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行了礼:“侧福晋勿怪,咱们府里出了强盗,福晋吩咐我等来处理,一路追着来,并不知强盗进了侧福晋的屋里。”
“刘嬷嬷,我院子里有强盗,你说的可是主子爷啊?”侧福晋气不打一处来,把话往三阿哥身上引。
刘嬷嬷对主子爷行礼,说明事情经过:“九福晋送福晋的鸡鸭都被偷抢了,奴才请主子爷主持公道。”
胤祉烦闷,怒道:“左不过几只鸡鸭,闹什么闹。”
刘嬷嬷又行了礼:“那是九福晋给咱们家福晋的,是私产,别说鸡鸭,就是福晋院子里的一根草,旁人也动不得!”
侧福晋大声道:“你们这些奴才可别忘了,这三贝勒府是主子爷的,主子爷想如何就如何。”
“三贝勒府的主子是主子爷,是福晋,侧福晋您跟咱们一样也是奴才,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待过几日有新人入府,侧福晋才好教她们,如何对主子们俯首帖耳。”
侧福晋被气了个仰倒:“主子爷,你说句话呀。”
“都给爷滚。”胤祉不耐烦听女人吵架,直接扔了茶杯。
侧福晋吓得倒退一步,刘嬷嬷却不动如山:“东西若找不到就算了,福晋会使人去九皇子府上告知九福晋,叫九福晋再送来便是。奴才们告退。”
“慢着!”
胤祉瞪着田氏:“你家虽不是大户人家,好歹你爹也是个末流小官,怎么连只鸡鸭也眼红?还不把东西还了,去主院给福晋磕头认错。”
田氏捂住胸口,眼泪汪汪:“主子爷,您怎么可以如此说我。”
胤祉来田氏这儿就是找乐子来的,这会儿乐子找不成,反而惹来一肚子气,根本不搭理田氏,扭头就走。
刘嬷嬷见怪不怪,见田氏还在那里悲春伤秋,她淡淡道:“主子爷既然发话了,侧福晋不配合,奴才们就自己来。”
刘嬷嬷的话一落地,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强闯进去,很快找到了九福晋送的年货,还把那个丫鬟按倒在地狠打了一番。
侧福晋屋里的箱子、柜子没能逃脱,全都被掀翻,衣裳首饰全撒到院子里,一时间,侧福晋的院子里哭天抢地,好不热闹。
三福晋听刘嬷嬷禀报事情经过,她冷笑了声:“我早看明白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偏偏田氏觉得他是个文人雅士,翩翩君子。”
他不是文人雅士,翩翩君子,他就是个虚伪小人,只要涉及到他名声脸面的事,他随时都能翻脸。
瞧瞧,刘嬷嬷不过是说了一句要去九皇子府,他怕丢脸丢到九皇子府,转头就能把他心肝儿肉骂一顿。
“额娘的宝贝,以后别找你阿玛这等里外不一的人。”
大格格眨了眨眼睛呀,额娘说的是什么呀,她不明白。
腊月二十六,儿孙陪着彭春从京郊回城里过年,闲在家无事的叶菁菁也去了勇勤公府。
堂姐妹关系亲近,一些不好跟娘家人说的话三福晋一点都不避讳堂妹。
叶菁菁听堂姐说完几只鸡鸭在三贝勒府闹出的风波,叶菁菁先是震惊,后又无语:“好歹也是贝勒府的侧福晋,要搞什么后宅斗争不搞点高端的?抢两只鸡鸭?”
“田氏是个没脑子的,上回害李氏掉了一个孩子,用的法子还是给李氏吃了堕胎的点心。”
叶菁菁再次震惊:“这也能行?”
“行,怎么不行,那个点心胤祉也吃了。田氏哭得梨花带雨,胤祉当即就说那个点心他也吃了,他怎么没事?还说田氏单纯,做不出这种事。”
“我的个天。”
“你府里那个侧福晋究竟长得有多美?”
“单说外貌,那肯定是美的。江南那边的长相,娇娇弱弱,还读过书,会弹琴,每回红袖添香都少不了她。”
三福晋讽刺道:“田氏长得美不是她最大的优点,她最大的优点是她一颗心全是胤祉,在她心里胤祉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的神。”
叶菁菁明白了,一个男人被一个美人全心全意地爱着,笨一点算什么,害其他妾室算什么,她吃醋,那是她嫉妒,都是爱呀。
“我还不知道,三哥在女人上如此糊涂。”
“呵呵,跟那些文人混一起,什么文人风骨没学会,只学会了风流。”
胤K来找福晋,一走进院子里就听到三嫂骂三哥,他犹豫了一下,默默退出去。
胤K自省,他现在也虽然跟文人混一起了,他可不会学三哥的坏毛病。
他心里只有福晋,和大清!
“主子爷,咱们还找福晋吗?”
胤K瞪小金子:“找什么找,过去帮三哥挨骂吗?”
“那咱们现在干嘛去?”
