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女孩义无反顾的背影顺着山路一直往下,她身上的斗篷因为奔跑灌溉的风吹落在地上,孤零零的像被主人遗弃了一般,而它的主人头也不回的跑着,乌黑如绸缎的长发像飞舞的蝴蝶在她背后摇摆着。
银宵不明白,明明一直以来都那般胆小的池鸯,哪里来的勇气冲在最前面去救人的。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孩,无论是那奔跑的身影,还是那跪在白雪上用嫩白十指挖着积雪的身影。都像一块烙印印刻在他眼底,也不知不觉印刻在了他心里。
冰冷的雪冻得池鸯指尖麻木,她跪在积雪上,赤手往下挖着,虽说不及泥土坚硬的积雪也并不是想象的那般柔软。女孩葱白的十指泛红,像红梅的血迹渗透在雪里蔓延开,谈不上红的耀眼,却留下好看的淡红色。
“小池鸯,起来。”银宵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下来,他将池鸯的斗篷也顺路捡了下来用牙叼着披在池鸯身上。红狐狸用身躯将女孩往边上推了推,皱着眉盯着池鸯冒血的指尖,心里泛起波澜,他温柔的伸出舌头在女孩指尖轻柔的舔舐,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你到边上去,我来挖。”兽形的爪子刨雪可比池鸯那小手快多了,不一会儿就挖了个不小的洞。
也不只是银宵下来了,本来在上面站着的兽人们面面相觑,在银宵像道闪电一般从他们眼前划过也都变回兽形跟了上去。
一旦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们便会追随着蜂拥而至。
在兽人们的努力下,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不少压在雪下的兽人。他们本就对于寒冷有一定的抵抗力,没有导致失温只是昏迷着。见救出来他们真的还活着,挖掘的兽人们更加卖力了起来。
只在最初杂乱了一下后,人人都在尽力救援自已的同胞们,雄性们挖掘着,而雌性们在荀老的指挥下熬煮着驱寒的草药给已经救出来的兽人们喝下。
灌了风又跪在雪地上半天的池鸯头有些发晕,头沉脚轻的连站在那里都摇摇晃晃。嘉莉见状端来了驱寒的草药给她也灌了一碗下去。
红狐狸停下了动作变回人形将女孩摇摇欲坠的身躯抱了起来。窝在他怀里的池鸯眼皮格外沉重,只感觉自已被人抱着,她含糊的喊了句什么后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银宵身躯一愣,他自然是听到了池鸯喊了句什么,像是吃瘪一样臭着张脸,低头去望着怀里贴在他胸口的女孩,漂亮的眸子紧闭着,睫羽轻微颤抖,带着红晕的脸颊上贴着凌乱的发丝,显得可怜极了。银宵轻叹了口气,用手替池鸯把头发抚到耳后,像跟谁赌气那般说道“叫错名字了啊。”
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已都没能发现的醋意。
是了,明明是窝在他怀里,可池鸯却喊出了白霜的名字。这真是让狐狸又憋屈又生气,但是抱着怀里沉睡的娇小雌性,却又泄了气忍不住去心疼。
因为解救的及时,再加上兽人们体质的不一般,挖出来的兽人们百分之九十都还活着。等到天已经黑了,天空又开始飘雪时,为了安全,兽人们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山上走去。
第21章 她不想见白霜
夜晚的雪又下大了,呼啸着的风将山洞刮的咿呀作响。本来定了两个山洞,但是为了安全起见,银宵便让大家都待在一个山洞里。
不算宽敞的山洞里面摆放着大石头做床,一左一右两张。荀老和嘉莉各睡了一张床。而银宵在角落俯下身,让池鸯睡在狐狸柔软的腹部,还将尾巴盖在女孩身上拟作被子。
池鸯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在荀老看过后得出结论是喝下去的祛风寒的草药起了效果。这也让嘉莉和银宵放下了担忧的心。
和之前一样,池鸯感觉自已的魂魄挣脱了肉体飘忽忽的从空中回到了实验室,她看见属于她的房间里,娜玛雅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杂乱丢弃的啤酒瓶。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视线一转,池鸯便明白了为什么。
池渊,也就是她哥哥坐在床上,松松垮垮很是颓废的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握着酒瓶,虚着眼带着醉意看着收拾房间的娜玛雅。他嗓音沙哑的可怕,嘴唇幅度小到好似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再给我讲讲吧,鸯鸯的生活。”
“要听什么?听她如何关在这里每天乖巧的看书?还是听她一个小姑娘被实验室里禽兽欺辱?”娜玛雅平静的声音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可是情绪的激动却因为她颤抖的手而暴露。“你什么都知道,知道她被人欺负,知道她过着失去自由的生活。可你为了一已私欲却选择了冷眼旁观。等到人死了,你在这里演着心痛给谁看?你到底是心疼你多年的试验品毁于一旦,还是心疼你真正的妹妹无法再用池鸯的身体来完成手术!”
