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黛米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小甜莓你平常话不多，一说话就是这种平地惊雷级别的。”
安娜跟着点头。
就连希尔露也被惊到，好一会才缓缓问道：“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岚莓愣住：“什么意思？”
“你以为那是谁呀？那可是尊敬的圣女殿下，能够直接聆听伟大的光明神的教诲，是真正的神眷者。”
希尔露压低声音，警告地看了岚莓一眼，“就算光明神仁慈，不会降下神罚，作为祂的信徒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岚莓不理解，但还是跟着压低了嗓音：“邀请圣女殿下一起看歌剧，是很严重的错误吗？”
“那可是尊敬的圣女殿下。”希尔露加重咬字，又重复了一边，“是神眷者，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怎么会对人类的消遣感兴趣？这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听起来是真的很严重。
一时间，岚莓仿佛看见了古装电视剧里的角色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一边晃一边说着“那可是当今圣上”之类的话。
安娜小声叹气，接着说：“也没有到亵渎那个程度，只是圣女真的超出我们的层次太多，我们需要有这个自觉。”
岚莓沉默，没敢说她觉得自己和圣女现在挺暧昧的。
她和圣女已经谈论过恋情的话题，还一起泡了温泉，在马车里紧贴在一起……喔，她可是“亲吻”了圣女的手套呢。
岚莓偷偷在自己心里数着。
短短两天，她跟圣女的友谊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起去看歌剧，也未尝不可能。
“没关系，宽容仁慈的神会原谅我们。”黛米拍拍岚莓的肩膀，“小甜莓，你愿意和我们三个一起去看歌剧吗？”
岚莓用力点头：“当然啦，我还没看过歌剧呢。“
她说得太过坦然，希尔露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半晌才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海蓝色长卷发，略显别扭地说：“那今天工作结束就去吧，带你见见世面。”
岚莓欢呼：“好耶！”
希尔露：“……哼。”整个白天，所有人都在做着圣光大教堂内的“清扫”工作。
洛斯里亚借助神力，检测到所有被“瘟疫”污染过的圣职人员，圣光骑士将人集中起来，再由圣殿侍女们集体照顾、完成净化。
到中午时，一批人净化完成，外面又送了一批人进来。
光明神的权柄之中也包括“看见”，因此圣女待在教堂内，就能用神力“看见”所有被污染的人，派出骑士将人带到教堂里。
中午休息，岚莓和朋友们去排队打饭，惊喜地发现，今天的午餐是黏糊豆子汤，和一份洒满香辛调味料的烤肉。
得益于焦图尔城超长的日照时间，焦图尔特产各种罕见的香辛料。
这些香辛料在其他地区也有，但产量不够，只能用来用作药材，名贵香料，或是重要仪式时的辅助材料。
像这样奢侈地当做调料来用的，也就焦图尔城了。
岚莓穿到这个世界来以后，也是连着两天啃白面包，再配一碗没有什么味道的炖肉汤。
就这伙食，已经是这个世界的较高水平了。
很难想象普通人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午休时间，吃饱喝足的岚莓靠在长椅上休息，忽然想起了大哥。
她师门大师兄，同时也是她们师门唯一掌管厨艺的神。
从她还在地上爬的时候起，刚满十岁还在上三年级的大师兄，就已经独自承包师门食堂的一日三餐。
主要是他挑食，觉得其他人做饭难吃，是在浪费食物。
如果大师兄也穿越过来了，肯定受不了这里的伙食，说不定已经在街道上租了门面开起了餐厅……
想着想着，岚莓意识逐渐模糊。
她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几秒后，岚莓思绪陡然清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她还穿着圣殿侍女的制服白裙，整个人漂浮在一片无垠的夜空之中，仿佛正在和群星共舞。
她身体极速下坠，裙摆和发间的红绳共同飞扬。
岚莓试着用自己的意识操控身体，随即发现下坠停滞，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这感觉实在很奇妙，像是突然学会了飞行。
岚莓心中直觉突然触动，下意识朝身后看去：“是谁？”
一抹暗蓝色的雾气席卷而来，有道身影逐渐在雾气之中凝实出了具体的形状。
他以手按胸行了一礼，笑容真诚：“中午好，善良的女士。”
是瑞因！
“你怎么……”
“梦境是黑暗的领域，恰好也是我最擅长的部分。”瑞因简单解释道，“那天晚上，混沌的信徒扭曲空间将您掠走，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担心了好久。”
