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黄玉音,不能失去她的玉音姐姐。
听见她失控的叫声,男人马上站起身后退,他觉得不能再刺激到这个少女了。
可下一秒窈窈就突然站起身,她马上跑到一边牵来一匹马。
少女擦一把眼泪,自已先上了马,然后又让人把黄玉音扶上来。
“烦请两位帮我一下,将玉音姐姐绑在我背后,千万不要让她掉下去。”
她的冷静又让男人们震住,但谁都能看出来,少女是因为要做什么事,所以才强撑着让自已恢复正常。
“姑娘你现在……要去哪里?”
男人斟酌半晌问出这句话,他觉得快些把她身后这位姑娘安葬才是正事,但看向冷窈妲的眼睛时,他又没办法说出这句话。
最后这些人只是默默目送冷窈妲离开这里,看着她带着黄玉音不知去往何处。
窈窈只是想带着她去找周盈亏他们。
少女骑在马上,因为在下雪,很快这里铺上厚厚的一层银白,在月光和星子的照耀下,反射出很多光。
这一路上,都很明亮,能让她清晰看见远处。
冷窈妲突然又崩溃了。
少女擦一把眼泪,在这无人的道路上疾驰,凭借记忆御马奔向沈今啸他们的驻扎地。
若是没记错方向也没错的话,好像只用几个时辰就能看见他们。
冷窈妲咬紧嘴唇,想要咽下自已的哽咽和哭声,却咽下了一口腥甜。
她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但玉音姐姐还在身后,她不能,不能就这样倒下了。
少女受不住,没有控制好自已的情绪,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大哭出声。
她的哭声传了很远很远,远到很远地方的人也都能听见少女的痛哭。
这破碎嘶哑的声音,好像压着每个人的情绪,他们心中的那根弦。
冷窈妲就一直向那边走,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奔走,她口中喃喃自语:“玉音姐姐……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再等等,再等等……”
冷窈妲哭到干呕,哭到双眼几乎睁不开,哭到眼泪中的血红逐渐变多。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将停,少女努力睁开双眼,她的这双眼睛如果再得不到救治,或许会更加严重。
冷窈妲看见他们的驻扎地,少女一瞬间高兴得像个孩子。
她像是有些疯癫了一样,对着黄玉音说道:“玉音姐姐你看,我们,我们到了!”
“玉音姐姐,这样你就能得到救治了,周盈亏他很厉害的,他一定一定可以治好你!”
冷窈妲驾马过去,临近帐子前,却被人给拦下来。
“站住!什么人!”
此时还没有天明,驻扎的营地中还是灯火通明,很多守在附近的官兵看见冷窈妲出现,赶紧上前拦住她。
现在任何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可能是敌国派来的探子,不得不紧张重视起来。
冷窈妲抱着黄玉音小心翼翼下了马,少女带着讨好般的笑,脸上挂着两行血泪,身上也满是干涸的深色血迹。
“兵大哥,我是冷元帅冷煜的女人,我怀中这位是黄勇将军的独女,她……”
说着,冷窈妲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水红色蔓延,就在他们面前,笑着落下两行血泪,凄惨绝艳。
那人睁大眼睛,磕磕绊绊说了句:“你……你们……”
他也不想相信,但冷窈妲这番样子,男人多少还是心软了。
让别人看住她俩别乱跑,就赶紧去到主帐中传讯此事。
沈今啸和周盈亏以及路家兄弟同在一处,通宵安排过两日的进攻。
路之游和路时休低头看着上头,沈今啸说着,周盈亏偶尔出声指点。
“报!!!”
传话的官兵来到帐外,大声喊道。
沈今啸皱着眉不喜被随便打扰,路之游神态平静做了主:“进。”
男人进来后看见他们四人,紧张到差点同手同脚。
他跪下行礼后,磕磕绊绊说道:“禀……禀报几位大人!外头方才闯入一名女子,自称为冷元帅的女儿。怀中还有一位已经看起来气绝的女子,她说是黄将军的独女!”
闻言,这四人同时愣住,下一秒同步快速离开帐子,将这人看得愣在了原地。
第215章 无解
冷窈妲在那里冻得面上微微生疮,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晕,双眼血红偶尔会流出点血泪。
她怀中的黄玉音软软靠在她身上,少女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撒手。
刚才这些人也不是没出手想帮她,窈窈每次在别人靠近时都会发抖,有些癫狂地不让任何人碰玉音。
见她这样,那些人也只能作罢了,不敢再随便靠近她。
沈今啸周盈亏和路之游路时休四人,刚到这头第一眼看见窈窈时,甚至都没敢往前再动一步。
这是……这是他的窈窈?