真正的妹妹?灵魂体的池鸯站在一旁愣住了。她不是哥哥的妹妹吗?哪里来的真正的妹妹?
娜玛雅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伴随着她情绪失控砸下的啤酒瓶破碎声引来了门外警卫的警觉,两名保安人员冲进来将娜玛雅按在墙上制止住,却在池渊的示意下又放开了她。
“不只是你看着她长大的。”池渊晃了晃像浆糊一样的头,从床上站起来,从池鸯死了后,他一直待在这里,贪婪的感受着池鸯的气息。可是时间越久,属于池鸯的存在越来越薄弱。就像这个世界属于她的存在随着死亡一同消散殆尽。
“你以为,这源源不断的高级香水,她想要看的书籍,和一切她开口的生活用品。没有我的允许,真的会有吗?”
“可你放任那些杂碎欺辱她,你放任实验时一条一条鞭子抽打她,听着她喊哥哥,你不心疼吗?”娜玛雅狠瞪着站在书桌前将香水瓶举在日光灯下打量的男人,想起那个娇柔的女孩被抽打的浑身是伤却只敢无声哭泣的模样,娜玛雅只觉得心疼的直难受。
池渊吐了后很长很长的气,被他举起的香水瓶透着光,有条明显的分界线来表明了剩余量。食指按动喷头,细腻的水雾洒在男人身上,他闭着眼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香味。
他心疼吗?他不心疼。池鸯是他捡回来的,是他为了救他亲生妹妹才圈养起来的。一个实验品,如果他心疼了,他妹妹怎么办?所以他不能心疼。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会待在这里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不允许实验室将这间房空出来,也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只有娜玛雅知道,池渊一直都在池鸯的身边,他经常站在房门口透过那扇正方形的玻璃窗去张望床上睡着的女孩。经常会在池鸯被送往实验室时与她擦肩而过。会根据每日池鸯的习性分辨出她爱吃与不爱吃的食物来吩咐厨师。
他说的没错,不止是娜玛雅看着池鸯长大的,池渊从没有离开过,只是池鸯不知道。。。
“哥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唤让池渊猛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可他什么都没看见,就像是幻听,他好像听到了池鸯的声音。
像极了那天悬崖上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高大的男人仿佛瞬间被抽掉了脊骨,他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小腿撞在床沿上失去力气坐下,弯下腰将头埋进膝盖里。
他该怎么解释,又该怎么承认,他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注视中,爱上了乖巧听话到让人心尖都发颤的女孩,那个他名义上的妹妹。
他不敢承认,所以放纵那些禽兽欺辱她,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已,来告诉自已她只是一个为了救妹妹才存活的实验品,如此分裂的情绪,是有多可笑啊。
池鸯就站在池渊面前,但是他看不见她。池鸯伸出手去触碰池渊低下的头,却在快触摸上是像被烫了一般收回。女孩慢慢垂下眼望着男人,心如同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翻涌,又像松饼上慢慢塌陷融化的奶油,百感交集。
“池鸯,快醒醒。”有人摇晃着她,将她从那间房里拉回了现实里。池鸯睁开眼便看到摇晃的铃铛,叮铃铃的发出声音,视线往下挪就看到了嘉莉那张倩丽的脸。“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见池鸯醒来还有点发愣,嘉莉不解的替她将眼角湿润的泪珠擦拭掉。
回想刚刚梦里的一切,池鸯摇了摇头想努力将那些奇怪的思绪甩出脑袋,最后对着嘉莉努力扯出一个笑意。
嘉莉也不多问,笑盈盈的拉着她站起来往洞口走,边走边说道“你快看谁来了!”