“去找三哥!”
他要好好劝劝三哥,对三嫂好一些,可千万别连累他。
第31章
因为堂姐,叶菁菁对三阿哥越发不待见,胤K同样如此。
为何呢?胤K去找三哥说话,他还没开口,中午喝醉还没醒神的三哥就阴阳怪气地讽刺他,问他姚元景给他上课上得如何了?是不是从头教他读四书五经?读到哪本书了?
胤K黑脸:“来人,三哥醉了,把他送到屋里歇息。”
胤祉红着脸哈哈大笑,举杯念道:“无计奈情何,且醉金杯酒!九弟,咱们干一杯。”
胤祉的贴身太监吓得连忙鞠躬请罪:“主子爷喝醉了,九阿哥您见谅。”
胤K轻哼,根本不搭理那个太监,转身就走。
他早就知道三哥见不得其他兄弟比他好,有些小心眼,没想到会在这等小事上提了一遍提二遍,酸话说了不知道多少,真没意思。
三阿哥跟九阿哥起了嘴角,屋里伺候的小厮赶忙传话给管事,管事又传到彭春那儿。
彭春正和齐世一块儿说话,董鄂增寿和董鄂嘉年旁听。
摆摆手叫管事退下,彭春对齐世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活不过明年了。我看朝堂之上要起波澜了,董鄂家还要靠你稳住大局。”
“大哥,别说丧气话。”
彭春深吸一口气,笑道:“我如今喘口气都这般艰难,就算能吊着命,你忍心看我受这般折磨?换作是你,你还活不活?”
齐世沉默不语。
彭春的手上长满了老年斑,他颤抖着手,伸过去,齐世赶忙握住他的手。
“遥想当年,皇上英明睿智,八大铁帽子王威武霸气,咱们一路南征北伐,肃清来犯之敌,是何等光耀。可如今,死的死,老的老,朝廷,也该是另扶一批人起来了。”
权力的交接,伴随着利益的重新划分,明面上,暗地里的争斗避免不了。
齐世道:“咱们董鄂家不参与那些斗争,我们是武将,只要替皇上带好兵,守住正红旗,咱们家就能稳住。”
苍老的眼皮耷拉着,彭春的目光浑浊又有力量:“你一向沉稳,咱们家下一代增寿、长吉、嘉年,都是好孩子,肯定也能照看好董鄂氏,我只担心,你们卷入到皇室中。”
齐世明白,大哥担心他们家卷入大位之争。毕竟,他们两家的唯一的女儿都嫁给了皇子。
“菁菁可跟你们提过?”
齐世摇头:“菁菁没提过,但也几次说九皇子只想当个太平王爷。”
九阿哥先恶了孔家、皇室宗亲,又大闹工部查账本,做了这么多得罪人的事,根本不像有心大位的样子。
皇上也不管,说明皇上也无意九阿哥。
彭春看向儿子董鄂增寿,董鄂增寿道:“妹妹提过,她说三皇子不可能登上位。”
她不看好,也不愿意三皇子登位,更加不愿意娘家帮三阿哥。
彭春直言:“无论是三阿哥还是五阿哥,咱们家都不帮,也不能帮。”
齐世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董鄂家只要一直把握住军权,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嘉年撇嘴:“苦了堂姐。”
彭春、董鄂增寿齐齐叹息,当年皇上亲自指婚,他们又能如何?
齐世站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您就别担忧这些了,弟弟我扶您去暖房看看花,晚上宴席您还能多用一块扣肉。”
彭春笑:“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东西,明明说好了叫我吃两块扣肉,你们扣了一块,晚上给我补上,说得好像我多吃了一块似的。”
董鄂增寿也过去扶着父亲,笑道:“额娘这不是怕您不好克化嘛。大夫也说了,您要少吃多餐。”
彭春无奈起身:“好,少吃多餐,咱们出门散散吧,晚上才能有好胃口。”
“哎,您这话说对了哦。”
老小孩,老小孩,人一老,跟孩子一般,还能为着一块肉闹脾气。
彭春身子骨这般差,除了年老的原因,也因为他年轻时南征北战伤了身子,到老了各种病一起爆发出来,才这般要命。
齐世感叹:“我比大哥小十多岁,我从现在就开始好好保养身子,等我告老在家,身子骨尚可,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彭春不高兴,推开老弟弟:“不用你扶。”
齐世放声大笑,董鄂增寿和董鄂嘉年也咧嘴笑。
董鄂嘉年笑完后,又叹气。
他上头有哥哥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打从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小,今日他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
再等十多年,阿玛告老,大哥要担当起大责,他一定要奋发读书,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老一辈的满人将领官员剩下不多了,这是彭春和齐世兄弟俩的感慨,也是康熙的担忧。
腊月二十六这日,董鄂家在团聚,乾清宫里坐满了皇亲国戚、满人在朝高官,连已经丢掉爵位的玛尔浑,告老的佟国维都在场。
康熙的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掠过,冷声道:“从我大清入关之日始,对尔等亲厚,允你们占地归为己用、即使普通旗人每家也有几十亩地,皇室宗亲占的就更多。你们先祖亡故之后,恩及子孙后代,朕给银子给官位,各地税这等位置只任用满人官员,如此厚待,你们还不满足,定要掏空大清的根基,叫汉人百姓活不下去,反了大清你们才甘心?”
