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郑姬和李嗣远却是当着他的面,让他名声扫地啊,后来她还听说,李嗣远挟其长子,插手秦国内政。
若论眼光不好,秦歧玉比她还不如。
所以她便也只是轻蔑地瞟了一眼郑姬,朝秦歧玉伸出手,“有些冷,你过来帮我暖暖手。”
如此坦然的说出亲昵的话语,这不是褚时英一贯以来的风格,秦歧玉起身将她在半空中那只手握住,而后跟着她的力道,顺势坐了她身边。
郑姬咬住嘴唇,含情脉脉看了一眼秦歧玉,褚时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间她和秦歧玉的感情?
她侧首看向秦歧玉,他周身气压极低,好似暴风雪前的宁静,只怕也是厌烦郑姬到了极点。
手指捻着秦歧玉手上的骨节,褚时英安慰似地把玩,放心放心,她不会误会的。
李嗣远不就是想让郑姬在她心中种下一根刺么,以她在大众眼中说和郑季姜退婚,就退婚嫁家中奴仆的娇蛮性子,她无论如何都受不了自己选得人,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子有牵扯的。
她一生气,和秦歧玉的婚事就悬了,李嗣远便能乘虚而入,将郑姬再次送到秦歧玉面前,秦歧玉没了她,就只能捏着鼻子和李嗣远合作。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堂堂秦国公子被人算计至此……她抬眸和秦歧玉湿漉漉中掩藏着害怕的目光对上,心软得一塌糊涂,说道:“有些冷呢。”
他便好像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赶忙道:“我的披风也给时英披上。”
说着,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解了下来,旁若无人地用他带着清冷气味的披风将褚时英整个包裹起来。
这个披风,好像还是秋猎时穿得那件,犹记得里面柔软的皮子触碰自己肌肤的感觉,她不自在扯了扯领子,“这披风对你而言,是否有些薄了?”
他身子骨弱,穿衣都比别人多穿一件,此时对她而言正好的披风,对他来讲可能就薄了。
他好似很为她关心自己身体而开心,眸子里深情得装得全是她,闻言说道:“家中伯父正用时英上次给的皮子做大氅呢,其中有一块白狐狸皮,伯父说要给伯英做一件。”
褚时英笑道:“那我便提前谢过他。”
“不必谢,能为时英做大氅,他高兴的很。”
见她还想说什么,秦歧玉好似知她所想一般抢先道:“主公的大氅,伯父都已做好了,只是以主公的身子,现下穿大氅有些热了。”
他还好意思说,自己弱的连个老人都不如。
褚时英笑吟吟瞥过郑姬,竟瞧见郑姬抱着自己手臂愣愣出神,当即便是眸子一眯。
秦歧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双眼哪里还有刚刚种种神采,黑压压满是利刃,郑姬肩膀一缩,悄悄抬眼,被骇得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了。
眼见着祖父小院要到了,褚时英问:“郑姬要去哪里寻亲,我们要到家了。”
郑姬便期期艾艾道:“就在前面不远,奴家腿伤了,不知玉能否送奴家一程。”
秦歧玉冷冷收回目光,“时英,不若我去送送她。”
顺便警告她背后之人一番。
褚时英丹凤眼挑起,“送她作甚?”
难不成她给的还不够多?
李嗣远算什么,他能给的,她翻倍给。
便扬着下巴吩咐:“我都饿了,你还是先给我做饭吧。”
秦歧玉只能应下,郑姬一双美目讶异的看向妥协的秦歧玉,显然没想到在褚时英面前,他这么委曲求全。
褚时英拉着秦歧玉下了牛车,命车夫将郑姬送到她要去的地方,同秦歧玉解释道:“你不必着急,她定还会像烦人的苍蝇一般,再次寻来的。”
秦歧玉握住她的手,“时英,我当真与她不熟。”
她懂她懂,“好了好了,你不如现在想想今晚吃什么?”
