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她腰间细腻的柔软,却又不舍得用力掐:“既然做戏,那不是就得做足了?”
“你这是要同我去美国的公寓看看了?”
“谁说要和你到哪里去,我这不就是找个借口,”温宁懒得理会男人的心思,“实在不行,我们在邻市转一圈便得了。”
周寅初欲不妥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黑色衬衣的领口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而细微的红色抓痕也就完整露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突出展示,深刻提醒着她指尖犯下的罪行:“这可不行。”
温宁想过找个借口,也只把这出远门当一小小插曲,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么说的话,会遂了男人的心愿:
“去这么远,来回会不会太折腾了?”
含蓄内敛的女人与男人恳谈道:“而且你公司的事务这么多,我不想影响和干扰你。”
周寅初:“已经影响到了。”
温宁小声嘀咕:“可这也不代表我要为此负责。”
“看来我多虑了,谁应该为此负责的事,”周寅初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不再游离,而加重了其无法被推开的力道,“我们宁宁一清二楚。”
……
周寅初和温宁一走,周母真开始左右为难起来了。
她已经没了为难破坏儿女感情的心思,现如今已自顾不暇,可谁叫这两人徒留下条信息给自己,二话不说就踏出国门了。
真当自己反应过来、有所戒备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新安国际的校门外了。
她叹了口气。
这毕竟又不是自家的孩子,如何焕发她心中有关生的执念。
碍于新进门的温宁似乎也没有别的过失,当年的事也有她的手笔在,两人的姻缘一度因为自己而折断,周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接别人家的孩子放暑假。
老人与孩童的见面本就是尴尬的。
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小孩一脸发了好几问:“真的是我妈妈拜托您来接我的吗?”
“没错,是我。”周母不苟言笑。
她这把年纪,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小男孩了,平常他那些老友的孙辈或许会亲切地和她问个好,多半也不过是为了手中的红包,交谈没两声,流于表面的客套已经过去,自然也就不再刻意和她这原本就不好凑近的老人多言。
她唯一的教育经验便集中在周寅初身上,成功与否,这并不好说。
因为两人的相处已经极其的不愉快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余的精力分散到别人家的小孩身上,今日远道而来,但求无愧于心,不得罪人罢了。
“奶奶?”
周母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必奉承她,更不必越过血缘亲疏刻意来喊一声“奶奶”来博得她的欢心。
但仔细想来,一般小孩对陌生的年纪大的人也不外乎“爷爷”、“奶奶”。
如此说来,倒像是自己不通人性的。
“上车,我送你回去,你把你自己的一些东西放到后备箱,等会拿出来的时候也别遗漏。”
周母总不至于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收拾他的行李。
小孩在司机的提示下终于懂得如何打开后备箱,依照她口中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将自己的行李扛了上去,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埋怨,口中念念有词:“我妈妈说如果您过来的话,让我去您那里住两天,向您学习……”
看来,这些年温宁也并非毫无长进,如此一来,自己还不是被迫带娃了。
也是。
老太太落座后,便也没和小孩继而拉家常,她并不擅长街坊邻居的那一套,只不过脸色也不至于暗沉着:“来我家可以,有几条规矩必须遵守。”
“您说。”
“第一,不可以吵到我的休息;第二,不可没有限度地贪玩。”
周母的住所安排在距离淡水湖最近的疗养院边上,风景怡人,但真正常驻的人口并不算多,出了每日都会有些不自觉地游客,甚至于会不小心闯进她的花园里,这一点,周母很是头疼。
一般孩子回答这些的时候都会时常感到委屈,然而眼前的小孩显然经受的不止这些风浪。
他很快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如果您不喜欢奶奶这一称呼,我可以喊您别的……”李澈总是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不情愿。
其实妈妈在让他是否去见周叔叔母亲以前,也有过疑虑,正是他本身打消了那些疑虑。
他想起两天前母亲和自己之间交谈的对话。
“妈妈,我可以去哎,”李澈一如既往的稳重,迫切地成为妈妈的倚靠,他单纯分析起去不去这件事的意义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周叔叔的妈妈对于周叔叔一定也很重要。”
“我知道自己未必能够说服顽固的老人,有的时候外婆都不听我话呢。”
路过的温母对着自己养大的外孙,笑也不是,哭也不得。
“你不许我打麻将,我都多久没有去棋盘室啦。”
不过,在这件事上,显然,温母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和考量:“你也不是没有和人家周太太接触过,她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你自己不清楚吗?”
