听到萧南瑜吩咐:
“把门关上。”
小厮关上门,很有眼力劲儿的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萧兄,说吧,我今日空闲,你说一整天我都有时间听。”
杜景撩起直裰下摆,二郎腿一翘,一副潇洒二世祖的姿态。
萧南瑜举止高雅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轻轻放下茶杯后,才抬眸看向杜景。
矜贵清冷的少年郎嘴角微勾,不紧不慢不咸不淡道:
“杜兄,你信神鬼之说吗?”
杜景抖着的二郎腿一顿,这是什么开场白?
“……信。”
不明白萧南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杜景很实诚的回答了。
他家里摆着一尊财神爷,他天天都拜。
拜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现在是负债,但他坚信只要他坚持拜,他总有一天会有很多很多钱的。
萧南瑜意外不明的浅笑了笑。
杜景信,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知道什么叫从天而降吗?”他又问杜景。
“自然知道。”杜景被萧南瑜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依然实诚回答道,“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不就是从天而降。”
“对。”萧南瑜双手合掌一拍,直截了当道,“我那两个孩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一句话,萧南瑜对谁都可以发誓,他绝对没有撒谎。
但看样子,杜景好像不信。
杜景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南瑜,眼神里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
“你再说一遍。”杜景面无表情道。
“我那两个孩子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萧南瑜满足了杜景的心愿,又说了一遍,并且补充的更明确了。
“……”杜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给萧南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南瑜!”杜景放下二郎腿,激动道,“你太过分了!你就这么糊弄我?”
天下掉小孩?
当他三岁小孩呢?
他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没从天下接住一个半个孩子?
“我没糊弄你,我说得都是真的。”
萧南瑜的神情认真又严肃。
可他越是认真严肃,看在杜景的眼中,越觉得萧南瑜在糊弄他。
“萧南瑜!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聊,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这么敷衍我,你良心过得去吗?”
杜景气急败坏到一下站起身。
要不是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真的打不过萧南瑜,他可能就激动到冲上去暴打萧南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