两人进了院门,郑姬放下挑起车帘的手,安慰自己,反正李公要她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公子愿意降低身段讨好伯英,她也没法子啊。
当天,李嗣远砸了一个酒壶,次日,郑姬携礼物至小院登门道谢。
第三十一章 定一下婚期
院子里,三三扫帚甩的虎虎生风,每次都能精准将一捧尘土甩到郑姬身上。
褚时英瞧见这一幕,呵斥道:“三三,跟我去给客人拿点心倒水。”
“哦。”三三不情不愿跟着褚时英去了厨房,褚时英微微侧头,用余光瞧见秦歧玉带着郑姬去了会客的堂屋,这才微微一笑。
当她拿着托盘折返回堂屋时,果不其然瞧见郑姬跪在地上抱着秦歧玉大腿,而秦歧玉正阴沉着一张脸,弯腰打算将她拽起。
看见她进来,郑姬嘤嘤哭声更大了,这个丰腴的女子,都快将自己整个人挤到秦歧玉腿上了。
而秦歧玉则手足无措,甚至堪称委屈地瞧她,“时英。”
褚时英自然不会生气,只是走过去放下托盘,上前一把将郑姬拉了起来,“郑姬来道歉,也没必要行如此大礼。”
郑姬哭哭啼啼,刻意不让自己去看秦歧玉的目光,对着褚时英盈盈施了一礼,连客套话都不愿意说,迫不及待好像身后有恶狗追她,赶忙说道:“伯英,奴仰慕苏钰已久,甘愿为妾,希望伯英能够同意。”
啊这……
褚时英似笑非笑睨了一眼秦歧玉,瞧瞧,也不知道他都对郑姬做什么了,看把郑姬吓得,想给他当妾,都得来求她。
她干脆利落道:“我不同意。”
秦歧玉人都还没恢复秦国公子身份呢,惦记他的人就这么多,想现在在他身上下注,晚了,他已经是她的人了。
郑姬满心期待的目光,更是亮了几分,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急着告辞,被褚时英一把拉住了手。
“来都来了,怎么不坐下吃块点心喝喝水,别着急啊。”
郑姬求助似得看向秦歧玉,就见他唯褚时英命是从,竟给她倒了碗水。
她颤巍巍接过碗,只觉自己要命丧在此,眼角一耷拉便又缀下两颗泪珠来。
褚时英看着好笑,这般胆小,还敢来跟她抢人,便边安抚边带着她去了房间。
因着将顺叔找了过来接手了褚商部分商铺,褚时英的房间更加奢华了,郑姬进来束手束脚,说什么都不敢再往前走,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地方。
褚时英亲昵地拉着郑姬软乎乎柔弱无骨的手,见她真的不动,便问道:“郑姬你跟着李嗣远,他能给你多少钱?”
郑姬有些懵,不明白她为什么问到了李嗣远,只能道:“从被李公买去,奴便一直跟着李公了,吃穿用度都是李公掏钱,李公养着奴。”
“哦,那就是不给你钱!”褚时英小声嘀咕,却能保证郑姬听得清楚,“还挺扣。”
郑姬有些尴尬,就见褚时英松开她,从内室抱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郑姬呼吸一滞。
里面满满的金银珠宝,几乎闪瞎她的眼。
褚时英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想要吗?只要你想要,这些都是你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了这些东西,你大可脱离李嗣远的掌控,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见郑姬心动了,她再接再厉,“我也不让你做什么,只需帮我监视李嗣远一举一动即可。”
洞若观火
李嗣远总打秦歧玉主意,她得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褚时英向郑姬伸出手,“荷包给我。”
郑姬眼睛黏在盒子上下不来,在袖中掏了几次,才将荷包掏出来。
褚时英打开荷包,将里面的几个郑大刀全倒了出来,看得郑姬一脸心痛,随即她从盒子内抓了满满一手珠宝。
有金项链、金戒指、翡翠手镯、玛瑙坠子,而后通通塞进郑姬小小的荷包中,将荷包塞得鼓鼓囊囊。
“如何?郑姬可愿当我的知心人,告诉我李嗣远的动作?”
“这只是定金,若你告诉我重大消息,尤其是跟苏钰相关的,事成之后,这一盒子珠宝都是你的。”
褚时英将荷包扔给郑姬,郑姬手忙脚乱地小心接过,沉甸甸的荷包在手,她又看了一眼盒中剩下的珠宝,说道:“奴甘愿被伯英驱使。”
“好!”褚时英又拉着郑姬,嘀咕了一阵,方才放她出门。
郑姬获得珠宝,难掩喜色,连秦歧玉都忘了,还是在出了院门,快要上牛车被秦歧玉堵住,才吓得面无人色。
秦歧玉眼睛一扫,郑姬护住自己脖颈,怕得立刻就将褚时英给她钱,让她监视李嗣远一事说了。
眼见他脸色缓和,郑姬便道:“公子,这些事都是李公吩咐奴家做的,不是奴家本意,而且伯英也没上当。”
“嗯,时英自是聪慧的,也幸得她聪慧……”
郑姬瑟缩了一下,秦歧玉背着手,压迫感十足的看着她,“回去转告李嗣远,手不要伸得太长,不要断了日后合作的路。”
“是,奴家知道了。”
待郑姬连滚带爬上了牛车走远,藏起来的游侠宇方才从角落中出来,“玉,是否还需要我再监视她。”
秦歧玉瞥了一眼身后的院子,轻声道:“继续监视。”
宇三两下便重新藏匿了起来,秦岐玉整理了一番衣裳,方才折返回小院。
窗户发出嘎吱的声音,褚时英打开窗,有风将她的发丝吹拂在脸颊之上,她笑着向他招手。
他羽捷翻飞,已为自己送别郑姬找了数个理由。
“时英……”
“我们定一下成婚的日期吧。”
两人同时开口,秦岐玉瞳孔微颤,见她真诚不似作伪,方才表现得分外开心,甚至带着点羞涩,说道:“一切全凭时英喜欢,时英喜欢在哪个日子成婚都好。”
褚时英就道:“曾大父年纪大了,定是希望我们早日完婚的,你觉得明年三月初三,上巳节这天如何?”