冷窈妲一身一脸的血,眼睛红肿到让人不忍细看,脸上泛着明显的病态的红晕,那细嫩无比的肌肤,已经被风雪吹得暗暗生疮。
路之游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是怕惊到她一样。
“窈窈……窈窈你怎么来了?”
他问完,冷窈妲马上转头过来看向路之游。
但少女的视线只是停留在他身上半秒,然后看见周盈亏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周盈亏!你快来周盈亏!”
其余三人听见窈窈第一个叫的人居然是周盈亏,俱是一愣。
路之游的面色是最难看的,毕竟他是窈窈的夫君,且在刚刚还唤了少女一声。
沈今啸和路时休的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抿紧嘴唇,看着窈窈眼中含着深深的担忧。
被她第一个呼唤,周盈亏一开始心中是很开心,但很快男人就被她的伤势所震惊。
窈窈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睛尤为严重,她一直抱着黄玉音,也不知那么一双纤细到惊人的手臂,到底怎么承受的。
他直接飞身过去,扶住在寒风中单薄瑟瑟的少女。
“窈窈,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窈妲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但因为被风雪吹了一夜,她的眼睛被恶化了,现在连人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
听出周盈亏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突然放松了,冷窈妲的眼睛刚才还能看清很多东西,身体也不觉得很累,突然就撑不住般踉跄一下。
还没等说话,少女张张嘴先是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血说是吐,更像是喷出来的。
周盈亏的盔甲上被染上一片血红,这都是窈窈的鲜血。
这一下,让后面愣住的三人也猛然冲过来!
“窈窈!!”
冷窈妲听见其他人的呼唤声,她凭借声音向那边看去。
四个人将她围住,路之游看了看她,想帮她把黄玉音扶住。
“不要!!”
青年的手刚碰到黄玉音,冷窈妲就突然暴走,大声喊了出来。
“窈窈!窈窈你冷静点!”
周盈亏一眼就看出她此时的状态有多不好,甚至是致命的,男人担心不已,试图平复她的情绪。
又听见周盈亏的声音,冷窈妲抓住男人的手腕,说道:“周盈亏!周盈亏你特别厉害我知道,求你!求你救救她!救救玉音姐姐!!”
冷窈妲全身颤抖着,沈今啸和路之游也趁机把黄玉音扶到了一边。
所有人一眼都看出来了,黄玉音已经死了。
可是冷窈妲状若癫狂口中一直呢喃着,想让周盈亏快点去给她的玉音姐姐治疗。
周盈亏皱着眉看向黄玉音,她已经死了至少几个时辰了,胸腔的贯穿伤骇人异常。
“好……我去救,窈窈你放心。”
听见他这么说,冷窈妲才笑着点点头,然后突然倒在地上。
还好离她最近的周盈亏眼疾手快扶住少女,让她没有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风雪小了很多,并且远处的天,已经逐渐亮起不少。
路时休看向周盈亏:“摄政王,黄小姐已经……”
周盈亏打断了他:“我知道,可是不那样说,窈窈是经受不住的。”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看向昏死在男人怀中的冷窈妲,沉默不语。
沈今啸绷着嘴角说道:“别在这儿说了,先把窈窈带回去让摄政王治疗,黄小姐的话……”
男人看向黄玉音,想到替他镇守着盛京城安危的黄勇,眼中闪过痛苦和怜悯。
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周盈亏抱着冷窈妲先一步快速离开,其余三人各自分工。
路之游和路时休先把黄玉音的尸身收殓,沈今啸回到帐子修书一封需得送回盛京黄府。
哪怕想尽量写得委婉一点,但丧女之痛,何止是几句话安慰一下就能缓解的?
周盈亏则是治疗着窈窈,少女的眼睛和脊背处的伤口太过于严重。
这还是能看见的皮外伤,心上的伤痕和痛苦,却是他没办法医治的。
想要让冷窈妲想开,只能靠她自已。
不难想象少女来到这边以后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不止是周盈亏,沈今啸和路之游路时休也同样这样想着。
想到窈窈那时候的惨状,他们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周盈亏给少女用上各种最好的药,不让她醒来后太过痛苦。
甚至她的左手手腕是错位的,右边的肩头也是骨裂的,其余各种刀枪伤口十数处。
背后的伤口耽搁了太久,肯定是要留疤了。
周盈亏心疼到浑身都感觉很抽痛,男人轻轻摸向少女的鬓发,最后在她干裂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刚起身就听见帐子被掀开的声音。
路之游脚步顿了顿,不知青年到底是看没看见,他缓了会儿才开口:“窈窈怎么样了?”
