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瞥向身旁之人,立场不明的回了一句。
面对何大人打太极一样的回答,刘大人锲而不舍的继续深挖:“何大人,圣上都对姜家下手了,真的不反对这桩婚事?”
何大人眉头一蹙:“胡乱揣测圣意乃是死罪,刘大人莫要害我。”
“……”刘大人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满城风雨谈论的都是这件事,说一下怎么了。
姜沐言的视线被红盖头阻隔,她看不清镇国公府的景象,但热闹喜庆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很多人出席了这场婚宴。
此起彼伏的热闹与嘈杂,与清冷无一宾客的相府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姜沐言的心似也跟着热了起来。
今日,是她和萧南瑜的婚宴。
她真的要嫁给萧南瑜了。
这一日,姜沐言不是没设想过,也猜到她和萧南瑜的婚礼可能会比较匆忙,却没想到,竟会这样的匆忙。
从定下成亲日子到真的成亲,也就隔了一天而已。
“言言,小心门槛。”
萧南瑜轻柔的声音闯入耳中,姜沐言有些飘远的思绪瞬间归位。
她垂眸,从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高高的门槛,抬脚轻轻跨过去。
端坐于喜堂上的宋令贞和萧震廷,看到携手进来的一对璧人,眼眶微微湿润,怕被人看出来又强忍了下去。
好事多磨,就当是好事多磨。
往后这小两口的日子,定然会越过越好的。
婚宴该有什么样章程,姜沐言其实不太懂,太匆忙也没时间去了解,红盖头遮挡着又看不到,她只能一切听主婚人的。
主婚人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
各种繁琐礼节之后,主婚人眉开眼笑的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萧南瑜扶着姜沐言的手臂,带着她转了个方向,两人一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姜沐言被萧南瑜搀扶着又转了个方向,朝着高堂之上的宋令贞和萧震廷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姜沐言这回不用萧南瑜提醒,脚尖往左边挪了挪便面朝萧南瑜。
各执红绸一端的姜沐言和萧南瑜,郑重其事的拜了下去。
这一刻,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心情既喜悦又难言。
他们真的成亲了。
萧南瑜盼这一日盼了许久,今日终是心愿成真。
“二哥,你看大哥笑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在一旁观礼的萧南章,笑得比萧南瑜还开心,还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萧南源。
“成亲自然高兴。”萧南源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大哥得偿所愿,娶了自己想娶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开心。
就是吧,萧南源想到紫藤苑的两个小娃娃,有点可惜。
若是萧以星和萧以舟也能出来观礼,亲眼看看他们父母成亲该多好。
“二哥,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你的婚期也快提上日程了?”萧南章揶揄道。
萧南源和萧南章本就是有未婚妻子的人。
按年纪算,他们早在前两年就可以成亲了,奈何长幼有序,萧南瑜不成亲他们也只能一直拖着。
且他们几兄弟此前都在边关,没回京也成不了亲。
昨日突然传出萧南瑜要成亲,三夫人一边忙着帮宋令贞张罗婚事,逮到路过的萧南章,还抓着他念叨了一番。
说萧南瑜成亲后,萧南源的婚期肯定也快了,再然后就是萧南章,让他多看看学着点。
萧南章心情有点复杂。
因为初见萧以星和萧以舟那天,他被吓着了。
