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就那样坐在地牢外看着他们,死一个,他就在你的画像前点一根香,他跪着为你点了一宿的香。”
周立看着乔吟:“那个扛过了炼狱酷刑的谢大将军,差点在猛虎寨疯了。”
乔吟听不下去了,她要见谢遇安,现在就要见他。
她顾不得什么礼节,转身快步登上了门口的马车,朝车夫吩咐道:
“快点走,马上就走!”
……
万丈崖下,皑皑白雪中,点缀着红梅簇簇。
山脚下的拂月山庄里,一群人正在忙碌。
经过一早的清扫整理,庄子内外焕然一新。
屋子里重新铺设了一番,换上了新鲜的蝴蝶兰和水仙花,还点足了炭火。
谢遇安还特意命人备下了红泥小炉,煨上了夜市那家买回来的桂花酿,还有瓜果点心各式齐全。
万事皆备,只等佳人到来,赏花赏雪,对饮一杯。
“少主,庄子周围和万丈崖上,小的都带人去看过了,没有异常,有几处猎人设下的陷阱也扫平了。”下人上前来报。
谢遇安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去偏院歇着吧,有需要我会叫你们。”
下人退下,谢遇安又检查一番。
暖手炉,瓜果点心,桂花酿,还有他亲自从外摘回来的红梅。
听庄子上的人说,这红梅昨日还未开,像是知道他们要来赏花一样,今早全都齐齐开了。
天公作美,阿吟听了必定欢喜。
正念着,外面响起了车马声,谢遇安忙往外走。
马车刚停下,乔吟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急急地跳下了马车,朝他奔来。
谢遇安迎了上去,倒不担心她又滑倒,地上的积雪他早已让人清扫干净,只是每次她都这般热烈的奔向自己,他需得好好接住她,万不能让她有一次落空。
“谢遇安……”
乔吟冲进他的怀里,唤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谢遇安这才发现,她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红红的。
他慌了一下,“怎么了?”
乔吟看着他,有些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四年前的谢遇安,心疼那个守着他们的约定,百折不屈的谢遇安。
“我都知道了,四年前的事,你九死一生赶回来,你为我报仇……”
乔吟一开口就想哭,胸膛里充斥着翻滚着又酸又胀的情绪。
全是遗憾,满腔的都是遗憾。
如果她没有提早离开,他那时会不会好受一些?
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谢遇安看着怀里哭着泪人的乔吟,伸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的泪水,苦涩道:
“知道后,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只是两个暗探就把我难住了。我迟到了整整五天,那五天,你一定很绝望。”
乔吟摇了摇头,眼睛里全是泪花:“我的阿遇,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哭得这么厉害,这话夸得很勉强。”谢遇安想逗她开心。
过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乔吟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抬头将唇瓣覆了上去。
下人早已在两人相拥时自觉避开。
已经停下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乔吟急急地亲吻他,光是行动证明还不够,她要告诉他,她爱他,一遍不够,那就十遍,百遍!
“谢遇安,没关系,晚来五天也没关系,我依旧爱你,爱死你了。”
炙热的告白像是要把天地间的雪都融化了一样。
谢遇安心头一颤,他不觉得遗憾。
此刻他们彼此相通的心意,足以抚平过往的所有遗憾。
“我也是,没关系,迟到了三年十一个月也没关系,我爱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只增不减。”
像上弦月慢慢变圆,像朝阳缓缓升起,他对她的爱,下一刻永远比上一刻多。
谢遇安的情话总是最动人的,缱绻的视线能把人直接给溺毙了。
乔吟止住泪水,伸手推着他进屋。
谢遇安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到了铺着软垫的坐榻上。
乔吟跪在坐榻上,伸手摁着他的胸膛:“让我看看你的伤。”
谢遇安仰倒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上身,另一只手捉住她乱动的小手,“太丑了,下次……”
乔吟不依,突然欺身上前,贴着他的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这身子,由内而外,迟早都是我的吗?”
谢遇安迎着她灼热的视线,下意识地滚了滚喉咙,声音暗哑:“只是看伤?”