岚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没事。”
瑞因笑着点头，手指一动，隔空取出一枝夜色凝成的玫瑰：“它什么反应也没有，我就知道你还安全。”
“听说这是能保命的咒物。”岚莓道，“这个谢礼会不会太贵重了一点？”
瑞因松开手，夜色玫瑰在夜空消融成点点星光，“我出现在那里，包括遇见您、把它给您，都来自于梦境的指引。您无需太过在意。”
岚莓猜测着他背后的意思：“你是说，你做了预知梦？”
“可以这么理解。”瑞因说，“这并不能算我的谢礼，实际上，我这次冒昧进入您的梦境，就是觉得应当正式感谢。”
他脸上露出微笑，双眸明净地望着岚莓。
似乎在梦中，他是能够看见东西的？
岚莓看见他靠近一步，弯下腰诚恳地说：“那天您陷入危险，也有我的原因。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感谢和歉意。”
这也太有礼貌了一点。
岚莓连忙摆手，刚要说不用，就听瑞因补充：“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他弯着腰，目光自下而上看过来，完全放低自己的姿态，话语中暗含着示弱和讨好的意味。
“什么都可以……”他轻声说。
岚莓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手：“还真的有件事！”
空气中似乎有夜风吹拂，瑞因蓝色碎发乖顺垂落在脸侧，随风轻扬起好看的弧度。
他完全苍白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粉白，浅灰眼眸都深邃了几分，近乎呢喃地问：“是……什么事呢？”
岚莓直截了当开口：“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就是，一个在主城附近活动的异端组织首领，叫做Timi的。”瑞因：“……？”
“你有听说过吗？”岚莓期待地问。
在光明圣殿的记载中，这个异端组织是无差别搞破坏，对与光明黑暗两位正神的信徒来说，应该都是比较出名的麻烦角色。
岚莓对这世界的各种魔法已经有所了解。
根据她目前所知的常识，像瑞因这种能超远距离进入她梦境的魔法，绝对不是平常人能够拥有的。
在黑暗圣殿中，怎么说也是神使级别，搞不好还是一位神眷者。
夜空中的微风似乎停滞下来。
瑞因垂下眼睫，语气中暗含着难以察觉的失落：“是知道……您找他要做什么？”
“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他，可以吗？”岚莓说。
瑞因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缓缓点头。
岚莓高兴起来：“谢谢你！帮大忙啦！”
瑞因眉眼微抬，那双淡灰色眼瞳因此而显得圆润了些，透出几分无辜：“仅此而已吗？我不能为您做更多了吗？”
岚莓闻言一愣。
还要做什么……？
再许愿的话，会不会太贪心了一点？
算了，反正是在梦里。
就当自己是在说梦话好了！
看着瑞因真诚的目光，岚莓干脆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教我远距离沟通的魔法吗？就像你进入梦境这种的。”
瑞因：“……这并不难，但需要借助咒物来完成。”
太好啦！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多个朋友多条路。
“您的两个愿望我都知晓了，大概一周内会给您答复，依旧是在梦中。”瑞因缓缓说道，“在焦图尔城有个暗影教堂。黑夜降临的那8个小时，教堂后的幽影长街，会有黑暗信徒举办的集市。”
他稍一抬手，微缩模型般的整个焦图尔城就朦朦胧胧，出现在二人脚下。
瑞因用星光圈出一片区域，仔细说道：“这里偶尔会有人售卖咒物。集市安全，对光明信徒也很友好，只是……”
他凑近岚莓，压低声音：“不能让圣殿的人知道。”
……传说中的黑市吗！
岚莓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穿越到异世界开始冒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正要再仔细问问，比如普遍价格、如何交易之类的问题。
四周的夜幕突然间开始变亮。
远处的星空被暖黄色光晕一点点吞没，虚幻模糊的地平线外，一轮橙黄明亮的太阳缓缓升空。
“有什么事不能让圣殿的人知道？”
逐渐被光明吞噬的夜空中，星光飞快地汇聚，糅合成一道高挑身影。
圣女披着厚重外套，懒洋洋地抬眼，笑着问道。
瑞因脸上的苍白虚弱瞬间消失，一把握住岚莓的手，试图用深蓝夜幕将二人共同笼罩入其中。
洛斯里亚只是随手一点，蓬勃的光明爆炸般破裂开来，瞬间将整个空间照得无比刺眼，几乎看不见任何阴影。
氛围本应该很紧张。
可岚莓心里直觉认为，瑞因和圣女殿下对彼此都没有恶意。
他们不会打起来，就算打也不会真正伤害到对方。
这让岚莓感到放松，甚至有点走神地想，圣女殿下真是当代第一无影灯。