所有人下跪:“皇上恕罪,臣等并无……”
“无用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康熙打断他们:“玛尔浑,被夺去爵位你可甘心?”
“臣……”玛尔浑额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俯视他:“朕替你答,你不甘心。”
“为什么不甘心?你才贪了多少?其他满人大臣,皇室宗亲贪的比你多了去了,甚至把大清的税关当作自己家的私产,堂而皇之地把大清的税收纳入自己的腰包,这等巨贪才该被夺爵杀头。”
“顺承郡王,你说是不是?”
顺承郡王勒尔贝颤抖着声音:“臣有罪!”
康熙怒道:“你是郡王,每年俸银五千两,俸米折合银两五千两,你家里还有田庄无数,一年到头四时八节赏赐朕可少了你的?朕还叫你管着盛京、山西两处税关,你还不知足!”
顺承郡王勒尔贝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遏必隆、福全、常宁、岳乐、佟国纲、费扬古、伊桑阿……都死了,咱们满人人少,得用的就更少,你们这些勋贵不帮着朕,反要扯朕后腿,你们是想着,你们活着时痛快了,就不管后代子孙死活了吗?”
康熙知道底下人贪污,具体贪污多少他并不清楚。胤K把工部闹了个翻天,康熙使人顺着工部查下去,只京城和盛京两处,查出来的贪污就顶得上小半个国库,这让他无比愤怒。
康熙多少年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发完脾气后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扶住桌案。
梁九功见主子爷怒发冲冠,怕气出病来,赶紧奉茶:“主子爷您缓缓劲儿。”
康熙推开梁九功,难掩疲惫。
佟国维大声:“回皇上话,我满族儿孙,还有可用之人。”
“谁可用?”
“皇上您的皇子们,个个都是文武全才。”
康熙默了许久:“朕的皇子们固然出色,但独木难支,朕盼着你们这些王公大臣家,能出更多的栋梁之材。”
“佟国维,你回去跟鄂伦岱说,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给你们佟佳氏丢人,也给他阿玛丢人。等过完年,叫他进宫当值,任一等侍卫。”
佟国维谢恩:“臣替鄂伦岱谢皇上厚恩。”
康熙道:“你们所有人的家族子弟,只要有本事,朕都给他们机会,你等不可再叫朕失望。”
“臣不敢,谢皇上大恩。”
康熙一番敲打,从乾清宫出去时,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马齐,你说,皇上是何意?”
马齐冷眼看着这位问他话的镇国公:“镇国公这话问错人了,你该亲自问皇上才是。”
“嘿,你这人,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对我生什么气?”
马齐瞟了眼如同死狗一般被太监拖出来的顺承郡王,对围着他的所有人道:“贪了不该贪的,该退该补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别人我不知,我家每年全靠俸禄和家里田庄出息过日子,可没有贪过国库的一丝一毫。”镇国公言之凿凿。
马齐哂笑,不知信没信,他对这些人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镇国公挺着将军肚唏嘘道:“马齐啊,入阁之后跟咱们都不来往了。”
“镇国公说的是,咱们如今什么身份,哪里高攀得上马齐大人。”
今日被召进宫,他们都以为是皇上赶在大年之前恩赏他们,没想到是来挨骂的。
倒霉!晦气!
镇国公对着顺承郡王呸了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些满人王公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装作一副我无比清廉的模样。
清不清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许皇上也知道。这会儿,表演得再好,也无人观看。
康熙训斥满人王公大臣们的消息没有遮掩,加上宫里封印后官员们不用当值,各家都在走亲戚吃席,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隔日,腊月二十七,宫里宣召以陈廷敬、李光地、熊赐履为首的汉臣觐见。比起对满臣,康熙对汉臣怀柔许多。
“都别跪着了,你们一个个比朕还老,大过年的叫你们跪着,朕于心不忍。”
“臣等,谢皇上体恤。”
陈廷敬、李光地,两人互相扶着彼此站起来,梁九功十分有眼色,赶紧叫小太监给众位大人看座。
康熙唏嘘道:“都老了哦,朕老了,你们也老了。你们几个中,晋卿最年轻吧。”
刚坐下的李光地忙起身:“臣今年六十一了,过完年,该吃六十二的饭了。”
康熙叫他坐下答话,不用起来。
康熙对熊赐履道:“敬修,朕没记错,你今年六十有八了吧。”
“回皇上,臣六十九了。”
“六十九了,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你是汉阳府人,年初你告老时本应让你回乡养老,可朝中缺人,只能劳你一把年纪还要在内阁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