乔吟塌下细腰,低头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谢大将军想要提前履行为人夫的义务,也不是不可……”
注:【如月之恒(gèng同‘更’),如日之升。】出自《诗经·小雅·天保》。
第128章 宝宝,你怎么不夸我了?
乔吟撩拨谢遇安的后果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不过一晃,人已经倒在了软垫上,双唇也被人急急衔住。
乔吟不甘示弱,伸手去解他的腰封,可她看不见,乱摸了一通,一点没松开,反撩的人火气腾腾,气息微喘。
谢遇安腾出一只手来,不过两下便松了腰封,随手丢在了一旁。
“谢谢。”鬼使神差,乔吟道了声谢。
谢遇安笑出了声,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下:“不客气,为夫可以做的更体贴更周到。”
他再度吻上了她的唇,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将她抱起,从前厅来到了内室,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这原本是为她午睡准备的,床头薰的是她最爱的梅花香。
厚厚的窗幔垂下来,光线骤暗,只余缝隙里透过来的一丝弱光,怀里的人明显放松了下来,谢遇安的躁动也不再隐藏。
乔吟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了柔软的云层上一样,周身温暖如春,光线有些幽暗,却能清晰看到他的轮廓,以及他眸子里的热情,让人觉得无比的心安。
滚烫的吻从她的耳垂落到了锁骨上,他的手亦像是着了火一样,要把她一点点融化。
骤然之间,空气变得稀薄,乔吟仰着纤细的脖子,睫羽微微轻颤,红唇微张……
谢遇安欺身而来,将她的空虚,一点点的抚平,填满……
窗外落雪无声,红泥小炉上的桂花酿咕嘟嘟地冒着泡,窗台上的水仙花微微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乔吟睁开了眼,眼前依旧是一片微光,身边已经没有人,但身后还有余温。
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还残存着淡淡的暧昧气息。
乔吟伸手拨了拨床幔,只见谢遇安闲适地倚在窗边,一身单薄长衫随意地挂在身上,劲瘦的腰腹若隐若现,好似根本不怕冷似的。
谢遇安低着头,一缕披散的碎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手里捏着个小雪球。
半敞的窗台上,已经站着两个手牵着手的小雪人。
似感觉到她的视线,谢遇安抬眸看了过来,嘴角噙着笑,眸子里像是漾了一池的星光。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就是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谢遇安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咬着她的耳朵,一遍一遍的问。
‘宝宝,你怎么不夸我了?’
‘宝宝,是我做的不好吗?’
她被他弄的七荤八素七上八下的,明知羞耻,却也只能顺着他的意,一遍一遍的夸他,一遍一遍的说喜欢他,说爱他。
谢遇安这个大烧包!!
乔吟越想越羞恼,头一缩,干脆藏进了被子里。
大烧包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拨开了她头上的被子。
“午时过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听听!午时过了!
他好意思说!她都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了,今天还赏什么花寻什么梅?
乔吟扭头不看他,露出颈窝上的一枚红印,就像那雪地里的红梅一样。
谢遇安自省道:是他太过分了,惹她恼了?
可她夸得实在是太动人了。
“宝宝……”
那羞耻的称呼再度袭来,乔吟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嘴!
死死捏住!捏扁!!
“再叫这两个字,我暗杀你!”
她眼睛瞪的圆圆的,满脸写着四个大字——‘恼羞成怒’。
谢遇安怕她又要哭了,乖顺地点了点头。
今天不叫了就是了。
……
两人折腾了一上午,乔吟已经不想动了,赏梅的事只能搁置,吃了点东西,歇了一下午,二人打道回府。
下山的时候,谢遇安特意下车折了一捧红梅带回去。
乔吟剜了他一眼:“掩耳盗铃。”
谢遇安笑而不语,任由她消遣。
马车缓缓前行,忽地一阵马蹄声响起,几个少年郎纵马而过,手中捧着几枝白梅。
“万丈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白梅,我们快回去,明日邀他们一起来赏梅。”
乔吟在车厢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转头看向谢遇安:“那年我来万丈崖寻双色梅,你在吗?”