如果要在这里做手术就不用担心了。
“岚莓……”
瑞因紧握着她的手，身影逐渐在无限的光明里消融。
洛斯里亚冷眼看着。
但凡此时没穿圣女这身衣服，他肯定会忍无可忍地问一句：“装什么呢？”
让他离开岚莓的梦境而已，搞得好像要让他魂飞魄散一样。
瑞因手指的力气一点点放松，十分艰难地扭转回身躯，深深地凝望了岚莓一眼。
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洛斯里亚冷笑一声，星光勾勒而成的身影也跟着消散，临走前给岚莓留下一句：
“到忏悔室来找我。”
岚莓：“……”
第9章 幽影长街
忏悔室。
一个传闻中，偶尔会被光明神聆听话语的地方。
信徒在这里忏悔自身的罪过，隔着一块门板，有圣职人员听着。
此时此刻，忏悔室内的门板早已被取下。
两边摆放着坐垫厚实柔软的红色绒布座椅，靠背和扶手处都有精致华美的雕花，一看就是圣女专供的沙发椅。
忏悔室内灯光很亮。
岚莓进来时，无端联想到刚才梦境中的无影灯。
有点想笑。
一抬眼看见圣女殿下沉静平和的眼眸，那点笑意被压了回去。
“坐。”
洛斯里亚随意在上座坐下。
按照方位来看，他那个位置正是聆听忏悔的地方。
原本忏悔的地方应该是个给人跪着的软垫，现在变成了圣女专享座椅……大概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
岚莓悄悄在忏悔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圣女。
洛斯里亚平静发问：“怎么认识的？”
岚莓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说是被异端抓住的时候认识的。
她怕洛斯里亚觉得自己有所隐瞒，特意补充一句：“你知道的，那天我背包里掉出来的玫瑰就是他留下的，你还说他……”
他挺喜欢我的。
不知为何，看着圣女殿下平静的表情，岚莓这句话没能说得出口。
她无意识吞了吞唾沫，小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岚莓本来没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这会儿在忏悔室里，一五一十交代经过时，她又感觉额头有点出汗。
好热……怎么会这么热？
难道是自己心虚了吗？
可是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你的确没错。”
洛斯里亚说着，取出一块白色绸布手帕，递到岚莓面前，“擦擦汗。”
岚莓：“……谢谢您，这里确实有点热呢。”
她汗流浃背地从圣女手中接过手帕。
柔软光滑的缎面手帕，拿近后能闻到上面一阵幽香，似乎是圣女身上独有的某种香味。
之前岚莓还以为是洗发水的味道，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好香……
她很想闻闻，又觉得这样自己好像太变态了一点。
岚莓没舍得真拿来擦汗，随手在没有流汗的脸侧蹭了蹭，就握紧在手里。
洛斯里亚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但嘴角略有勾起。
“您放心，我跟他不会有暧昧的关系。他也没有喜欢我……之前都是误会。”岚莓诚恳地说，“如果我谈恋爱了，肯定第一个告诉您。”
洛斯里亚嘴角一僵：“……知道了。”
岚莓没察觉，反而好奇地问：“圣女殿下会有喜欢的人吗？”
洛斯里亚脸上的表情都收起，又恢复了圣女标配的温和疏离，很官方地回答：“神眷者的生命是为了献给神明而存在，不能也不该像普通人一样陷入私人情感。”
说完，他又像个耐心认真、对学生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样，严肃说道：“你是圣殿侍女，未来圣女候补，也不应当随意就认为自己心有所属，要慎重。”
岚莓立马说：“好的！”
她本来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感情经历。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不宜居。
等找到了timi，回家指日可待。
洛斯里亚满意地颔首：“回去吧。”
岚莓起身刚要出去，就听身后又传来圣女的声音：“以后没什么事，少跟那个人接触。他是黑暗的眷者。”
不愧是光明圣女，好严格呢。
在称呼黑暗神的神眷者时，省略了“神”的部分。
以后她也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别在其他信徒面前说漏嘴，被人怀疑她的信仰。
岚莓早就猜到瑞因可能是神眷者，因此没什么惊讶，回应一句“遵从您的话语”，便继续转身离开。
洛斯里亚闭上眼，在安静狭小的忏悔室内等了一会。
没多久，门口如他所料地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请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