周盈亏淡淡看向他:“你应该也能猜到,很不好。”
路之游听完沉默了,他心疼地走上前同样摸了摸少女有些潮湿的头发。
就是因为上面落满了风雪,后面又进了帐子,才导致如此。
“我的窈窈……”青年动听的嗓音,缓缓轻声说出这句话。
周盈亏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同时在治疗窈窈身上的其他伤口。
好像在这里共同相处了半年时间后,他们四个当初多少带点水火不容的性子也逐渐平和了,毕竟他们此时有共同的敌人。
而他们共同的梦想就是保卫天下太平,四人共同的梦想融合,所以就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可窈窈因黄玉音产生的心结,却是无解。
第216章 冷静
冷窈妲再次醒来时,是在第二日。
少女醒了就觉得身上疼痛无力,她睁开眼后先是懵懂地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还有些没缓过来,好像不知道自已身处于哪里。
本想坐起身,但那种疼痛感袭来让她的记忆也回溯了,少女想起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窈窈一瞬间很崩溃,但想到自已身处此地不能添乱,又生生忍了回去。
她的眼睛依然没好,所以不能出去不能吹风,也不能去看看玉音姐姐。
那万一,万一周盈亏把姐姐给救回来了呢!
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已很好笑,好笑到笑出声,笑着笑着也落下泪。
她知道,玉音姐姐已经死了,其实她都知道,但自已只是不甘心,不相信,不情愿也不想放弃。
玉音姐姐,如果有奇迹……你是否能……
可那种致命伤,冷窈妲知道玉音姐姐能在最后给她留下那些遗言,已属不易。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帐外一位军医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赶紧非礼勿视般垂下眼,去向周盈亏或沈今啸等人禀报。
可主帐内并没人在,还好路时休提前回来,军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青年他赶紧去通传此事。
路时休听完快步往这边走,窈窈的伤那么严重,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但相对于身体上的伤痛,他也知道窈窈的心里会更加难过。
虽然他们几人把黄玉音的尸身收殓准备安葬,可毕竟黄勇将军那边没有通知到,说不定还得想办法送回盛京城,哪怕很难。
沈今啸下午给黄勇那边送的信是加急的,最多三天就能到黄府内。
也就是说明天晚上黄将军就会知道这件事,想到这儿路时休也觉得头疼。
青年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冷窈妲的帐子前,他走进去站在少女面前,又慢慢低下身子。
路时休轻声道:“窈窈,你醒了,怎么样?饿不饿?我们给你留了一些可以吃的食物和清淡的粥,你先少吃一点好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你也说过,无论怎么样,身体是自已的生命是自已的,一定要好好保重才是对不对?”
冷窈妲眼睛好了很多,只是看着仍红肿不堪,看着他也依旧很模糊。
少女点点头没有拒绝:“好,那就麻烦小叔帮我拿来一下,我吃一点。”
原以为还要劝上一阵子,窈窈才能吃些,没想到少女自已这么主动,青年马上起身。
“好!窈窈你等下,我这就吩咐人去给你热好拿上来!”
冷窈妲没有回话,她有些呆愣地低下头,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很明显,她在想黄玉音。
路时休回头无意间看见她这样,抿抿唇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儿。
黄小姐的死给窈窈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创伤,看来很久不会好了。
很快一些人小心翼翼将食物拿过来,冷窈妲每一样都吃了一些,只不过眼泪也落在了碗中。
看着少女面无表情落泪,路时休感觉他的心都被揉皱了。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青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路之游听到消息赶过来,随后沈今啸与周盈亏也是一样。
“窈窈,你好点了吗?”
“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窈窈?”
“眼睛如何了?我来给你再上些药。”
几人一起说了许多话,冷窈妲静静听着,因为眼睛看不清,所以耳朵和其他感官都很敏锐。
“很好,谢谢你们。”
少女说完就安静坐着,周盈亏拿来伤药给她治疗,她也不问不躲。
过了一会儿沈今啸才主动提起:“窈窈,黄小姐她……”
刚说到这里,冷窈妲就突然生理反应一样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脸色苍白。
路之游刚想开口拦住,窈窈却主动道:“没事,没事的……圣上您请说吧,我也想知道。”
闻言四个人都没说话,沉寂一会儿沈今啸继续沉声道:“黄小姐的尸身被我们好好安置起来,但要明日晚上才能告知黄勇将军一声,到时看他是否需要将黄小姐的尸身运回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