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摆出了一副要跟着她一同参加婚宴的架势。
“我没法带你,”温宁面色为难,却又不愿与他继续攀扯,“反正,我不是去结婚的,是你误会了我,我没有时间和你自证。”
她拖曳着载满喜糖的推车,困窘地望着另一伴娘渐行渐远的背影。
“没关系,我有大把的时间,你姑且忙你的。”
周寅初几乎立马放弃了和张总那一群老家伙一起用饭的念头,他想和他的合作关系应该用不到一顿饭去维系。
他夺过她手中的拖车,替她推着那一车的喜糖,真像是空极了来帮忙的人。
可是,温宁并不想。
显然,小洋和澈澈都呆在那个宴会厅里,她不知道怎么同他们解释自己和周寅初之间的关系。而今天的新娘子也不可能完全不八卦。
她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应付着他,尽管自己从来都是无力招架:
“周寅初,我们有我们各自的生活。”
温宁的抗拒溢于言表,对他闯入她的生活表达了她的不欢迎,这并非是温宁的不友善,而是她不想在这场小范的婚礼上博人眼球,又引人耻笑,让她的朋友为此也脸上丢了光。
见过带新欢的,但还没见过参加婚宴的时候带老情人的。
可是,生活是不可控的,他们无法一直僵持在酒店的大堂外,更不可能永远都这样四目相对。
新娘终于在吉时来临前想起了她的那束被遗漏的捧花,着急忙慌地冲着温宁的方向疾驰而来。
这是温宁第一次看见穿着婚纱狂奔的新娘,且狂奔的对象不是新郎,而是自己。
这戏剧性的一幕就近在咫尺。
可眼下,她并没有乐趣去调侃这一件事。
她的关注点无法不停留在她和周寅初尴尬的关系上面。
哪怕新娘范亦瑾此刻争分夺秒,也不忘:“宁宁,你男朋友吗?等会儿可以一块儿上桌吃饭,我们家的酒水桌空间可大了,多添一张椅子不在话下。”
温宁还没来得及矢口否认,那人已经应声道了声“多谢”。
然后露出了明晃晃的得逞的笑容来。
周寅初就这样极为无耻地来到了这一场婚宴。参与其中的男人并没有得到轻易的满足,而是得寸进尺地真坐在了她身侧。
好在,李澈作为花童,如今守着小范在门外,还要晚些登场,不至于一眼就看见她母亲身边多了个男人。
温宁旋即叮嘱道:“等会儿,你不许在我儿子面前胡言乱语。”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和小洋怎么解释身边多出的这一张凳子,温宁几度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根本给不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答复。
只是低头,蹙眉道:“这位是我老同学。”
小洋是她说什么都会信的性子,从不狐疑,只不过小声的嘀咕道:“宁姐,你的老同学看上去还挺帅的。”
没错,周寅初无论私底下人品如何,他的帅是直观的,是无懈可击的帅。
她想,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小洋,教她明白什么叫做“人面兽心”。
一桌上,总是放着三盒烟,对面的爱占便宜的男人拿了其中最好的那一盒,之后,又朝着周寅初扔了那最便宜的那盒,就连不想和他产生任何关联的温宁都隐隐约约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快,按理说周寅初对于餐桌上最好的那一盒烟也总是不屑一顾的。
可谁也没有想过,他竟然真的会暗自收下,没有故作深沉,寻常地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是意识到那样寻常的烟配不上周寅初周身散发的气场了,又亲自去别桌要了一盒来给周寅初。
讨好谄媚的嘴脸总是哪哪都有。
周寅初一一没有拒收。
温宁感到不可思议。
他像是处于某种兴致中,一切小的好坏的插曲,都不足以影响他的心情。
直至周寅初的大手伸向自己,温宁总算在这一刻明白,周寅初还是那个毫无底线的男人。
非要以暧昧不堪的语句说:“你穿旗袍很好看。”
“老实一点。”
对于餐桌底下的世界,温宁毫不客气地以最锋锐的鞋跟踩了他一脚,可她却并未从周寅初脸上看见任何吃痛的表情。
乐在其中的男人承诺:“我尽量。”
这场婚礼终于正式地拉开了帷幕,搭建的茂盛的热带雨林风主题的婚礼还是美丽,而又那样充满着无限的生命力。
假的棕榈树叶与偌大屏幕造成的明暗效果,也是出其不意的引人入胜。
洁白的婚纱拖曳着漂亮的尾纱,走上属于他们的礼台。
置身于旁人的婚礼中,偶尔她也不自觉地会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动。
分明眼下是她这一天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男人却没打算轻巧地放过她,他非要凑到她的耳边,对着她那耳朵轮廓吐露道:
“你还想结婚吗?”
温宁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我不想。”
他抛出的问题就像是炮仗,讲出来的那一刻已经炸裂了。
然而,她的脑袋里却生长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来,难不成周寅初不止是玩玩而已,他真的有考虑过结婚吗?
但很快,在社会上打磨过的女人不会这么天真地向往这种不可能的婚礼。
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他另一重冠冕堂皇的说辞,当做吸引自己的诱饵,好在,她的回复足够及时。
“怎么,怕克死我?”