她紧紧盯着他,他一派欢喜之样,“甚好。”
他说:“我迫不及待,想迎娶时英。”
褚时英唇角一勾,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想要她的嫁妆,也知道他的甜言蜜语听听便得了,但依旧心情好了起来。
总是被人盯着,不如早早成婚,打消他们的算计。
既然已经将婚事提上了日程,那该做的准备就该准备起来了。
秦岐玉现下身份是家中奴仆,虽是褚卜学生,抡材盛会最出名的人,但他依旧一穷二白,大婚一应事宜都得褚时英出钱。
她掏钱,他办事,都有心推进大婚进程,两人合作愉快。
唯一的问题是,褚哲到现在都没将褚商交给她,他莫不是想反悔了。
褚时英拢着披风,遥遥望着郸阳城的方向,说来,也快到了豪前世卷走褚商大半资产的时候了。
第三十二章 瓮中捉个鳖
在一个起了浓雾,能见度不到两米的日子里,褚家小院不光迎来了学子,还有乔装打扮的郑姬。
褚时英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偷瞄郑姬胸前傲人的,实在在她一身紧衣胡服,将其勒得颤颤巍巍。
瞧郑姬频频望向紧闭的房门,颇为紧张,她直接抓了一把珠串塞其手里安抚。
贿赂郑姬的首饰都是过了时的陈年旧物,对她来讲花样不新鲜了,可对郑姬来说,卖了就是比巨款。
“你放心,我又不吃人,说吧,李嗣远又打苏钰什么主意了?”
郑姬将珠串塞进早就准备好的空荷包中,这才定定神,不好意思开口:“奴家近日都被李公安置在农家院里,要奴家时不时在公,不是,在玉面前出现,并未给奴家安排什么新的任务。”
是的,李嗣远最近十分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
郑姬生怕褚时英觉得自己无用,不再给掏钱,紧紧捂住荷包,说道:“但是奴发现了一件事情,虽然与玉无关,却与伯英有关。”
“哦?”褚时英眉间蹙起,莫不是李嗣远觉得秦歧玉太难攻克,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奴家发现,李公在暗自跟褚商的领队豪联系。”
褚时英手一抖,指甲划在案几上发出侧耳的擦啦一声,声音不自觉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外间一直关注她们这里的秦歧玉问道:“时英,可是出了何事?”
“无事!我刚才没站稳险些摔了!”回完秦歧玉,褚时英丹凤眼犀利地射向郑姬,“你说真的?我们褚商的豪?”
郑姬小鸡啄米似点头,“正是呢,奴家知道伯英的嫁妆……咳。”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谁不知道褚时英最拿得出手的不是身份、性格、相貌,而是真金白银背靠褚商的嫁妆。
“为了确认与李公联系的人就是伯英商队的人,奴还偷偷跟踪过他,亲眼见到他去过褚家商铺还有褚宅,别人管他叫豪。”
褚时英被气笑了,已知,豪在前世时背刺褚商,携褚商大半资产出逃,又已知,秦歧玉成功逃回秦国乃是受了豪商李嗣远的帮助。
而之前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嗣远,一跃从豪商跻身进入四大商之列,大力资助秦歧玉,资产雄厚,那么请问,李嗣远的身家,全是他自己积累而来的吗?
“啪!”褚时英一掌拍在案几上。
只怕李嗣远资助秦歧玉的钱里,也有她们褚商的一份吧!
当她将这一切串起来后,整个人都被气得脑瓜壳子嗡嗡的。
这俩王八羔子!
她拿出自己的空荷包,又塞了一把首饰扔给郑姬,“你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郑姬受到鼓励,继续说她的消息,“奴在给二人端酒时,隐约听闻李公与豪约定,要在月末做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们说的隐晦,奴听不懂。”
褚时英示意她自己知晓了,还能是什么,这个月末,可不就是豪倒腾褚家资产出逃的时候。
她站起身,同郑姬道:“继续监视他二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郑姬扶身,趁着浓雾遮掩回去了。
褚时英则抓起披风,出了院子就喊:“苏钰,走,跟我去一趟郸阳城!”
秦歧玉正在院外听游侠宇的汇报,同样知晓李嗣远和豪联系在了一起,和褚时英一样,瞬间将一切串了起来,不禁揉了揉额角,只盼褚时英别将邪火发到他自己身上。
牛车上,褚时英沉着脸,时不时便用半点控制不住气势的丹凤眼剐过秦歧玉。
她当然知道怪不得秦歧玉,只是觉得,怎么着,她褚商前世就默默无闻资助过秦歧玉了?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她这一世还巴巴凑上去给秦歧玉钱花。
须臾,她重重叹口气,浑身气势散去,在脑中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
秦歧玉长睫掀起,悄悄看她,暗自心惊于她刚才不同以往的气度,眼眸中光芒明灭不定。
到了郸阳城,褚时英带着秦歧玉直奔顺叔,直接将她发现豪与李嗣远有勾结一事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