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Fuiwen【完结】
时间:2024-07-24 14:35:42

  曼哈顿的万家灯火在城区如棋盘展开,丝丝缕缕纵横交错到极目之处的世界尽头。
  甘望舒对着这样的夜色,接电话的信心也强了一些,她拿着手机在寒夜里开口:“我看甘氏早晚大有换人的架势,就自己请辞了。”
  “你哪里听来的?”
  “我见到了一个,甚至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所谓的,四哥。”
  电话里沉寂了下去。
  甘望舒看着夜,眼角泛着冷淡的光:“您能保证,这个人,这辈子都和甘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吗?”
  另一端的甘兴业还维持着冷静:“这事还没有定论,还为时尚早,只要你业务水平完美,就……”
  “什么样的业务水平算是完美的?”她问。
  甘兴业的声音又停了。
  甘望舒:“有人等着上位的情况,我的业务水平真的能在短暂的一年,两年内,在泼天的压力下,做到所谓的完美以至于让那个着急等着上位的人能够自己主动或被动地被你们叫退出吗?”
  甘兴业完全哑然。
  甘望舒脸上蒙起一层冷意:“这辞呈您批了吧。”
  甘兴业语气些微急了些:“望舒……这是你奶奶的意思,我还在争取,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再多两年时间。”
  “两年内没人能够把那个破烂摊子做到如日中天。”她冷静道,“别说得好像是施舍一样,当初我三哥离开时,甘氏内部是什么样的,作为董事长,您不清楚吗?”
  “我知道,但是至少那会儿你留下的说服力比现在强。你现在离开这个位置又回到过去,这么冲动你会后悔的,望舒,哪怕再待两年离开也好过现在……”
  “我离开,也不缺那个养活自己的能力,该担心的是公司。”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名嘉国际两个还没签的项目总设计师是我,览市沪园的第二期项目也正要签,林林总总加起来快十个项目待进展,这些,我走了,项目都和甘氏没关系了,国内不是只有甘氏一个建筑公司,甘氏这两年能那么快稳定下来不能说是没有我这个设计师的功劳。”
  “望舒。”甘兴业的声调高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哪怕你离开那个位置但你不打算再在甘氏做着……”
  “我为什么要呢?”
  电话里的声儿戛然而止。
  甘望舒:“我身上就多少血,我为什么要留给甘氏,留给甘家不遗余力地榨干到最近一滴不剩?”
  甘兴业呼吸略显急促,“望舒,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回事,说话如此不近人情就算了,你打算彻底离开甘氏,打算让甘氏后期业务中断一大半。”
  “一大半不至于,四分之一差不多吧。只是在甘家人一直以来的眼里,我都要怀疑我真的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傀儡呢,两年在集团毫无建树,直到我今天决定要走,才发现,没了我,这甘氏,也不是毫无影响。”
  “望舒……”甘兴业语气沉了下去,“你想怎么做?”
  他听出来她不是真的要离职了,而是在威胁。
  甘望舒:“我想怎么做,爸爸应该猜测出来了,利用我也不应该这么明显,才两年就按捺不住了……可能是这个接班人比我大吧,所以我没法子占有这个位置太多年,但是,要赶我走,你们得掂量掂量新来的人,有没有能力能够填补上集团损失的那些业务,有没有能力接受一个和两年前一样的烂摊子,而据我所知,我那位,亲爱的四哥,貌似也只是我那三哥的翻版,真不愧是兄弟。”
  “我会处理,”甘兴业轻吐口气,对她道,“我一直是希望你继续做着的,望舒,我一定争取这个位置,一直是你的。”
  “但愿。”
  挂了电话,甘望舒继续看着楼底下蜿蜒展开的灯火找自己的路。
  其实她知道,这只是大家暴露本意之后方便光明正大夺取自己想要的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把那么大的甘氏集团据为己有,真就因为她拿几个项目一威胁,甘家人就妥协了。
  甘兴业是一个最会和稀泥的人,很多时候老夫人的决定都是他默认的,没有他默认又怎么会有决定问世的那天。
  所以,甘氏真正落她手中的概率也只有四分之一。
  屋里的阿姨拿了东西到露台来布置晚餐,晚上要在这烤肉。
  甘望舒去帮忙,忙好了一家人就在微微飘着寒气的露台背着曼哈顿的绮丽夜色吃起晚餐。
  自从到美国,甘望舒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都是中餐。
  她问二哥:“你平时吃中餐多吗?”
  “一半一半,已经习惯西餐了。”
  “那这一阵子不是吃腻了?”