被嘉莉拉着手腕往洞口走的池鸯因为刚睡醒,走的都踉踉跄跄。顺着嘉莉手指的方向,池鸯不觉瞳孔猛的放大。
天亮了后兽人们一边清理积雪一边将被掩埋的尸体挖出了,本来被积雪堵住的集结地入口也在众人努力下被清理了出来。雪^族在昨天雪崩后就顶着大雪飞出了集结地去了各部落传递消息,今天清晨的时候不同部落也都派了人前来帮忙,也来将不幸丧生的族人带回去安葬。
而作为统领的雪豹族自然也派人前来,这次雪崩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次灾难了。再加上之统领主也就是雪豹族族长遇刺这件事又造成了人心惶惶,所以借着前来慰问作为机会,雪豹族族长亲自前来集结地,一同前来的还有他最为骄傲的大儿子,白霜。
雪豹就站在山脚下,陪着自已的父亲站着。高大的男人面容清冷,偏着头看向还在清理积雪的兽人们,黑白环的尾巴垂着轻微的摆动,身形笔挺宛如一棵青松。
池鸯站在半山腰,远远的望着那帅气的身影,心脏从最开始震惊时的的狂跳慢慢平复下来,淡淡的苦涩顺着血管好似蔓延了全身。
“走呀,带你下去见见白先生,算起来也有好些天了呢。”嘉莉很兴奋的拉着池鸯想往前走,但是没能将人拉动,池鸯低着头立在原地,不肯迈步。
“鸯鸯,你。。。”嘉莉疑惑的回头,不解的问“你不想见白先生吗?”
想,很想。在经历了昨天的雪崩,经历了梦境里真实的灵魂出窍。她其实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如果可以她很想冲下去扑进白霜的怀里哭一哭。
池鸯用另一只手将嘉莉握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拨下去,有些艰难的勾起嘴角露出笑容,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弯的像月牙,眼底却汇聚着水雾,她开口道“嗯,不想。”
白霜是凤凰伴侣候选人,在池鸯的认知里,她对白霜的感情,就像是第三者。白霜不被允许与她有过多的交集,池鸯的教养也不允许她插足,哪怕凤凰到现在也下落不明。
更何况,白霜将她送到雪狐族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虽然池鸯知道,白霜这是做出的正确选择,也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但是她毋庸置疑,是被抛弃了。
所以池鸯不想见白霜,于情于理,都不想见。
第22章 荀老养子的伴侣
嘉莉不解的还想问为什么,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狐狸长臂一拉将池鸯往后一带,藏到了他身后。
“不想见就不想见,好妹妹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银宵挑着眉笑的欠揍,“你等会见到白先生也别说池鸯在这,知道了吗。”
一向跟银宵不对付的嘉莉本来都气鼓鼓叉腰想怒吼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可是余光却瞥见银宵护在身后的女孩那低落的表情。张张嘴嘉莉那句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只能没好气的吐出一句知道了。
与嘉莉一同下山的荀老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雪豹族族长嘿嘿一笑,一边走过去一边目光在雪豹族族长缠着兽皮的腰间扫视着,毫不留情面的打趣道“老匹夫,我还以为你伤的都快死了,没想就破这么点皮啊。”
雪豹族族长剐了荀老一眼,冷哼了一声回怼道“你这老狐狸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你在这正好,省得给你发印章竹片了,等这里忙完跟我一起去圣墟塔。”
本来就打算前往圣墟塔去占卜凤凰踪迹的荀老自然不会拒绝,应了一声后自个儿找了个地待着,伸了个懒腰对着嘉莉说道“你到时候把草药啥的打包好,然后跟你哥一起回去吧,我跟老匹夫走。”
