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大衣帽间,橘黄色的灯落在他身上,甘望舒这才发现,一晚上他都穿的浴袍。
他身量高,最简单的浴袍款式套在他倒三角的身材上,穿过长长的通道踩着棉拖鞋踱步而来,那清闲的几步让甘望舒想起上一次坐在秀场,音乐缕缕散开,模特踩着信仰的脚步穿过众生的眼。
手往她肩头一撑,萧津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嗓音磁性:“在家里还能迷路,你啊,说你傻不冤枉你。”
甘望舒眨眨眼,从自己飞远的思绪里回到现实,“你这房子设计得不科学,衣帽间是房间的好几倍。”
“那你上我主卧去住吧我那儿衣帽间大小合适。”
“那你这个是给谁准备的,未来的女主人吗?”
“嗯。”
“……”
甘望舒发现他这个姿势将她笼着,属实暧昧到了极点,左手边是窗户,是曼哈顿美丽动人的夜雨,右手边是华丽而空荡的衣帽间。
这样的夜晚更适合一些小情侣,小夫妻,很温馨,就是不适合他和她,他们像被人刻意放进橱窗的木偶,没有那些鲜动的爱情和灵魂。
她轻轻拿下他撑在自己脑袋一侧的手,开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别气我型。”
“……”她翻了个小白眼,委屈地咕哝,“我又没问你喜不喜欢我,有毛病吧你非要贬低我。”
萧津渡失笑,那只被拿下的手捏捏她盈润雪白的小下巴,“我哪儿敢啊你是我的小祖宗。”
“……”
“你快答应我今晚在这睡,我一会儿带你下楼溜溜。”
“这天气还要下楼,我不去。”她扭过身子,赌气傲娇道。
萧津渡手从她纤薄的肩头点了点,“我这没你换洗衣服,祖宗儿,不洗澡啊你。”
“……”
甘望舒脸上如有火舌飘过,红起来,炸了,“你不要碰我。”
萧津渡抬手,做投降状:“怎么了?就那么一下。”
“可以告你非礼了。”她瞪他。
“……”萧津渡吊起一丝眼尾,笑意浓郁,“我坐十二个小时飞机来坐你的牢。”
“……”
“这辈子不疯在你手里,也算逆天改命了。”
“……”
第39章 约会圣地。
甘望舒把手背在身后, 低下头扮演无辜。
萧津渡忍了会儿,说:“望舒,谁教你的, 天天搁我面前演戏。”
“……”
“好好一个人给你耍得团团转。”
“……”甘望舒委屈地说,“我一个人的时候是挺良好的老百姓,跟你在一起不到一个晚上我就有千宗罪需要枪毙了。”
“……”
萧津渡低头笑, 憋了半天的气那一刻烟消云散,低下头把她的小身子一拢, 从墙角捞起来, “好了好了, 我开玩笑的,你哪有罪,都是我,我老给你定罪我罪该万死。”
“嗯。”
“那出去吧, 一会儿雨停了咱出去买点衣服。”
“我可以回去的,还大费周章趁雨去买衣服。”
“不行,我大老远飞过来安慰你不更大费周章吗?没良心。”
“……”
萧津渡走了两步, 回头把原地不动的人一把捞走。
甘望舒像个囚犯, 跟在他身边被动地挪动委屈的小步伐, 挪着挪着就出去吃她的水果蛋糕茶了。
来时明明胃很腻, 但是他家里的东西都好吃,萧总甚至已经知道她爱吃芒果味儿的蛋糕了。
萧津渡就坐在她对面看雨, 惬意得不要不要的。
中间甘望舒收到二哥的消息, 问她人在哪儿, 雨这么大要不要去接她。
甘望舒偷摸回复:“不用了二哥, 我开车出来的,和一个朋友见面。如果太晚了我今晚就住在朋友家就行, 就在附近,你不用担心我。”
“好。注意安全,有事找我。”
收起手机,看对面萧总眼神奇奇怪怪注视着她,甘望舒不理解:“怎么了?”
“甘衔清发消息给你?”
“你怎么知道?”
“这大晚上大周末的,总不会在忙那个坑爹的工作。”
“……”
“别跟他走近人家又不是单身,你明天搬过来住。”他略带嫌弃地道。
“……”甘望舒心想,她搬过来住会被二哥打死吧,虽然他向来温润如玉连被她骂都舍不得骂回来,但是她可不敢去和二哥说我要搬去和别人住,他就算不生气,简简单单问一句是谁?她都一个字答不上来。
“嗯?”
“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这有什么说不了的……”
“别说了。”她嘟嘴。
“……”
萧津渡没辙,谁让自己没骨气呢,还能真的强硬掳过来吗?
