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我们一家四口终于团圆了,这是好事。”
萧南瑜知道她这泪应该是高兴的泪,可看到她落泪,他还是心疼不已。
“嗯。”姜沐言有些情难自抑,抽抽搭搭的点头,“我知道。”
她不想吓到两个孩子,把他们抱进怀里,自己低下头努力平复心情。
姜家可能马上就要没了。
可她还有一个家,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丈夫。
她得振作起来。
姜家的事也还未尘埃落地,也许会有转机。
他们一家四口抱成一团,哭成一团。
胡嬷嬷看着不太敢劝,也不太敢打扰。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翻墙跃进了紫藤苑。
萧南章看到萧南瑜的背影,脱口就道:
“大哥,姜丞相的罪罚下来了。”
第139章
萧南章得到消息, 第一时间就去云开院找萧南瑜和姜沐言,结果他们都不在,他便猜到他们很可能来了紫藤苑。
结果还真是。
姜文櫆的罪名瞒不了,也不该瞒姜沐言。
所以萧南章看到他们就脱口而出了。
姜沐言猛然抬起头, 犹带泪痕的杏眸侧望过去, 直直盯着萧南章。
萧南章见她竟在哭泣, 心惊了一下。
难道她已经得知了消息?
他可是第一时间就来通知他们了,谁跑得比他还快?
“三弟, 我爹爹的罪罚是什么?”
姜沐言见他不言不语,急声追问道。
“罪名是乱杀朝臣, 贪污受贿等数罪并罚, 抄家流放。”萧南章直白道。
本该是死刑的,燕帝也一直想治姜文櫆死罪。
但替姜文櫆求情的朝臣太多,不知燕帝是妥协了, 还是暗藏着其他阴谋,今晨旨意下来, 并没有要姜文櫆的命。
“抄家流放。”姜沐言呢喃着这四个字, 内心有些欣喜。
爹爹能保有一命,这是好事。
虽说在两个小家伙的口中,好几年后的姜家是安然无恙的,姜沐言也希望能一如既往。
可打从双生子穿越回来之后,时间线便发生了变动。
几年后的姜家会如何,姜沐言心里也没多少底了。
“我爹爹流放, 那姜家其他男子和女眷呢?”想到自己的娘亲,姜沐言又急急追问。
“也流放, 姜家男子和女眷都流放,全家流放三千里。”萧南章道。
姜沐言昨日嫁进萧家, 燕帝今日就下旨,姜文櫆全家流放。
这时间点紧凑的让萧南章怀疑,燕帝是故意的。
姜沐言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
陆巧昨夜和她深谈时,说姜文櫆之前早前便交代过,姜家能得的最好下场是抄家流放,让陆巧早做准备。
能得一个最好的下场,她该庆幸。
可流放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而言,莫说到了流放之地后的艰苦,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的就不多。
古今被流放的女子,不知多少在流放途中便咽了气。
姜沐言一颗心紧紧揪着,担心陆巧能不能熬得住,又担心几个年幼的妹妹。
萧南瑜扶着姜沐言站起身,担心她伤心过度,忧心忡忡的替她拭去泪水。
“禁军已经去姜府抄家了,今天就要拉出城去流放,大嫂你可要……”回去看看?
萧南章话还没说完,姜沐言抬脚就往外走。
“我得去看看。”
心慌意乱的姜沐言,强自隐忍着,步伐也跟着心一起乱了。
“娘。”萧以星见她刚来就又要走,急得一把抱住她大腿。
“娘,外祖家出事了吗?”
萧以舟也急走两步凑到她身旁,仰着头问。
被绊住脚的姜沐言低头,看向神色焦急的双生子。
两个小家伙聪颖早慧,很多事情心里都挺清楚的,并没有那么懵懂。
姜沐言也不想哄骗他们,复又俯身抚着他们的小脸蛋,忍着急迫回姜家的心,柔声安抚道:
“是出了点事,娘去看看,你们别担心,在家等娘回来,乖乖的好不好?”
