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刷着有关他们多么般配的评论,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幕幕,以及他突然提起女明星的情形。他大概对于那些神出鬼没的娱记见怪不怪了,而他的这些了解又是因为谁。
结论不言而喻。
不过,这下子她就不必再被这件事困住,也不怕被牵扯进去了。
她迅速地关掉和自己无关的页面,底层生活的忙碌从不允许她心不在焉。
温宁从未料到,有人竟然从那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当中火眼金睛地认出了自己。何玫火急火燎地打来了电话:“温宁,周寅初是不是找过你了?”
温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在老友面前说话,坦率承认亦或是矢口否认。
“他没对你怎样吧?”
何玫提心吊胆:“反正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等会儿我去你店里——”
温宁来不及拒绝,何玫已经出现在了店里,车子歪歪扭扭就停靠在路边。
“温宁,”何玫似是注意到了这场合的特殊,以及她们之间谈话的私密,尽可能压低了声音道,“他没有欺负你吧?”
在何玫看来,她的朋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而周寅初绝对不像是个好人。
“没……没有。”温宁的脸跟火烧云一样灼热、滚烫。
“阿姨,给我下一碗馄饨,我要吃大碗的。”说着,何玫就要扫码付钱,却被温宁妈妈几个轮回苦口婆心地拦下。
温宁母亲笑眯眯的:“澈澈入学的事情,你可没有少帮忙啊。”
在温宁的无意诱导下,所有人都默认这件事出力不少的是何玫,何玫变得愈发心虚起来。
她凑近温宁的耳朵,俨然没有因为温宁的一句“没有”而放松了警惕,她盘问起那些有关的细节来:“你们昨天一起吃饭了?”
“算是吧。”
温宁欲言又止,思绪却又回到昨晚那场会面上。
“吃饭没事,就怕周寅初贼心不死,打的是别的主意,”何玫的话在耳边振聋发聩,“总之,温宁你听我的,你离他远一点。”
“也不瞧瞧周寅初的身边人,没几个正经的,尤其是那个薛正尧。”
说来,何玫就有一肚子的怨气。
温宁立马听出了这话的猫腻,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何玫口中的薛正尧身上,好避开何玫迫切地询问:“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你们以前不是同桌吗?”
何玫一碗馄饨下肚,这才终于放下碗筷:“我真的倒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和他做同桌,可能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的。”
“他爸最近在搞一个涉外投资案,合作方就是我们公司,结果他爸派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一窍不通的他,”何玫最近大部分的精力都来回折腾在这两家公司,“等于我一个人负责了两个公司合作的所有大小事宜,我都快被烦死了——”
“那你看在昔日情分上……”
“我和他哪里来的昔日情分,又不是陆忱和叶姝。”何玫素来悉心,她特意提及班级另外的一对情侣,唯独不会在与自己要好的同学面前提及她的前男友。
“他们那对怎么样了?”
两人不自觉地八卦了起来。
“还能怎样啊,不就是分分合合吗?”何玫说来有几分郁闷,“听说之前是叶姝不想结婚,现在是陆忱想要搞事业不想结婚,两人到今天都十几年了,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何玫又叹了口气:“我估计叶姝一开始看不上陆忱的家世,但到目前为止,又找不到更好的人……陆忱呢,也算是熬出一点头来了。”
“我不否认啊,以前也喜欢过陆忱,要不是薛正尧那个神经病偷看我的情书,说不定我真的会去追他。”
何玫在对陆忱当年产生情愫的这件事上,从未否认。
“但现在,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何玫自说自话:“我总觉得,属于你的总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你的身边。”
温宁明白何玫明面上的大大咧咧,以及内在的柔软之处:“何玫,你这么说,我都找不到话来安慰你。”
话题又重新回到周寅初身上。
何玫千方百计地让她的好友多作提防:“总之,宁宁,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了,周寅初那种人看上去人模人样,暗藏祸心……”
其实他都已经得逞了。
对于既遂的事情,温宁认可何玫的说法,但是其实也没有必要无限放大他的恶,这一切不还是在她的默许下才得以进行的么?