真是烦死甘家的人了。
雨是在一个小时后停的,甘望舒也吃吃喝喝饱了。
萧津渡换了身衣服,拿起她的大衣给她披上,把人带下楼去。
电梯在三十六层由下急速飞落,通透的玻璃镜面倒映着两人当下的状态,甘望舒规规矩矩站着,隔壁萧总手插大衣口袋,斜眼瞅她。
“瞅什么?打你哦。”她说。
萧津渡:“打呗。”
“……”
“打死我,看谁还对你这么好。”
“……”
甘望舒抿着唇,没再说话。
萧津渡连忙把手拿出来,搂上她的肩,低头不在再靠着镜面对视:“开个玩笑的,望舒,对不起。”
她吸吸鼻子,低下头。
“望舒,我开玩笑的,”他悔恨得很不行,“对我们望舒好的人多着呢,我不是觉得没人对你好,不是的。”
甘望舒低喃:“就是没人对我好,除了妈妈,甘家的二哥,就只有你对我好。”
“我还排在那个姓甘的后面?”
“……”他松开了她,“你最好来哄哄我。”
“……”甘望舒抬头,扭过身看他傲娇别开的脸,笑出来,最后彻底整个人凑到他面前去。
萧津渡转过身背着她,甘望舒又追上去。
闹闹腾腾的电梯到了,两人别别扭扭地你追我赶出去了。
“走慢点,地上有水。”
没来得及擦干的地面甚至倒映着她俏皮跑动的身影,萧津渡一边心惊胆战大步流星追上去一边觉得好看得很,他家望舒连地上的倒影都是迷人的。
开车到附近商超,两人找了一间女装门店进去。
萧津渡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卖衣服的店别说是女装了,一进去就在黑色装潢的店里被那些繁复华丽的衣服弄得有些眼花缭乱。
他不懂为什么店里要弄黑色的,显得高级?也不懂为什么黑色的店里都是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他的望舒更喜欢穿简约款的。
有钱没处花的感觉真的烦。
甘望舒去买贴身衣物,她没逛,直接找到店员说给她拿一套免洗一次性的,末了发现身上没带手机,咬咬唇,回头去找萧津渡。
他站在最角落的一件白色风衣面前,待人来了就歪头和她耳语:“望舒儿,买衣服吗?”
“我有外套的。”
“我发现,你穿白色是真好看,”他扫一眼她身上毛呢布料的白大衣,“我们望舒穿得跟个小仙女儿似的。”
“……”甘望舒脸红起来,推着他到柜台去,“结账了结账了,我发现我的手机丢在你家里了,今天要主动花你钱了。”
走两步,她回头看着那个模特身上的风衣。那是她没买过的款式,白色的,很修身,贴着模特高挑的腰线,浑身没有多余装饰,只在脖颈处用一排珍珠做纽扣,衣服质感垂坠如荧光流泻,在忽然拂来的夜风下摆动似水流。
店里是全黑装潢,模特立在那儿,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吸引着她,或者说吸引萧津渡。
她在萧津渡掏钱时,含含糊糊地说:“你觉得那件风衣好看吗?”
“好看。”
甘望舒:“那我买了吧。”
萧津渡挑了个眉,一下子就把递卡的手转了个圈,往后角落一指。
店员利索地去取衣服。
甘望舒笑起来,偷摸在没人地方和他耳语:“我也发现它挺好看的。”
“是吧是吧,我眼光不错的吧。”
她冲他笑。
萧津渡今晚的心情简直绝了,看着她就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认识一遍,然后挨个送她面前给她挑。
笑起来真好看,他家望舒。
店员很麻利,很快他就拎着衣服慢悠悠带人出去。
甘望舒迷路了,忘记刚刚来时的电梯在哪儿,她闲来无事就自己冲在前面找,萧津渡随意在后面跟着。
路过一个楼层导航牌子,扫了眼,他又拿出手机折腾了一下。
“电梯在那儿。”甘望舒回来带他。
进去后,甘望舒发现萧津渡摁了顶层的按钮。
“去上面干嘛?我们车子在地库。”
“上面有个电影院。”萧津渡把手机给她看,“看个电影望舒。”
“……”
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太超出甘望舒的想象力了――和他看电影。
但是他这个先斩后奏的家伙已经买票了。
电梯门开,萧津渡直接不由分说地把她拎出去,“看看呗明天周末,电影放到凌晨一点半,不算晚,这样的雨天看电影最爽。”
“……”甘望舒也不知道拿什么来拒绝,只能被动地挪着僵硬步伐随他进了影院。
萧津渡买的一个国产片,在国内放映过,似乎还挺火的所以出口北美了,甘望舒听过,没看过。
直到电影开场她还在拿萧津渡的手机看剧情简介,发现是个现实向带点文艺的爱情片,海报上有一句话――爱到最后剩下什么?