“……好。”小小人儿便面露担忧的萧以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
娘让他们乖,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萧以舟也懂事的点头,看着她泛着一层泪光的杏眸,皱紧了小小眉头道:“娘别哭。”
“好,娘不哭。”姜沐言随意抹了把泪。
安抚好两个小家伙,她也不再耽搁,急急走出紫藤苑。
萧南瑜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两人快步离开时,还能听到萧南瑜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似在安慰她。
特地来传消息的萧南章,看看说走就走的两个大的,再看看眼巴巴望着他们的两个小的,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了。
对着两个要哭不哭的小可怜,他哀叹一声,决定留下哄他们开心。
姜家。
此时的姜家已然乱成了一团。
抄家旨意下达后,禁军气势汹汹的闯入府邸。
抓人的抓人,抄没家产的抄没家产。
惊声嘶喊,鸡飞狗跳。
阖府上下,最镇定却也最不该镇定的人是陆巧。
她一点也不意外的端坐在正堂之上,头戴朱钗,衣装靓丽整洁,就似她还是端庄娴雅的丞相夫人。
两名禁军冲进厅堂要捉拿她时,不等禁军暴力拉扯她,她率先站起身。
“敢问二位大人,我夫君是何罪名?姜家是何刑罚?”
陆巧一派淡定的询问禁军。
禁军见她气度不俗,一队队杀气腾腾冲进府邸的禁军竟没吓住她,她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罪臣姜文櫆与家眷流放三千里,即刻上路。”
其中一名禁军解答了陆巧。
陆巧和姜沐言一样,心下都染上了一丝欣喜。
姜文櫆没被判死刑,对她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庆幸。
只是燕帝要姜家家眷今日便上路,连下狱关他们几天都省了,还真是够急的。
“不劳二人大人动手,我跟你们走。”
陆巧从容自若的抬脚往外走。
一名禁军看着她穿在身上的华美衣裳,又看看她头上珠光宝气的金钗。
他倒没有伸手去拦陆巧,甚至还有点客气的说道:
“姜家一切财产都要没收充入国库,流放的犯人更不能锦衣华服,头戴金钗。”
意思很明显,抄家流放,陆巧身上值钱的首饰也不属于她了,她不能带走。
陆巧脚步顿住,她半点犹豫都没有,抬手拔掉头上的簪子、耳环,戴在腕上的手镯也摘了下来。
她摘下身上佩戴的所有首饰,轻轻放置在桌几上。
留下首饰,陆巧并不心疼,可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裳,却蹙了蹙眉。
衣裳确实华贵了些,值好几两银子。
是她考虑不周,应该穿朴素些的。
“大人是要我脱掉衣裳,仅着中衣去流放?”
干脆利落摘了首饰的陆巧,迟迟没有动手脱衣,面临风雨依然镇定的双眸,定定望向两名军士。
先前开口的军士张了张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军士先拉了一把他手臂制止他。
“出了城你们需得更换囚服,将衣裳给随行的衙役即可。”
陆巧这么配合,军士也不太想为难她。
毕竟姜文櫆犯下的罪,哎,好坏参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的官员替他求情。
也不知道该说姜文櫆到底是好官还是奸臣。
“母亲!母亲!”
乱哄哄的厅堂外,忽然传来声声大喊,还夹杂着好几道哭声。
陆巧听出姜语蓉的声音。
她稳了稳心神,从堂内走出,便看到了几个年幼的子女和姨娘们,被禁军一个抓一个的押了出来。
从后院到正堂,她们已然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年幼些的孩子更是被吓得哭嚎起来。
倒是老夫人不哭不喊,虽然发丝也散落了几缕,但看着已是妆容最整洁的一个了。
“夫人!我们真的要流放吗?老爷呢?”
心慌意乱的罗姨娘,看到陆巧远远就喊了起来。
“夫人,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夫人……”
姜文櫆妾室多,这些姨娘看到陆巧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个接一个哭喊着求她救命。
陆巧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去管这些姨娘。
她收回视线,率先走向府邸大门。
“娘!娘!”