这次,谢遇安摇了摇头。
那就好。
她更希望他不在。
乔吟抬手,掐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红梅,插在谢遇安的鬓边。
“双色梅新奇,白梅素净,但比起它们,其实我更喜欢红梅,浓烈傲然,配我的谢郎,正正好。”
四目交接,两人相视一笑。
“谢谢娘子。”谢遇安勾起唇,缓缓道。
马车缓缓前行,乔吟靠着谢遇安的肩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谢遇安侧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睛里全是温柔。
美梦成真了。
谢遇安,你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掌灯时分,马车抵达侯府大门口,谢遇安亲了亲乔吟的脸,将她叫醒。
“到家了。”
乔吟睁开了眼,双眼惺忪地看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我笑醒了。”
乔吟主动坦白道,“一想到我以后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忍不住笑醒了。”
谢遇安抿唇浅笑,每个毛孔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
他说过的,她夸人总是夸得格外动人,夸得人蠢蠢欲动。
一个月,实在是太漫长了……
“婚期是不是可以改?”谢遇安道。
乔吟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喜帖都送出去了。”
二人下了车,谢遇安同她一起进门,今晚他留在南院。
“没有规定喜帖不能改的。”
“喜帖能改,圣旨能改吗?”
乔吟正侧头和谢遇安说话,忽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吟,我看见了,万丈崖的白梅……”
第129章 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乔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谢遇安身边躲了躲。
再抬眸,乔吟才认出,眼前的人是陆瑾之。
陆瑾之,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脑海里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乔吟看着眼前的男子。
陆瑾之穿着皱巴巴的衣裳,头发也好似没有打理一般凌乱,那双原本满是自信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他喝醉了?
靖安侯府大门口的灯光,照亮了三个人的身影。
陆瑾之清晰地看到了乔吟皱起的眉头和她往谢遇安身边靠近的步伐,以及谢遇安手中的红梅。
十分刺目,尤其是在他刚刚才得知,当年那枝白梅,是真的,是她千辛万苦从万丈崖上折来的。
“阿吟,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好吗?”
陆瑾之哀求着,伸手去拉乔吟的手。
乔吟避之不及,谢遇安将她护在身后,挡住了陆瑾之的哀求。
“陆世子,来的正好,下月二十六,有空来喝我和阿吟的喜酒。”
谢遇安将一张红色喜帖递了过去。
陆瑾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钉在了原地,他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样,伸手将那张喜帖狠狠挥了出去。
“假的!都是假的,她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陆瑾之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紫色的册子,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他迅速翻动着那些纸张。
“她约你去赏花,她带你去夜市,给你打的络子,这些都是她先为我做的。就连你手中的红梅,她也先送了我,还是更难得的白梅。你知道吗?谢遇安你不过是个替代而已,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我。”
乔吟看着那个册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看着谢遇安。
谢遇安松开了她的手,捡起了被打落在地上的喜帖,而后抬头看向陆瑾之:
“那她跟你说过,她爱你吗?”
陆瑾之表情一僵。
没有。
乔吟从来没说过她爱他,甚至连‘喜欢’都没有说过。
说的都是旁人,全京城的人都在说,乔吟天天追着他跑,乔吟喜欢他,乔吟爱他。
他也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的。
实际上,乔吟从来没亲口承认过。
她说过的最像告白的一句话是:‘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
可她分明对他这么好,这么无微不至,这些行动还能是假的吗?
这些行动不足以说明她喜欢他吗?
陆瑾之刚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充分的解释,对面的谢遇安拉起乔吟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掷地有声道:
“她跟我说了,还说了不止一次。”
“以前,她选择你,我尊重她的选择。现在,她选择我,也请你拿出君子之范,尊重她的决定。”
陆瑾之望着他们紧紧相扣的手,心里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痛不欲生,便是喝再多的酒都麻痹不了的痛。
他不能接受,他不愿接受。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想要乔吟的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行。
现在换成他了,他没有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陆瑾之不停的摇头,猩红着眼睛看着谢遇安身后的乔吟。
“阿吟,能不能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
乔吟迎着他的视线,她无法否认,曾经的最初,她确实对他动过心。
可那一点点动心,早已在他一次次的冷漠和拒绝中消磨干净了。
她虽是为了任务攻略他,可没做一件伤害他的事,就算是中途撤离,她也不欠他什么,更不需要对他负什么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