甘望舒指着海报问萧津渡:“你觉得爱情到最后剩下什么?”
萧津渡瞥了眼:“我能知道?”
“……”
“你问我点金融知识吧。”
“……”甘望舒差点笑死,把手机塞回去给他,“你就抱着你富可敌国的财产终老,老死吧。”
“我这不是学习来了吗?”萧津渡拎着手机抵在腿上,懒懒散散道,“还没学习你就要我答案,我也不是神童啊。”
她掩唇笑得不行。
放映厅里统共没几个人,甘望舒环视一圈,发现加上他们俩才十个,分布在巨幕厅四周,每两个人圈出一个自己的根据地。
她压低声音说:“你看这天气也只有疯疯癫癫的人来看电影了。”
“管别人,学习,来,开始了。”萧津渡指着屏幕,“看,一会儿互交答案。”
“……”
甘望舒专注看起来。
隔壁的男人往后一靠,坐姿格外闲散,手搭在她椅背上,微微偏着脑袋,看得似认真又漫不经心的。
甘望舒倒是很认真地看着每一帧画面,回想起来,她有一年没看电影了,上次还是在去年单叶心生日的时候。
甘氏的这份工作,说到底让她忙碌不少,尽管是周末也没太能全部安排给娱乐时间。
有时候想想,没了公司也不失为一种获得,至少能有一段时间跟着萧津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怕那时候萧津渡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两人早已经分崩离析,再也不见。
忽然,肩头一重。
甘望舒从大荧幕上男女主怒目相向指摘对方过错的画面里抽离了思绪,偏头。
萧津渡靠上了她的肩,睡着了。
她屏住呼吸,忘了眨眼地静静看着那副忽然近在咫尺的五官。
知道他好看,但是忽然逼近却有种让人心跳如雷的震撼,或者……惊吓,好像是什么东西撕破了距离冲到眼前,冲到心里。
那一刻有种为了他的五官而心动的肤浅,所以甘望舒又回头去看电影,只是过了不到十秒又去看他。
怎么忽然睡着了?他在飞机上没有睡觉?今天白天也没有睡觉?
在超市的时候,他好像说,他心里终于舒畅了。
那是不是,他在机上的十几个小时里一直在想着她的事?想着她为什么事难过又为什么和甘家的人住在一起,宋此洲肯定跟他说了,他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飞机上没有睡觉,回来后也没有倒时差,直到此刻,带她大晚上冒雨出来买换洗衣服,心血来潮又想看场午夜电影,看了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还说要互交答案呢。
睡就睡吧,只是……
她以为看电影已经足够亲密了,没想到影院果然是男女约会圣地,还能靠在彼此肩头……是她肤浅没经验了。
但真是亲密太过头了,他是觉得他是男人吗?如果反过来,她靠到他肩头睡觉,那是什么场面……不就妥妥的,一对。
她忽然想到来之前的衣帽间里,他说的,理想型是,不气我型。
他每次都说她气他,但是他其实却一直乐此不疲……
不知为何,甘望舒忽然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句话――男人靠在女人肩上睡觉是为什么。
搜索引擎肯定没有这样感性与理性应当并重交融的答案,倒是有一个网站上有个相似的问题提问,底下答案五花八门,有个高赞回答说:喜欢咯,一是对喜欢的人下意识放松,二是故意制造亲密,坏得很呢这种男人。
甘望舒接下来也不知道这电影具体在讲什么了,只知道男女主角一直在吵架,分手复合一段时间又吵架,从头吵到尾,两人都指责对方变了。
最终分开时,女主说她八年青春喂了狗,诅咒他死。
画面变白,镜头拉远,回到青春时光里校园里的青涩对笑,那时的蓝领白衬衣白底格子裙,是最好的情侣装,往后彼此的身上都太过华丽,沾染了烟火气也沾染了雨水,有了别的味也湿答答的,不舒服。
电影散场,那余下的八个人稀稀疏疏起来。
发现还有彩蛋,甘望舒也就没有起,想着让萧津渡再睡两分钟。
他却在这时候醒了,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他腿上。
萧津渡一手摁住那件他刷卡买下的风衣,一手摁着酸涩的眉心,完了又忽然往甘望舒肩头倒了上去,仰头望天,“真舒服。”
“……”
她斜睨他:“是吧,我快肩周炎了。”
“……”他低笑,侧过脸,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间。
甘望舒痒从那儿开始,四肢百骸都弥漫起一层热浪电流,都是麻的。
“起来。”她说,接过那件新衣服折起来放入袋子。
萧津渡:“没放完呢。”
“那是彩蛋,你全程没看,看这个东西能交作业吗?”她把袋子塞他怀里让他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