不是因为双生子的出现而受惊,而是他们所说的,他妻子和儿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一起上了断头台之事。
不解决笼罩在萧家头顶的乌云,萧南章心里不安,甚至有点不太敢成亲。
他怕,怕重蹈覆辙。
若萧家不能扭转乾坤,他情愿不成亲,成亲了也是凭白耽误旁的女子,可怜了自己的孩子。
萧家有喜事,萧南源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本来很高兴,结果萧南章一提他的亲事,他的笑容就收敛了几分。
其实他的想法和萧南章差不多。
如果萧家注定会重蹈覆辙,他不想成亲,何必连累别人家的好姑娘。
“今日是大哥的喜事,你提旁的作甚?你急着成亲了?”萧南源反将一军。
“我才没有。”萧南章下意识反驳。
以前这么反驳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现在反驳则是心里不安,真的不想太早成亲。
萧南源一看他闪烁的眼神,便明白了他也在害怕,便转移话题道:
“没事做就去紫藤苑瞧瞧,小娃娃肯定眼巴巴的等着谁去陪。”
小孩子很好玩,特别是聪明又可爱,还知道许多未来之事的小娃娃。
自从知道了双生子的存在后,萧南源有空就会偷偷去紫藤苑,两个小娃娃也挺喜欢和他玩闹。
他还从小娃娃嘴里挖出了不少事。
“我倒是想去,但现在哪里走得开,这么多宾客,怎么也得等喜宴散后才去。”
想到紫藤苑的双生子,萧南章嘴角重新扬起。
他几乎每天都去紫藤苑,就为了听小娃娃软糯糯的喊他三叔。
三叔这个称呼一出,他在萧家的辈分立马就水涨船高了。
萧南源和萧南章耳语的这会儿,拜完堂的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了。
“走走走,我们闹洞房去。”
萧南章拉着萧南源就去追人群。
萧家子嗣多,跟着去看闹洞房的人也多。
姜沐言紧抓着手中的红绸,被萧南瑜牵着往新房而去,她不用回头看都能听到,身后跟着欢声笑语的一群人。
“别紧张。”萧南瑜似察觉到她的情绪,侧头轻声安抚着。
姜沐言原没觉得自己紧张,萧南瑜这一安慰,她才发现自己抓着红绸的手很用力。
确实是有点紧张。
从踏入萧家大门开始,她就有些紧张。
相府的景象和镇国公府是截然不同的,从走下花轿到拜堂,再到现在,姜沐言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人从地狱突然升到了天堂一样。
因为对比太强烈,所以显得很不真实,甚至让人怀疑是假的。
可姜沐言清楚,这不是假的,绝对不是。
拜完堂,她就已经是萧南瑜的妻子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跟到新房,却被新郎官无情的阻隔在了门外。
姜沐言在萧南瑜的引领下,在红彤彤的喜床上坐好,耳边听到的,全是门窗外萧家亲朋好友闹洞房的欢声笑语。
特别是萧家一众兄弟,喊得最大声。
“大哥,快让我们进去,我们要看大嫂。”
“快开门,大哥,我还没见过大嫂呢。”
“大哥大哥,我也没见过大嫂,听说大嫂长得很漂亮,快让我看看。”
“我见过大嫂,可漂亮了。”萧家孙辈最小,年仅十二岁的萧九郎,蹦跶的最欢。
“你们几个竟连自己大嫂都没见过?”杜景看着萧家八郎和七郎,眉头一挑,很有挑衅的意味,“我可见过很多次。”
他不止见过姜沐言很多次,就连她和萧南瑜的双生子,他也是最先见到的。
比萧家所有人都更早知道。
每每思及此,杜景心中都极为畅快。
什么叫好兄弟?
萧家这八个兔崽子,和萧南瑜有血缘关系是亲兄弟又如何?
还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
而且,据杜景所知,哪怕到了今日,姜沐言都进门了,萧家小郎君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萧以星、萧以舟的存在的。
秘辛在手,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没见过又如何?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了!”
