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
他不敢想，这是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干过的事。
晏池坐在旁边，仓鼠塞食一样，边听边往嘴里塞吃的。
听林尘不继续往下讲了，他吃东西的速度也放慢，水亮眼眸眨了又眨。
讲啊，正精彩呢！
他沉浸在听师兄情感往事的快乐中，再加上有庄青鱼在身边，他过于放心，完全没注意到屋里降下去的那点温度。
林尘、林泉兄弟也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一样没有注意。
只有庄青鱼，裸眼看鬼，看见女鬼倒吊在梁上，听情感故事听得比晏池还认真。
林尘想了想，组织语言，继续往后讲：
“我和将军公子一起被关进思过崖，他过于气恼，破口骂我蠢货，被这种女人耍得团团转。
“他就是看慕容亦晴主动凑上去嘘寒问暖，才陪她玩玩，根本没想过动真格的。
“慕容亦晴，也只是先抓住我这个蠢的，再去找找有没有更蠢并且势更大的。来自帝都的将军公子，就是她选中的那个背景更大的目标。
“多少都是内门师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和我把话说开，又把慕容亦晴在他面前说我的那些话告诉我。我们之间就此作罢，不然闹大也不好看。
“出思过崖后，我找到慕容亦晴，问她什么叫我一厢情愿纠缠她，问她什么叫看我可怜不忍拒绝！
“她只流着泪看我，什么都没说，我当时也不想再听。”
林泉抬起手，狠狠拍在额头上。
我的哥啊！
爹娘听了都得抽你两掸子！
林泉本以为林尘到这里就已经死心了，不料林尘还能继续往下讲出：
“回去后，我越想越觉得慕容亦晴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和将军府作对。”
林泉：！
“你给我打住！”
林尘完全打不住。
“我就又去将军公子那边，质问了他一番。他连问心诀都掐上了，答完我的话之后，又把我骂了一顿，直接把我拎去外院，让我自已睁大狗眼好好看。
“那时夜已深，我到外院时，只见慕容亦晴依偎在陈世远怀中哭泣，说她命苦福薄，真心相付，所遇却皆非良人。
“陈世远一时情动，许下诺言，要与她厮守终生，却被她推开拒绝。
“理由是顾家妹妹早对他芳心暗许，她不与妹妹相争。
“看完这出戏，将军公子把我拎回内门，跟我说，其实我和他，还有陈世远，慕容亦晴一个都没瞧上。
“只要有更好的男人出现，她就能上去尝试。尝试成功，就会踢开我们。
“我们三个里，陈世远的家世和天赋是她最瞧不上的。但许多东西，多多益善，慢慢挑选，养狗也一样。
“她有信心洗经伐髓后立刻进入内门，完全没想过会在我这里暴露，也没想过我这个蠢货会舍得舍弃她。
“最后她连内门都没进，再也遇不到势大眼瞎的，和陈世远一起灰溜溜地下山回家。”
这真是，晏池听了都摇头。
难怪人族容易换人，人心果然是复杂。
倒八辈子霉遇上这种东西，那还不得赶紧换？
此刻晏池也能理解了，就人心的复杂程度而言，人族确实很难一次就找准，是得多心动几次。
“大哥，原来你还有这档子事没跟家里说过呢？”林泉听完直咂舌。
林尘剜他一眼，“说什么说！我和谁都没说过！这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吗，说出去不嫌丢人？”
要不是这次来长春郡除妖，正好遇上陈世远和慕容亦晴，他真不想提起他这段往事。
“也罢。”林泉想想也是，只说，“回头告诉我那将军公子是哪位师兄，我们林家欠他一恩。”
林尘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继续讲：
“陈世远说着要和慕容亦晴厮守终生，当年在宗门，以慕容亦晴弟弟的身份拿我修炼资源时，他从没拒绝过。
“回到凡俗界入仕，为了坐稳这郡守位置，和驸马爷的外甥女成婚的时候，他也没拒绝过。”
林尘提起这两人，最终只能说：“一丘之貉罢了！”
晏池问他：“林尘师兄，那你怎不揭发他们？”
“且不说我揭发之后，陷在情爱里、视慕容亦晴为姐妹的顾锦玉是否会信，首先有个蠢儿子就会折损我爹的威信，也让帝都将军府的公子名声上又添一道劣迹。
“再者，若是顾锦玉不信，执意要和陈世远成婚。那我揭发完此事，我林家以后如何与长公主那边接触？”
林尘说完这些，长叹一口气。
随后，他脸上扬起笑，朝屋内三人叮嘱：
