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
钟晚:“上次没来得及问,你们剧团…现在还能有我的位置吗。剧团最近怎么样啊?”
吴邈邈扬声:“当然有啊,而且我们最近在排新戏了,前几天还跟张老师说起你,有个角色很适合你演,正好你回来能赶上。”
“对了,你现在可是拿了新人奖的电影明星,张老师担心不够付你的出场费呢。”
钟晚摸了下鼻子:“什么电影明星啊…最多算是昙花一现,以后也不会再有电影可拍。出场费按正常演员的标准我就很满意了,还有你的视频账号,我回去还能一起做吗?”
在港岛拍戏虽然赚得多,但也是镜花水月,往后日子长着,她得先为自己的生计考虑。
吴邈邈:“可以啊!你人先回来再说,自媒体赚得其实本来就该有一半是你的,你又不肯要,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拍,或者多做一个账号,然后一起剪视频,赚得钱我们五五分就行!”
钟晚沉默一会儿,由衷说:“邈邈…谢谢你啊。”
吴邈邈:“害…这有什么的,你回杭市我是最开心的。别想那么多了,你是不是因为要跟那位梁先生分开了,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啊?”
钟晚笑了下:“还好,暂时还没太大感觉,可能我心理建设做得早。不过…也有可能是还没走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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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订的航班是在下午。
当天她很早就醒了,把房间里最后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装进行李箱。
兴许是梁序之这趟出差的行程太忙,也兴许是他也想起两年期限已经到了,一周的时间,他没联系过她。
钟晚提前将之前拍卖会他买给她的粉钻首饰、带着他名字的蓝钻项链,还有这两年他买给她的各种昂贵物件都装进单独的小纸箱里,往里写了张字条,将纸箱封好,让管家过来取。
她叮嘱道:“你先存着就是,暂时也不用打扰梁先生,等他回港岛的时候找个方便的时间交还给他或者林叔就好。”
管家秉持不多言不多问的专业态度,只郑重承诺了句:“好的,放心,我会替您好好保管,交到他们手上的。”
钟晚没叫梁序之先前安排给她的那些司机或保镖,戴上口罩和帽子,下楼打了辆的士去机场。
候机的时候,她查了前年银行卡的转账记录,把当时为了给魏阿姨治病,问梁序之要的那一大笔钱也都转回给他。
虽然这些钱也是靠他给的电影资源赚的,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但钟晚还是想还。
当初跟他在一起时,商定好就是最纯粹庸俗的交易。
但临到结束,钟晚心底却不想用“利益”交换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当是曾经问他借过这笔钱救急。
就当是他们谈了一场有期限、又不完全平等的恋爱。
另一张手机卡收到短信,提示网上银行转账成功。
钟晚登陆网站,将在港岛使用的手机号也注销。
也许,以后除了给卢文茵扫墓,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飞机起飞,钟晚坐在临窗的位置,一直看着外边的景色。
天色昏暗,林立的楼宇逐渐缩小,变成米粒大小的幻影,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直到飞机越过海港,港岛的一切都消失在身后,被埋在云层中,钟晚才转回头。
她靠在座椅上,静静阖上眼。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有了心里空出一块的感觉。
像是游园惊梦,现在正是将醒未醒之时。
***
到杭市三天,钟晚每天都被吴邈邈拉着参见各种聚会。
大学室友聚会、他们那级话剧团聚会、剧团迎新聚会、庆功聚会…
再不然,就是泡在排练厅和老师、其他演员们讨论新剧本的改编。
过得实在太充实,钟晚能抽出空想港岛那些人、事、物的时间其实很少。
尤其剧团那些成员,都是真的热爱话剧表演这个行业,大家关系也都很好,能在排练厅从中午泡到凌晨。
除此之外,另钟晚没想到的是,《朱粉壁画》在内地比港岛更受欢迎,吴邈邈在自媒体发了条日常vlog,有她出镜,那条视频很快就跃居今年她账号所有视频的播放量冠军,还上了微博热搜,评论区很多人都在问她会不会开粉丝见面会。
钟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万泰影业的合约到期,她现在也没签任何影视娱乐公司,连经纪人都没有,甚至都决定退圈了,怎么开粉丝见面会…
这天晚上,剧团的人讨论完原著台词的改编,照例一起外出觅食。
钟晚也像前两天一样,带上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在气温尚未降下来的秋天,把脑袋裹得像个烧焦的粽子,跟旁边奇装异服的剧团演员们格格不入。
不料,到了烧烤店门口,还是被影迷认出。
“欸欸——你好像那个…你是钟晚吗?”