“非得把澈澈送到她的跟前吗?”
“您信我,人家老太太未必屑于欺负一个幼小的孩童。”
温母总觉得这么做太过冒进,也怕落人口舌:“宁宁,我知道你是好心,一方面未来都是一家人,培养感情总是好的,可你这刚成婚,落在外人眼里,会不会说我们太功利了些?”
“妈,没人会这么想。”
温宁体恤她的母亲,没有因为这些事而觉得难以沟通,反而顺着母亲的心思猜道:“说到底我也知道您就是不舍得澈澈。”
母亲叹了口气:“是啊,我这里的宝,人家也不算血缘至亲,没有理由替咱们照料。”
李澈一边给外婆削了个苹果,又用纯净水悉心地冲洗了下,一边信誓旦旦地承诺:“没多久,我就回家了,外婆。”
他在这件事上有着自己过分成熟的看法:“就算没有办法劝老奶奶改变她的主意,我觉得我陪她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的外婆握着手心里的苹果,感慨着:“我们澈澈太懂事了。”
“妈,这件事我和寅初自有安排,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温宁的思想工作点到即止,“澈澈是我的孩子,他们要真正接纳我,势必也要接受我的小孩。”
温母不再说多,只叮咛着澈澈不要惹别人家老太太生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和外婆一样好说话的。
温母对新亲家的印象还留在女儿的高中阶段,不认为身上的一些痛痒就会影响人审视他人的习惯,总认为周母是个趾高气昂的老太太。
……
车上,小朋友正襟危坐,倒是周母看不下去了:“大可放松点。”
又是为小孩调整后排的靠椅的角度,又想着这老车上的设备多年未更新,记得要让老李去车行走一趟。
“一会到了您那里,您可以带我参观一下您的房子吗?”
“可以。”
周母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只不过她已经忘了怎么同孩子相处,先前照顾周寅初那会,时间已经太久远了。
只要小孩不提什么任性妄为的要求,她都可以满足他。
等他的父母回国,她也算大功告成了。
周母从不认为,一个成年人的心绪会被一个小孩拿捏或影响,总不至于听了几句小孩看完《爱的教育》的读后感,内心顿时充满着欢喜和爱,之后开开心心上了手术台。
人人都保持着自我的判断。
这对于纵横商场数十载,眼见劳动密集型产业兴起直至最后落幕的女人尤为不可能。
或许,人世间是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的。
但人的尊严比其他的价值都更高。
这一路开得平缓,可车程不短,小孩已经熟睡了,等真正迎来下车的时候,周母也在思考着是否要喊对方醒来,并非出于怜爱,她大概也不愿打搅别人的清梦。
于是便吩咐司机道:“你抱他下车吧。”
这在周家兢兢业业许多年的司机也就是周寅初司机小李的大伯老李,见惯了老太太不徇私、不偏袒的一面,却这才看见她充满着温情的另一面。
“太太,交给我吧。”
第63章 v47(飞行)
“李澈, 你现在在干什么?”
李澈蹲在偌大的院子中央,指尖停顿在空气中描绘着不同花瓣的形状,转过来回头, 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明快地一股脑儿说出来:“我在比照着花卉书籍看怎么照顾奶奶你院子里的花, 而且我发现有些花摆放的地方似乎不大对,比如说,这株君子兰就不应该向阳生长。”
家里的管家了解到平常老太太最爱侍弄花草, 这移步换景的院子皆是由老太太耗费心神亲力亲为地置办起来的。
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到来而有所改观?