周寅初也犯不着强迫自己。
“如果他要说什么帮助你的假话,你一定要再三思量。”
“好。”
温宁投以一个温柔似水的笑。
-
是夜,丽思卡尔顿。
周寅初感觉到这间套房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旷。
半天前,助理将温小姐拒绝他的安排的答案告诉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直观的愤怒。很明显,他们两人之间其中的某个人不想再继续了。
他甚至希望自己比想象中更为无耻一些,或许,他应该利用李澈的学费多捆绑她几次。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成了如此卑劣的人,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或许,是生意场上当自己的创业项目能够售出给如Apple一类的大型科技密集型公司,并且附以不低的价格。
而将和他一起创业的小伙伴们打包的话,他个人层面获得财富就会大幅度的缩水。
他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他知道,如果她在自己身边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但他只有尽快拿到足够多的钱,才能回国见到她。
因为对她的执念,他已经和整个家庭决裂,他必须靠自己的方式赚到第一桶金。
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也是他为什么对他那位硅谷朋友有求必应的理由。
原因很简单,他当初放弃了他们的Team,同样作为国人,他亏欠了他们一个巨大的人情。尽管这么些年来,他们不曾当面的怪罪急功近利的他,但他内心并不认可自己的做法。
毁坏道德的男人却希冀着一个女人的重新出现,能够构建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一切得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可她没有来。
他松口了,哪怕她不出现,只要温宁需要他的时候,他想他就应该无处不在。他急切的想要打她的电话,立马就把邱医生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就算她不来,他愿意放逐部分的私心,无条件地帮助她。
十五年后,选择妥协的人依旧是他。高贵的头颅从此刻低下,臣服于她的裙下。
然而,他打过去的那一瞬间却听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第17章 v1(二合一)
“何玫, 你的包落在凳子上了,我帮你放到前台了,你等会不能抽空来拿的话, 我得晚上八点给你送了。”
“等下, 我重新找个停车位,我自己过来拿。”
彼时,温宁正在与何玫通电话, 何玫丢三落四的习惯没能轻易更改, 好在她的朋友温宁反应及时。
不知情的周寅初却嫉妒得要发疯。
她和谁在通话?
她的丈夫都已经死了, 该不会有别的男人无耻地占据着她的时间吧?
他实在不忍嘲讽她的眼光,除了自己, 哪一个人有十足的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从来就没有人在周寅初这里得到认可。
更没资格无时无刻侵占着她。
就连她的孩子也不例外。
思及李澈的事宜,未能在今晚得偿所愿的周寅初亲自拨通了邱医生的电话。
邱医生和周寅初相熟, 几人算是也打过照面。
“时间我已经为你预留了, 以后每周日的下午四点到五点的最后一个排班,以及之后的下班时间, 我都会特意空出来。”
邱辰给足了面子,对于工作以外时间的牺牲,他总不能不问:“你不主动交代下你的情况?”
“什么?”
“其实我有几分好奇,那个孩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邱辰在这个话题上没有避讳,“你对别人的资料了解得这么细致,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周寅初自嘲了一声:“我倒希望是, 不过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往了。”
“那你没事去关心你初恋的孩子干什么?”
“劝你的话我也不是没有说过, 往事不可追啊,”邱辰往沙发上一仰去, “至于有关的心理学名词概念,你应该比我更为熟悉。”
话是这么说的, 但这种纠结、无常的事情发生在周寅初身上并不违和。
“她的丈夫死了。”
周寅初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听不出对男人生前的嫉恨,又见不得对他死去的庆贺。
邱辰嗤笑:“不是,你该不会还觉得你有机可乘吧?”
“不然呢,”周寅初并没有矢口否认,对于他的勃勃野心从来都懒得遮掩,“非要和你一样孤独终老?”