钟晚:“……”
“我是。”
年轻影迷激动道:“天哪,你真的在杭市,居然真的能偶遇!”
“我好喜欢《朱粉壁画》,去电影院刷了三遍,还买了你的海报!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吴邈邈在一旁抱着臂,看热闹似的等着,剧团其他演员和张老师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钟晚无奈地笑了下:“…好吧。”
今天没化妆,又被口罩帽子捂出一脸汗,但也没所谓了。
以后她就是自媒体博主加话剧演员,没什么包袱的。
钟晚摘下口罩,影迷激动地跟她合了好几张影,连声说要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床头。
等送走影迷,进到烧烤店二楼的大包间,张老师看着她感叹:“晚晚,对你来说,我们这庙也太小了,完全容不下啊。”
钟晚:“…哪里的话。您愿意收我在剧团待着,我才要感谢您。”
张老师默了会儿,看着她未着粉黛却依然精致无死角的脸,叹了声气:“你肯来我这,我当然是开心。有你在,下部戏的上座率都不用愁了。”
“但毕竟我不是完全的商人,我说句真心话,你还是应该去拍电影。留在我这是浪费人才,我也是暴殄天物。”
吴邈邈将她肩膀一揽,替她笑说:“张老师,晚晚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你可别再劝她走了。”
“人各有志,晚晚现在愿意演话剧,就且演着呗。也当时锻炼演技,等以后又想拍电影了,碰上好机会就再去拍,您就先别操心了。”
张老师退休前的专业就是戏剧影视艺术,对这行总有一种执着的使命感。
片刻后,他摇摇头:“罢了罢了,那既然在这,就好好给我排下部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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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结束,吴邈邈去了隔壁钟晚那间公寓。
钟晚向来是爱整理东西的,从大学时就有这个习惯,东西虽多,但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可这次她回来也有三四天了,几箱东西都搁在客厅,除了装夏天衣物的那只,其余连箱子上封的胶带都没拆开。
吴邈邈疑惑道:“你看着不难受?”
记得大学的时候,她们返校当天经常懒得收拾行李箱,但钟晚每次都是一到校就跑来跑去开始收拾,睡前必须把所有物品归置妥当。
“还好吧。”钟晚抿了下唇:“也没什么着急用的,先放着。”
所谓睹物思人,她现在才切实感受到这个词的意思。
刚到杭市那天,她从箱子里取睡衣,看到一条浅蓝色的裙子,想起她跟梁序之在一起时穿过那件。
是在太平山的别墅,院子里,佣人往石桌上放了冰桶和威士忌,梁序之抱她坐在腿上,修长的手指绕着肩膀位置那几根系带。
每一件在港岛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似乎都能让她联想到与梁序之有关的画面。
那场梦还没醒,后劲居然也比她想象中要大。
但记忆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钟晚想,兴许过几日、或是几周、亦或几个月,她就不会再想起他了。
就算想起,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清晰,直勾勾地刺到她心口,但又不触及皮肉,所以连痛感都是闷的。
“那就放着吧,也不着急,懒得收的话,过两天叫个家政过来也行。”
吴邈邈没多问,打开她客厅的窗户,点了一支烟。
钟晚听到“砰”地那声响,眉头又微微蹙起来。
不知吴邈邈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金属的打火机,发出的声音跟梁序之用过的那几支很像。
随着那声响,金属盒子中冒出跳动的火苗,底端是浅蓝色,尖端是橙红的,被窗外钻进来的风吹得来回晃荡。
隔着那层火光,钟晚脑中又浮现出梁序之抽烟的样子,那张淡薄又冷清的面容。
她阖上眼,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
另一边,港岛。
梁序之这些日子的确忙,英国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梁家又出了事。