  他莞尔:“中餐怎么会腻,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别说吃个饭,死后还要回去呢。”
  甘望舒失笑,也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虽然吃得不算多但甘衔清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中餐造诣已经很高很高,这一顿烤肉给甘望舒吃得极为满级,吃太多最后是真有点腻了。
  趁着甘衔清陪孩子玩游戏的时候,甘望舒说她要出去消消食,末了就开着他的跑车去了萧津渡的公寓。
  两地之间的六公里一眨眼之间便在她的跑车轮毂下缩短到抬头便是公寓那高耸入云的铅笔塔。
  甘望舒给萧津渡发了消息,说她到了。
  停好车在楼下会客大厅等了会儿,萧津渡的手就已经摸上了她的肩头。
  甘望舒抬眸,男人眼角吊起一弯惬意的笑。
  她也下意识略扬嘴角,站起身。
  萧津渡住三十六层,这个高度足以将纽约夜色尽揽入眼。
  他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生活阿姨料理着稀少的事务。
  与客厅相连的茶厅上摆置好袅袅升烟的茶水,点心,看着都是给她准备的。
  隔壁相连的开放式书房上丢着台笔记本电脑,看得出刚刚萧津渡在工作。
  “你最近应该耽误了不少事儿,真不应该为我来的,来之前还没告诉我一声。”甘望舒在茶桌坐下。
  萧津渡走到对面:“别提这个了,我来度假你还真不让我来。”
  “……”
  他提了一个法式茶壶给她倒茶。
  甘望舒端起来就喝:“你今晚吃了什么?”
  “嗯?一碗面。”
  “就一碗面?这么简陋。”
  “你吃什么?”
  “吃烤肉了,吃多了,我想来你这喝茶。”
  萧津渡直接笑了,“小玩意这会儿倒是稀罕我了,有良心了。”
  甘望舒笑一声,喝完茶就抱起一串葡萄自己摘起来,也不客气了,真当自己家一样。
  “工作怎么样了?”萧津渡倒入椅背,舒服地将目光投掷到对面那一幕上,惬意不已,“那天是怎么了?”
  甘望舒咬着一颗葡萄,清甜汁水儿弥漫在唇上齿下,她有点恍惚,有种想和盘托出的冲动。
  最终咽下葡萄,嘴里不甜了,人也清醒了一些,她婉转地对他解释,“那事无妨了,我已经发了辞职信,但是,还没批。”
  他点点头:“没事,不放人是正常的,你自己坚持就好。”
  甘望舒轻抿口茶,说:“甘氏集团,内部可能有人员变动的计划,领导层要换人。”
  萧津渡目光落到窗外去,随口说:“他们不是前两年才换了个女总上去吗?”
  “嗯。”
  “那怎么又换了。”
  “说是,甘家家里人,觉得这个女总,业务能力一般。”
  “是嘛。钟承敏倒是说过这个女总初出茅庐,情商和经商能力都不高。”
  “……”甘望舒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神撒过去,“钟承敏?什么时候说的?”
  “就那次去茶馆,咱俩不是一起到那边了吗?我那晚见的钟承敏,当时在和他谈名嘉国际一个项目,他要萧安和甘氏来个合作。”
  “哦……”她恍然,“记起来了。他那晚这么跟你说,甘氏那位女总,这样的?”
  “其实我是不信的,那么没能力甘家能把家业交给她?”他回头漫不经心道,“商人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还说甘氏集团那边打算看看萧安的意见,萧安要是不计前嫌他们也不会固步自封。”
  “……”他有病。
  “你说这话,我能信?”他笑了,“不过她才上位没两年,能力不好说吧,这就要换人,甘氏是不是太草率了?再说甘氏不是就只有这个最小的女儿一个继承人了吗?”
  “甘家,我听说,甘家还有一个儿子,从未露面,最近才出来的。”
  “还有一个儿子?”他嘴角凉凉地半扯,“那这戏就有点复杂了,那位女总原来不知道?”
  “嗯。”
  他笑了笑,“甘家这么复杂啊,还玩藏匿私生子这一套。”
  甘望舒低下头,语气淡淡:“嗯,她挺蠢的,努力两年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想要就争呗,”萧津渡往后把手搭上椅背,斜睨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有能力没什么好怕的,没能力的上一位不是已经发配走了吗。”
  “你觉得,她应该争吗?”
  “争啊,为什么不争,都是一家子为什么要把江山拱手让人?这年头,钱才是王道,而且就他们家这亲情值几个钱。”
  甘望舒心情郁郁地吃葡萄:“也不容易,甘家当家的人一致绝意换人的话,她自己,孤立无援,也只是挺一段时间,捞点钱罢了。”
  “那就多捞点。”
  甘望舒瞥过去。
  萧津渡在看外面乌云满布的天,不以为意道:“鱼都捞走了,水也浑了,接下去的烂摊子谁爱接手接手呗。”
  甘望舒莞尔:“我也这么觉得。”
  萧津渡忽然回头看过去,“哎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管那个女总做什么,你没必要替她觉得,是死是活她自己兜着去。”
  “……”
  “你的事和甘家继承方面,应该没什么关系?”