温宁搞不清周寅初到底在说什么。
他像是个完全不用理性思考的怪物,在横亘着诸多问题的他们之间,竟然会不合时宜地提起婚姻。
还惹她想起李远哲死掉的旧事。
温宁恼怒:“你死就死,关我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假若你跟了我,我们结婚后,我死了,”周寅初好似云淡风轻地在讲一桩生意,而不是在探讨生死,他抛出自以为是的诱饵,如是说也,“我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听上去就像是个彻彻底底的谎话。
毕竟,谁不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温宁瞪了他一眼。
典礼结束,四周的掌声还没消散,李澈回到了他妈妈身旁的位置。温宁几乎立即给他盛了一碗汤,又给小洋顺手盛了一碗,很快,温宁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如此多话,不如也喝上一碗,她熟能生巧地“照顾”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被包含其中的周寅初虽然得到的是最后一碗,但不难从中窥见,她心中仍然有自己一席之地的事实。
“妈妈,这位是……”
早熟的孩子总是敏锐地察觉着大人的情绪,比如说,李澈感知到了她妈妈此刻的不自在。
母亲为他人盛汤的小小举动落入眼底,对他此时多多少少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力。
要知道,就算爸爸在世,妈妈和爸爸恩爱那会,也总是爸爸为母亲做这些不起眼的小事。
“是妈妈的一位老朋友。”
温宁下意识的想为自己开脱:“刚刚餐桌的那碗西湖牛肉羹要自动转过去了,妈妈就想着顺便也帮他打一碗。”
瞬间,周寅初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好似温宁的解释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她的谎言无从遮掩,一览无余。
“小孩。”
周寅初从来就不喜欢小孩的,他难得的颇有耐心地面对着另一个怯生生的孩子,并没有说出任何指摘性的话。
其实他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小朋友相处。
在独身这么多年的周寅初眼底,孩子是天生的怪物,他们很吵,很烦,智商或多或少存在着问题。
周寅初招了招手:“你叫我‘周叔叔’就好。”
“周叔叔,你好。”
李澈原本就是个相当有礼貌的小孩,这会儿肯定不希望妈妈的朋友看见自己身上良好的教养。
原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会是石破天惊般令她想要逃避,但事实却是,两人表现得都比温宁预想中的要好,毕竟,澈澈并不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周寅初之间暗藏的关系,而周寅初看上去还不至于针对一个当花童的小孩。
温宁松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
敬酒的队伍终于轮到自己这桌,范亦瑾兴奋难耐,人们只以为她是当了新娘子的高兴,只有范亦瑾本人知道一线吃瓜的激动心情。
她不知道和谁分享,可是考虑到澈澈的特殊身份,她并没有高调地以宁宁的男朋友去称呼新来的这位先生。
但周寅初不尽然。
他恨不得一天之内,所有人都认可他和温宁之间的关系,就算是这样的话,他也完全不嫌快。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等待足够漫长的时间了。
没多久,他自作主张地拿了一沓的钞票,又问温宁要个红包壳来,替她给了新婚夫妇的礼钱。
温宁头皮发懵,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纵容着周寅初这么做了,而范亦瑾则是大方明快地收下了周寅初给的这一笔礼钱,与温宁说悄悄话道:“要是你给我,我肯定不收,要是你男人肯付,那我是一定要收的。”
温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默默地喝完这碰杯的酒,只见范亦瑾脸上的笑愈发爽朗。
她喊她另一个当伴娘的小姐妹道:“记账,温宁随一万。”
坐回自己的席面,心事重重的温宁立马扬言:“等会,我就把钱还你。”
她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寅初区分清楚了。
只能安慰着自己,或许自己给钱,小范未必肯收,这不过换一种方式转交给对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在,坐在小洋另一侧专心致志在吃的小朋友不要注意到大人之间的这一幕。
温宁仍然十分看重孩子心中自己的形象。
也不忍埋怨,其实给个三五千也完全行了,她搞不懂周寅初这一出,反而要让自己骑虎难下。
他是故意的。
难不成还想借着这万把块的由头,将她直勾勾地骗过去?
周寅初这一次却表现得比较人道:“是我自己的一份心意,你不用还了,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交换’的。”
着重强调的两字不得不让温宁警觉。
然而,他不以为意,散漫地与自己碰杯,余光甚至还落在小朋友身上,好在他的声音压得足够低。
“你的朋友说,我是你男人,”周寅初不偏不倚地望向她,“单是这句话,也值得一万了。”
温宁不想理他。
免得有些人在台面上就不知轻重。
终于,轮到身为伴娘的温宁去发喜糖了,她得以从周寅初身边离开,可离开后她又忍不住频频转身,发觉周寅初正在对自己的孩子问话,一时间,温宁心中的警铃大作。
周寅初故意站在他孩子身前朝她肆无忌惮的笑着,单凭这一幕,她也应该清楚的明白,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无法不回头担忧自己的孩子。
而他正是利用她的心理,好似那些目光通通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
喜糖发完了。
温宁难得和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一一对话,她这个不怎么爱社交的人也被迫营业起来。尽管嘴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但她心里总会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
和小范告别后,她几乎立马找到了安安分分等着大人的澈澈:“周寅初……周叔叔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啊。”
李澈挠头,不明白母亲此刻的如临大敌,同她一五一十地描述起他和周叔叔之间的相处:“他拿了一道数独的题目出来,说要考考我。”
温宁揉着儿子的碎发,轻声问:“那你解出来没有?”
“我解出来了,但周叔叔教会了我一种更快的方法。”
温宁如释重负,感慨着周寅初为数不多的还算个人的时光。
“妈妈,你和周叔叔很熟吗?”
“以前有阵子算是吧。”温宁说得有几分模棱两可,但并没有因为李澈还是个孩童,就选择避而不谈。
孩童的目光尤为信任地望向她:“周叔叔说,妈妈以前是他特别要好的朋友,只不过因为他出国了……你们很长一阵子没有来往了。”
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