大喜的日子,萧七郎被挑衅也不生气,乐滋滋的反驳了一声。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兄去了边关,京中贵女确实见过的不过。
姜沐言听着这些话,双颊泛起红晕,小声对萧南瑜道:
“你快出去招待宾客,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南瑜再不出去,姜沐言怀疑门外那群人就该冲进来了。
还不想这么快出去的萧南瑜,想去拿喜秤的手顿住,回头看她。
“娘子。”萧南瑜柔声细语的一声娘子,惹得姜沐言心头乱了一瞬。
第一次听他唤她娘子,如此悦耳动人。
“我先将娘子的红盖头掀开,凤冠太重,你可以摘下来不必一直戴着。”
萧南瑜虽然看不到姜沐言的脸,可看着微微颤动的红盖头,他眉梢眼角的笑意便愈发浓郁了。
时辰尚早,新娘子那么重的凤冠要戴到夜里,萧南瑜光想想就心疼,担心姜沐言那纤细的脖颈该压弯了。
凤冠确实很重,面对萧南瑜的体贴,姜沐言没有拒绝。
只是察觉到他转身去拿喜秤的动作,她垂在身前的手指揪了起来,有点紧张。
萧南瑜也有些紧张,他拿着喜秤走回来,看着坐在喜床上的姜沐言,拿着喜秤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门外的嘈杂声被他自动隔绝,深吸一口气之后,轻轻挑开惹眼的红盖头。
红盖头之下,是更为惹眼的清艳容颜。
萧南瑜看着熟悉得不得再熟悉的白净小脸,妆容比往日更为艳丽,嘴唇红得如花瓣般娇艳欲滴,那双含羞带怯的澄澈杏眸,更是每眨一下都撩拨一次他的心。
“娘子,好美啊。”萧南瑜难掩惊艳的轻声赞叹着。
知道她美,一直都知道,可今日,他还是被她的惊鸿美貌狠狠冲击到了。
姜沐言被夸得面颊泛红,眼睫轻颤后微微垂下,更显羞涩了。
“大哥!还不到洞房时候,你再不出来喝酒我们可就闯进去了!”
门外似要冲破云霄的一声大喊,喊得萧南瑜眉梢动了动,想出去揍人。
什么破兄弟,真烦人。
萧南瑜放下喜秤和红盖头,又小心翼翼的摘下姜沐言头上的凤冠,轻轻放置在喜床边上。
他的手复又抚摸上新娘子巴掌大的小脸儿,温柔的摩挲着。
“言言,合卺酒等我夜里回来再喝,桌上有茶水点心,你饿了就先吃点,累了也躺躺,不必一直坐着等我。”
萧南瑜柔声细语的叮咛着,似乎留她一人在新房,他也很不放心一样。
“好。”姜沐言看出他的不放心,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手背,柔柔甜甜一笑,“这里是你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吧,别担心我。”
今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合该喜庆欢乐,不该担心什么。
确实不该担心,她现在是在镇国公府,而不是风雨飘摇的姜府。
想到姜家,萧南瑜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面上不显,俯身在姜沐言红艳诱人的唇瓣轻轻啄了一口,无声地抚慰着她,随后转身走出新房。
新房大门一开,门外就有无数颗脑袋伸长了脖子,探头往里看。
奈何他们还什么都没看到,房门就被萧南瑜‘砰’一下,无情又果决的关上了。
他的新娘子,这些人急着看什么。
“大哥,走走走,喝酒喝酒。”
萧家兄弟见萧南瑜牢牢守在新房前,一副他们想看新娘子没门的强硬姿态,转而拉他去喝酒。
他们这么多人,还灌不醉新郎官不成。
还真灌不醉。
热热闹闹的酒席吃完,夜幕也已落下。
萧南瑜被灌了不少酒,两颊泛着酒后红晕,走向新房的步伐却稳健,半点不虚浮。
他显然没醉。
身为新郎官,春宵一刻值千金,真被灌醉了怎么行。
洞房花烛夜还怎么洞房?
姜沐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便坐回了喜床上。
一袭大红喜服,没戴凤冠,没盖红盖头,就那么坐在喜床上,笑盈盈看着朝她走来的清隽身影。
萧南瑜看到她笑望过来的含笑杏眸,脚步顿了顿,嘴角含笑端起桌上的两盏合卺酒,这才继续走向喜床。
“娘子,我们来喝合卺酒。”
萧南瑜在姜沐言身旁坐下,递给她一盏酒。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姜沐言接过合卺酒,与萧南瑜手臂相缠,微微仰头喝下这盏交杯合卺酒。
醇香酒液入口的一瞬,姜沐言眉心微动。
喝完她看看酒盏,微微讶异道:“这是菊花酒?”
“嗯,菊花酒。”萧南瑜含笑点头。
他第一次见她喝酒,是在重阳节登高那天,见她喝了菊花酒的诱人模样,他就打定主意。
待他们成亲,他们的合卺酒,他一定要换成菊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