“你们三个好好修炼，将来攀登大道，不返凡俗，便可免除这些忧虑。待到你们修炼大成，剑可斩国，诸般事情都由你们一言而定！”
他是没什么机会了，希望三弟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第040章 小荷那丫头（2）
四人聊完，回房休息。
晏池像条小尾巴，跟在庄青鱼身后。
庄青鱼推开房门走进去，转身看向他，直接对上他那水汪汪的一双眼睛。
“师弟，今晚没鬼会去打扰你。”
“但跟师姐待在一起，我会更安心点。”
他抬起两只手对在一起，五对圆润的手指头碰啊碰。
像狐狸讨食卖乖。
庄青鱼睨他一眼，“别胡闹，回去睡觉。”
“好吧，师姐。”
下午去后山时，那女鬼还在。他本想今晚过来，看看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捉鬼的。
没想到小身板一点机会都不给。
晏池身上折出的狐狸虚影耷拉下耳朵，垂下尾巴。
“去吧，抱上你的被褥回去睡觉，别着凉。”庄青鱼侧过身子让他进屋，倚靠在门框上等他收拾。
没多久，晏池抱上比人大的那床棉被，费力挤出门。
“那我走了，师姐。”
晏池临走前回头。
充满渴求的狐狸眼水波流转，好像在说：还没走！留我！
庄青鱼想笑，朝他点头，“师弟好眠。”
“哦，师姐好眠。”
晏池耷拉个脑袋，抱着棉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庄青鱼敞开门目送他走远，让房间的光为他照亮一程路。等他走进夜色里，她才回房关门。
――
房间里。
关上门后，庄青鱼在门上贴张符，隔绝屋内一切。随后走到桌边坐下，抬头看向她梁上倒吊的女鬼。
「下来。」
吞了个吊死鬼魂，不至于成天把自已也吊着。
那女鬼老老实实下来，飘到庄青鱼面前。
「大人，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庄青鱼指尖在桌面上轻叩，问她：「当年的事，除了慕容亦晴和陈世远，只剩一个活人知道，是吧？」
「是的，只剩春华知道。」
春华秋实，慕容亦晴的两个贴身丫鬟。
当年顾锦玉的丫鬟小荷失踪后，慕容亦晴将她身边的丫鬟秋实送给顾锦玉。
后来顾锦玉难产去世，陈世远一怒之下，将伺候顾锦玉的所有丫鬟嬷嬷打杀，秋实也上吊自尽。
当年一切，除了陈世远和慕容亦晴，亲眼目睹的只剩下春华。
「那就她吧，去提醒一下她，当年发生过的事。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她身边，我有事再召你。」
「但是大人，我没法长时间离开尸身……」
女鬼的话还没说完，庄青鱼右眼升起一轮阵法，将她的魂魄打上契约。
以度化为名，缔结契约。
直至度化结束，鬼修卸下一切执念与力量，回归初始的鬼魂状态，轮回往生。
契约便可终止。
「现在你不受尸身约束，我意念所至，你畅行无阻。」
庄青鱼缓慢转动茶杯，「不用急着赶回来，在慕容府多玩几天，有危险我会将你收回右眼。」
说罢，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取出一张符推到女鬼那边。
「拿着它，或许用得上。」
「是，多谢大人！」
……
慕容府遭遇虎妖袭击，慕容亦晴受伤。
郡守府这边，陈世远也忙于捉妖，配合林尘他们行动。
府上幼女陈幼安无人照料。
月皎皎上门抱走陈幼安，要带她去顾府住几天，等陈世远忙完再送回来。
陈世远自然不敢拒绝。
――
月皎皎抱走陈幼安时，陈幼安睡得正沉。
被她一路抱到顾府，路上陈幼安半点反应也没有，睡得像是昏死过去一样。
月皎皎探探鼻息，脸色愈发凝重。
倒是月蕙兰，没怎么察觉，接过外孙女之后直落泪。
“长得这么大了，和她娘小时候一个样……”
见陈幼安睡得这么熟，她和顾瀚才敢伸出手去抱一抱。
若是换了平常，陈幼安醒着的时候，她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外孙女但凡醒着，一碰见光亮和生人就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要哭哑。
月皎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姑母，姑父，我想带幼安去凌霄宗，给庄师妹的师父看看。她师父是位炼丹师，或许有办法让幼安恢复。”
凌霄宗丹药阁只为宗内长老弟子服务，陈幼安是凡俗婴儿，她找崔玲琅长老帮忙，走的是私下人情。