陆巧年仅七岁的幼子,被人从后院拎出来,吓得直冲陆巧喊。
面无表情的陆巧蓦地回头,冲过去一把抢过自己儿子,冷着脸也不安抚哭喊的儿子,抱着他就在禁军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往外走。
不就是流放,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陆巧摆出一副冷情冷面,故作强硬的姿态,却在走出姜府大门时,险些委屈的泪崩。
因为她看到了姜文櫆。
姜文櫆被拘押在囚车里,囚车就停在姜家门外,他蓬头垢面,囚服沾满了血渍,微侧着头,奄奄一息的望着她。
陆巧也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姜文櫆一句。
值得吗?
很多年前他就比谁都明白,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连带着姜家也不会有好结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以往,陆巧从未说过姜文櫆一句不是。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委屈,很委屈。
“爹爹!”
和萧南瑜同骑一马的姜沐言,远远看到姜府门前的囚车,囚车上的人让她再次落泪。
“爹爹!”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到呼唤的姜文櫆缓缓转头,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姜沐言。
来的不止女儿,还有他的女婿。
虽然他没有送自己的嫡长女出嫁,可他已经知道,姜沐言已于昨日和萧南瑜成亲了。
镇国公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真君子,他没有看错人。
萧南瑜驾马很快来到姜府门前。
缰绳一拉他便一跃而下,将马背上心急如焚的姜沐言抱了下来。
“爹爹,爹爹……”
姜沐言双脚刚沾地,便迫不及待的冲向囚车。
可她冲不过去。
守在囚车前的衙役们长枪一横便拦住了她。
“不得靠近犯人!”
“快退开!”
姜沐言对衙役的呵斥充耳不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眼朦胧的看着囚车上虚弱不堪的父亲。
“爹爹!”
她哭喊着,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萧南瑜怕衙役刀枪伤到她,长臂从后揽住她腰身,抱着往后退了几步。
“回去。”姜文櫆很虚弱,声音也不大,“乖,回去。”
但看向姜沐言的眼神依然充满了疼爱,细看似还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是他当爹的不好,让儿女跟着一起受罪。
“爹爹!爹爹……”
“老爷……”
不同人接二连三哭喊的杂乱声音,传进姜沐言耳朵。
她循声看向府邸,这才看到姜家人都被押送了出来,一个个形容凄惨,哭成一片。
第140章
姜家的主子从老夫人到几岁的幼童, 一共二十一口人,一个不落全被缉拿。
“娘!”
姜沐言看到陆巧,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激动之下也想冲向陆巧,可萧南瑜紧紧抱着她, 警惕守在她面前的衙役也不会让她过去。
陆巧也看到了姜沐言, 她浅浅微笑了一下, 似要安慰姜沐言,又似无奈。
她早已料到了这一日, 更悲惨的结局她都意料过,她还扛得住。
负责押送犯人去流放的衙役, 上前和亲卫军统领夏棣交接。
除了前两天接连出嫁的姜沐言和姜兰芝, 姜家大大小小还有二十二个主子。
再除去已在囚车上的姜文櫆,还有二十一人。
衙役数了数,禁军押送出来的人正好二十一个, 又对了一下身份,确认无误。
他朝高阶下招了招手, 便有一名衙役拿着长长一捆结实粗绳上来。
绳子第一个就缠上了陆巧的双手。
陆巧半点不反抗, 甚至非常配合的伸出双手,任由衙役有些粗暴的捆她。
第一个人的手腕被结结实实捆住,衙役将绳子抽出一截,接着去捆其他人。
“娘,娘!”
姜沐言眼睁睁看着陆巧被人捆住双手,想扑上前却不能, 只能无助地哭喊着。
姜家大门口,不止姜沐言一个人在哭喊。
姜文櫆那些妾室哭嚎的比她还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