邱辰叹了口气,将记录资料的圆珠笔重新插回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不免回讽:“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是一绝,我还以为你不去林蔚那里做心理咨询是因为你已经忘掉她了……”
“没想到,你是觉得你的机会又开始了。”
周寅初失眠症很严重,在回国后的那段特定时间几乎无法入眠,就算入睡,睡眠时间不长且并不算深度睡眠。
那个时候,他自学心理学,并且几乎每周不间断地做心理咨询。
“心理学上说人人都有病,我想我病得不算重,”周寅初没有羞于承认,大言不惭,“况且,我和别人不同,我得到了救治的机会。”
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恍若他又活过来了。
死灰复燃。
自私的人总是更容易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周寅初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并从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实。
“周寅初,好的爱人确实是治愈的良药,我们这样的精神科医生望尘莫及,”邱辰点到即止,“那就祝福你。”
没有继续对他那段“失而复得”的情感评头论足。
约莫着因为这份特殊的几近狭隘的执念,邱辰在时间上完全松了口,“至于那个孩子,凡是在我的下班滞留办公室的空闲时间,欢迎随时来找我。”
周寅初没多作客气:“谢了。”
-
温宁没有注意到那通被占线的电话。
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李澈的事,李澈学习象棋回来后一个人独自在店面的楼上摆棋谱,看上去还在学习领悟如何收拾残局。
他手中握着一颗“象”的棋子,犹豫着飞象飞到何处。
固定的飞落点,局限性与挑战性并存。
棋桌上,仅剩的一只象保护着他岌岌可危的“将”。
温宁不忍心打断他。
却又意识到道,李澈眸光当中的深沉是大多数人成年以后才会有的,可能是因为这些共同的创伤性的回忆,孩子的内心多少被催得过分成熟起来。
“澈澈,你想不想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啊?”
她率先耐心地询问了李澈真实的想法,以免孩子不能接受去看心理医生受到刺激。
李澈一边落子,将余光扫在楚汉河界中央,一边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温宁和她的孩子解释她这么打算的原因:“可是,妈妈担心澈澈没有爸爸以后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如果妈妈要去看心理医生的话,我愿意陪着你一起过去,我就不看了,”他装出一副大人很容易看穿的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保证道,“妈妈,我没事。”
故作强大的小孩面对破了的残局,脸上洋溢着一抹浅浅的童真的笑容。
不过,很快李澈改变了主意,他似乎敏锐地意识到只有自己去看心理医生才能让妈妈安心:“妈妈,我可以去看的。”
只是,李澈不免心疼起妈妈的开销来,“又要害妈妈花冤枉钱了。”
妈妈的辛苦全在这个九岁男孩的眼底,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他知道新安国际的天价学费,也知道支起这一家馄饨馆的不易。
他眼疾手快地收拾了自己的棋盘,“嗒嗒”地穿着拖鞋就下楼梯替她去擦桌子了。
瘦小的身影伴随着“起锅”的吆喝声,一切又重新投入在他们一家的忙碌当中,小洋表面凶狠的赶走他,他的外婆也劝他回去预习功课,李澈却执着地赖在原地,恨不得包揽了他能力范围以内的所有活。
有新来的顾客调侃他是非法的“童工”,而这位童工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情愿,而是主动推销起能带回家放冰箱里冷冻起来的小馄饨。
也总会有人因此照顾她家的生意。
温宁难得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多少网络视频都是孩子的父母“恨铁不成钢”,检查作业时长吁短叹,可她的孩子正如别人口中天生来报恩的。
可是温宁做家长的,又怎么会不明白,过分的懂事和要强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
他人眼底的懂事,引起的却是做母亲的心酸。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操场上尽情地玩耍,而不是去承担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责任。
那样过早的成熟,抑制自我内心的想法,很容易造成长大以后心理层面的问题的。
好在,就连说心理医生的问诊,澈澈也愿意接受她的想法,这让温宁稍稍放心些,寄希望于几次的咨询能够打开澈澈的心门,能够以更好的状态进入新学校去。
还有半个月,教育局的审批也应该下来了。
还有另外一件令温宁头疼的事情——
范亦瑾要结婚了,可无论如何,自己也说服不了她收下准备的礼金。
她多次婉拒自己的好意:“你人来就好了,我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的,就想人多凑个热闹,你别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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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温宁带着穿戴整齐的小洋、李澈一起去了一家坐落在江城许多年的老派酒店。
这家四星级的酒店比起江城数不胜数的高档五星酒店而言,流于平庸,但到底年份和地段在这里,价钱也算不得便宜,已经算是江城比较好的人家能够预定到的了,是普通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