更何况, 来的小孩的身份特殊, 并非老太太的亲孙子,老太太最爱不成不易, 性子也是宁折不弯,却又素来不喜改变自己既定默认的事, 怎么可能因为小孩子的几句话而挪动了花房里各花的位置呢。
老太太果不其然一把夺过小孩的手机, 正如人们设想的那般:“电子书上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
“我这君子兰都十几年了,也没见得死。”
佣人们也是有苦难言, 其实经常背地里趁老太太不在家的时候,他们给搬回室内去。
小孩又疑问道:“可它开过花吗?”
银发老太太摇头,刚下车小心翼翼派人接应、护送时和蔼可亲的面色已经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株君子兰也是周母的心病,半死不活着,却从未见过它开花的场景。
凡是整日扑在园艺事业上,没有不喜欢开花结果的。
“好了, 户外的风光你也看得差不多了, 该回去吃晚饭了。”老人对于忤逆了自己的“孙子”顿时没了耐心,可毕竟看在温宁的面子上, 也不苛责她的小孩。
院子里的化蝶兰开得花山花海,而这个季节染色过的绣球虽不名贵, 开得也如瀑布,验证了它“无尽夏”的名字。
平常老太太对于化学试剂害怕得很,偏偏为了给绣球改色,添加了多次硫酸铝。
蚂蚁在花盆底下穿梭、爬行。
飞虫在树木之间徘徊,和谐而静美,而也有两只守规矩的流浪猫,被收养在院子里,从不碰那些花花草草。
而澈澈是真心实意很喜欢这个巨大的花园,觉得打理下来应该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奶奶,您为了这么花园一定付出了不少吧。”
可周叔叔的母亲却异常高冷,提及她对整个花园的辛苦付出时,淡淡道:“还好。”
澈澈纳闷,是因为他指摘褚奶奶的错误,所以就冒犯到她老人家了吗?
可是,妈妈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要懂得诚实,其实奶奶种植养护红玉珠、马醉木的办法都不算特别专业……
他犹豫着,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吃晚饭,周母也发现了眼前的男孩除了对她种植的花草发表了不得当的评价以外,其他方面都算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比如说,他很讲究餐桌礼仪,餐后也会主动去书房,够不着的书会自己拿梯子,也不假手他人,维持做派。
对于被自己拿走的电子设备,没有像她同龄人的那些孙辈那样大吵大闹。
总之,比当年的周寅初看上去顺眼许多。
那个就是完完全全的刺头,时至今日,尽管周母时常反思,不过如果回到当年,强势如她,大概率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教育方式。
周寅初不会如澈澈一般主动和大人沟通,说出口的话也没有起码得礼貌素养。
他会冒犯人。
会因为对方在生意场上人品不好直接冷落人家。
也会试探别人的底线,一旦那人不符合他的预期,那也不管别人的社会地位,直接无视掉那人。
对于常穿梭在家里的那些名义上的朋友,他从不与他们深交,对于他们的儿女,态度愈发冷淡。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似说了个明白,就连他们那样的父母都不值得人尊重,那些他同龄的玩伴,他就更入不了眼了。
简单直接,却又为此得罪了不少的人。
反倒是温宁带大的孩子,别的不说,教养习惯是好的。
有些话,周母也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讲,要让她学会夸奖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小孩拿起那本她平常阅读比较多的那本泛黄的《老子》,她以为小孩的关注点必然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种简单易懂的文字,李澈却以越过同龄人的成熟,不止谈书本上写得那些文字。
而关注起具象化的道教文化来,他挠挠头皮,似乎真的在求知探索那般。
话锋一转,他好奇地问询起“梁启超将道家分成哪四派”的时候——
“玄学正派,丹鼎派,符箓派,占验派。”周母应答如流。
像是在这个家,有人真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