不过还好，凌霄宗同门宽仁友爱，师妹师叔都好说话，至少比王朝那边的事少。
听月皎皎说起这事，月蕙兰显得很不自在。
“胎里生产就有的问题，仙人也能治好吗？皎皎啊，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月蕙兰是个只知付出、极少索取的性子。
给她一点好都会让她诚惶诚恐。
她对两个弟弟有抚养之恩，长姐如母，而她至今向两个弟弟提出过的唯一请求，不过是为女婿谋个好点的职位。
否则以陈世远当时的修为，和他那一届的竞考者对比，他只能下去当个县令，怎么都坐不到郡守的位置上。
更不可能不避嫌，回到祖籍地当官。
“姑母，庄师妹与我关系不错，她师父现如今也仅她一个大弟子。只要她开口说，也不是太难办的事，她师父昨日就允了。”
凡俗界太多病痛折磨，在修仙界都显得那么轻易。
只是炼丹师一颗丹药便能根治的事。
“好、好！皎皎啊，姑母替幼安，替你那早去的表姐，都谢过你了！”
月皎皎连忙上前扶住她，“姑母可使不得！”
她扶月蕙兰走到榻边坐下，月蕙兰怀中抱的陈幼安，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月皎皎看得既疼又怒。
刚才去郡守府一趟，她听晏池师弟说了昨晚许多事。
那陈世远和慕容亦晴，最好祈祷她这一趟回宗，师叔给幼安检查，最后真是因表姐难产才导致这些问题！
否则……呵！
“对了姑母，师妹方才给我张图，说是发现一具早年被人用法术封在枯井里的女尸，看服饰是个丫鬟。”
月皎皎取出图纸，“早些年表姐嫁进郡守府也带去不少丫鬟嬷嬷，师妹让我这边回来顾府问问，瞧瞧是不是顾府出去的丫鬟。”
月蕙兰擦擦泪，刚一接过图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这……”
她看向顾瀚，“老爷你来瞧瞧，这衣裳是不是小荷那丫头常穿的？”
顾瀚一听，连忙接过图纸。
“这丫头不是两年多以前就失踪了吗？到处都寻不到她人。”
月蕙兰抱着陈幼安，嘴中喃喃：“是她，锦玉宠爱小荷，在丫鬟的衣衫首饰用度里，样样都给小荷安排最好的。只有小荷、只有小荷能穿这样的衣裳，戴这样的头饰……”
锦玉出嫁前，有时小荷陪她们母女下乡布施。村人识不得丫鬟的服饰，总有村人会将小荷认成府上小姐。
那时小荷每次都要慌乱解释，才叫村人相信她是个丫鬟。
第041章 该死的虎妖（1）
小荷的尸体从郡守府后山的枯井里被发现。
人死了两年多，才知不是失踪，是遇害。
先郡守夫人的贴身丫鬟，在郡守府里被人杀害，连尸体都被封在枯井下，两年才得重见天日。
回想顾锦玉当年在城中大街小巷寻人的模样，那时小荷就惨死在府上后山，被封于井下，离她不过五里地。
何等凄凉！
月蕙兰和顾瀚接回小荷的尸身，着人办了场体面的葬礼。
――
与此同时。
月皎皎抱着陈幼安坐在姜玉卿背上，将陈幼安包裹严实，再用法器罩住，以免她被风刮伤。
庄青鱼站在鹤边，递给月皎皎一个储物袋。
“这个有劳师姐带回去给我师父，我就留在长春郡继续调查虎妖，保护师姐的姑母姑父。姜玉卿飞得很快，两日之内可回宗门，师姐很快就能回来。”
“好，有劳师妹！”月皎皎接过储物袋收起来。
庄青鱼往后退开几丈远，目送姜玉卿朝宗门飞去。
这时，晏池小跑过来。
“师姐！那个慕容亦晴身上伤还未愈，听说月师姐把陈幼安抱走，慌忙跑到顾府来了。”
庄青鱼嗤笑一声，“瞧她急得啊！”
她将视线从天际收回，转身看向晏池，问：“她人在哪？”
“在月姑姑屋里哭呢。”
“我们瞧瞧去。”
庄青鱼率先往回走，见晏池跟到她身边来，她抬起小臂横到腹部。
余光观察晏池的反应。
晏池正习惯性地伸出手，要去抓她的袖子。她将小臂横到腹部，衣袖正好擦着晏池的指尖避开。
晏池一愣。
随后再抓庄青鱼臂肘那边的袖子。
马有失蹄，狐有失手！
小臂动作大，下次往上抓！
庄青鱼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忍着笑意，问他：“慕容亦晴和月姑姑哭了些什么？”
“她啊？”晏池回神，想想，回答，“她说什么陈幼安从小就是她照料，还说她已经把陈幼安当成了自已的孩子，母亲离了女儿心神不宁。”
“她真好意思说。”
无非是怕月皎皎发现点什么罢了。
――
两人很快走到月蕙兰的院子。
还没进门，庄青鱼就听到那一声声哭泣。
“伯母，我知道我这样不该。幼安是锦玉妹妹的孩子，我不该这样妄想占她为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