  “嗯。只是,如果换领导,我手上握了很多项目,也许新的领导不乐意放我走。”
  “没事。你怎么想的?我还是希望你出来,休息一段时间,想做什么再做什么,反正后路很多条,不用死磕甘氏这一条。”
  甘望舒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走的……”
  她安抚他,或者以安抚为名先哄骗了他,因为知道,很快她就一定会坦白跟他说身份了。
  “嗯,趁早离开,人女总的事你别管,我也懒得去管人家死活,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噼里啪啦的一阵急雨将这个好像和他们都毫不相干的话题圈上了句号。
  高楼玻璃被敲打得噪声不断,细长如风。
  甘望舒也不急于刚来就走,所以无所谓下不下雨。
  萧津渡等了会儿她都没声音,就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东西,不由开口:“怎么心事重重的,还想那破工作?”
  甘望舒抬眸,扯扯唇,摇头。
  她只是在想,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是为刚刚那句话觉得畅快呢,还是后悔呢,曾经当她的面说,不要管她的死活。
  萧津渡忽然往前一靠,手越过了半个桌子,双眼和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和她对视:“望舒儿。”
  “嗯?”
  “雨这么大。”
  “……”
  “晚上在这将就一下得了。”
  “……”
  他起身:“你吃吧,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
  甘望舒丢下葡萄跟上,“别别别。”
  “雨太大了。”
  “不大。”她去抓他的手。
  萧津渡像个渣男抛弃多年女友一样缩开手:“都是葡萄汁儿,我刚洗好。”
  “……”
  甘望舒手是黏黏的,等她找了个洗手台洗干净手再跟着家里阿姨的指示找到卧室区,再艰难找到萧津渡所在的房间时,他已经丢了个新的枕头在床上。
  甘望舒钻进去:“雨一会儿就停了的,我可以回去的,我开车来了。”
  “别回去了,你那个嫂子出差了你和那个甘衔清孤男寡女在一起你也不嫌奇怪。”
  “……”甘望舒反驳,“你这话更奇怪了,跟你住就不是孤男寡女了吗?”
  萧津渡要去衣帽间给她取被子,闻言在拱形门口回头,“我跟你能一样吗?咱俩认识多久了?多熟了?”
  “我和他,认识十五年了。”
  “……”萧津渡转身扶着门框悠悠和她隔着半个房间对视,“所以呢,就不用避嫌了?”
  “那跟你更应该避嫌呀。”
  “老、子、单、身!就是全世界都误会了又怎么样?”
  “……”
  萧津渡眼神意味深长,“我可记得有人说过,不正经的男人才总认干妹妹,你这干哥哥认得也很快乐啊你。”
  “……”甘望舒唇角深深地被抽了下,“你一定要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我乐意。你不许回去。”
  “……”甘望舒转身,“我就要走,你自己爱认妹妹还管我来了,我记得我当初很嫌弃你这个哥哥的。”
  萧津渡回去,在她摁住门把手的时候,宽大掌心盖住她的小手,将手往回一折,把她整个人顺着压在了他怀里,另一只手将门反锁了。
  “你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挣扎,“你这个破房间还搞反向密码锁。”
  “当然了你不知道国外的治安吗?不知道老子富可敌国吗?”
  “……”
  “当年第一次破产是被断了两年经济,第二次就是被盗,损失好几百万。”
  “……”
  萧总用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警告她你别跟我拉扯这些问题我都是有事实依据作为理论的。
  松开她,萧津渡去拿被子,甘望舒自己站在门后猜密码,试了五次都不对,成功上锁。
  她悲伤逆流,转头去找萧津渡:“它锁住了。”
  “我听到了,一起等死吧,跟我埋一块委屈你了妹妹。”
  “……”甘望舒崩溃地坐在了床边,和给她铺被子的男人对视,“萧总。”
  他斜眼瞅她:“我烦你这么叫我。”
  “……”她人在屋檐下,低头道,“那要叫你什么?”
  “我没名儿吗?”
  “萧津渡。”
  他眉心一拧,“这个姓也大可以不要。”
  “不行呀,你大我三岁呢,我本来应该喊你哥哥的。”
  “……”他哼笑,“蓝小姐,早一分钟那句带着‘嫌弃’的话,不如重温一遍。”
  “哥哥~”
  “……”
  萧津渡丢下被子,过去要逮她。甘望舒吓得尖叫,手忙脚乱爬起来往衣帽间钻去。
  钻了几圈找不到出路了,她在里面喊。
  萧津渡乐着进去,在几个大衣柜后找到可怜兮兮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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