嘉莉点点头,抬起眼看向白霜,抿着唇很是纠结。她很想告诉白霜池鸯在这里,可是想起池鸯含着泪说不想见白霜的表情又于心不忍。
“我听说,白霜带了个雌性放你族里了?”雪豹族族长仿佛突然想起来一样,似无意的问道。这一句话让嘉莉浑身一僵,也让白霜将视线收回在自已父亲身上。
荀老顺着自已的胡子,看都不看雪豹族族长,口气轻松的说道“对啊,那小闺女我挺喜欢的,就养我族里了。”
“在这里?”雪豹族族长转着目光四处打量着。
“在我族里呢,干什么啊?你感兴趣?想带回去?哎,不给。”荀老脖子往前伸过去,笑的得意的说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雪豹族族长又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提池鸯的事。
三个年轻人在山洞口对话时,荀老就在山洞里坐着,自然是听到了池鸯的那句不想见白霜。同时也出于私心,便也帮着撒谎说池鸯不在这里了,毕竟他家那臭小子恐怕是对池鸯上心了。
听到荀老说池鸯不在这里,白霜眸子沉了沉,强压下心头的失望感。虽然在看到荀老和嘉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也猜到了不会带池鸯来集结地这种杂乱的地方,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去希望可以见见她。
与此同时山洞里,狐狸托着下巴将手撑在石桌上,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池鸯。女孩捧着根胡萝卜小口小口的吃着,这是银宵刚去雪兔族讨来的。
池鸯将胡萝卜放在唇边,鼓着腮帮子,银牙咬碎萝卜发出脆嫩的声响。配上她那白软可爱的脸蛋,这倒是让银宵想起了兔子那三瓣嘴吃胡萝卜的样子,真的很像啊,像个能任人揉搓的幼兔。
“好吃吗?”银宵弯着嘴角笑意满满的问着。池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那你的表情为啥有点痛苦啊?”节骨分明的手往前伸,指尖抵在池鸯轻皱的眉间揉着,谁吃到好吃的东西眉头皱成一块的?
池鸯咽下嘴里那口胡萝卜才开口解释道“生吃不太习惯。”
听到这句话,银宵才想起来,池鸯好像很少生吃东西,她总是在门口的石堆升起火用来加热食物。
呵的一声,银宵混不吝勾起嘴角笑出了声,指节弯曲在池鸯额间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你倒是讲究。”像是吐槽的话语里藏了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山洞里没办法生火,银宵便也打消了替池鸯加热食物的想法,嘱咐池鸯待在山洞别乱走后,银宵便也晃悠着下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帮忙。
虽说昨天挖掘的及时救回了不少兽人,可终究集结地的兽人太多,雪崩又来的突然,被积雪埋在底下的兽人多不胜数。随着清理的积雪越来越深,挖出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多,现场的气氛随之也变得格外的沉重。
一具具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变回了兽形,可是前来的兽人们还是能认出来遇难的是自已的亲友,有的人抱着已经冻僵的尸身痛声哭泣着,也有人沉默不语呆呆站着。
看到这样的场景,昨天被救回来的幸存者们唏嘘不已 ,其中有个兽人转头对自已身边人心有余悸的说道“如果不是那个雌性,恐怕我也变成冰雕了。”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族的,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是荀老养子的伴侣吧,长得可漂亮了,我还从没见到那么漂亮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