先前故意撞他车子的司机招了供,说是受梁昱丰和梁泽毅指使,他们许给他老婆孩子两百万美金,给了他梁序之的车牌号。
他老婆在生病,孩子读书也要花钱,之前做生意亏得血本无归,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做的那件事。
安排在法国那边的人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梁昱丰和梁泽毅带回港岛,送去警察局,按法律程序立案定罪。
梁穆远自今年年初就卧床不起,医生都说他时日无多。
原本这件事是瞒着他的,没想到梁承安也突然回国,给梁穆远去告状。
气得梁穆远心脏病再次发作,住进icu,靠各种医疗器械吊着一条命。
梁序之回港岛,去到医院时,梁穆远召来了梁家所有人和先前交好的朋友,逼迫梁序之不追究两个弟弟,想办法让警察局把他们放出来。
一揽子事接连发生,梁序之也被闹得心烦意乱。
回港岛没几天,梁穆远的病情又重了,再次昏迷不醒。
对梁序之而言倒算是好事,老爷子昏着总比醒着好,不会再叫来一群人瞎折腾。
只是,如果梁穆远一条命这样交代过去,跟他也算是脱不开干系,传出去不好听。
但梁序之也早不在乎这点名声。
好容易能暂时歇下,明早集团还有个必须出席的会议,梁序之离开梁家老宅,让林叔先送他去酒店,明早也方便过去。
没成想,车子刚停在酒店门口,钟晚那间套房的管家就抱着个东西,从大厅迎出来。
梁序之将车窗降下一半,面色疲惫,了无生趣地看向他,淡声:“有事?”
管家颔首,托着小纸箱,毕恭毕敬道:“梁先生,这是钟小姐委托我交给您的。”
这段时间梁序之还真没顾上她,杂七杂八事情太多,几乎连睡觉都抽不出时间。
他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问:“委托你?她人呢。”
管家说:“钟小姐离开有七八天了…”
梁序之微蹙眉:“离开?”
他拉开车门,伸手,接过管家递来的纸箱。
梁序之低头,将封箱的胶带一扯,看见最上面放着的一张字条。
字迹娟秀,写得一笔一划的,出自钟晚之手。
[梁先生,两年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应该收您的东西,这些太过贵重,还是物归原主。
钟晚]
第42章 Chapter 42
梁序之看完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折回去丢一边。
他打开纸箱中最上方的那只盒子,里面是那条蓝钻项链,组成他的名字, Keelan。
梁序之抬头,扫了眼还在车门边候着的管家,声音平静地重复一遍:“她人呢。”
管家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就有些忐忑,战战兢兢道:“应该是搬走了, 这半年钟小姐跟您一样,也不常在酒店住, 我也没多问…”
那纸箱里余下的东西, 基本都是些印着高奢品牌logo的盒子,梁序之不用再打开也猜到是什么。
林叔在驾驶位上听到二人对话, 已经拿出手机, 主动道:“我给钟小姐打个电话,问她人在哪。”
梁序之没应声, 算是默认, 轻阖眼,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许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 他此刻都有些麻木。
那张纸条中提到“两年”这个期限,梁序之凝神回忆片刻,也没想到这是哪门子期限。
好似,前年在马场刚见到钟晚时, 也是这样的夏末时节。
他们认识有两年了, 仅此而已。
前排林叔打电话时开了扬声器, 刚拨通号码,梁序之就听到他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机械般地冰凉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梁序之缓慢睁眼,眉头蹙得更深。
林叔也有些麻木了,语气算是冷静,挂断电话,先道:“我让人去查,钟小姐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纪为南。
“稍等,梁先生,纪总的电话。”
林叔同样开着扬声器接起来。
纪为南在电话里说:“林叔,有个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跟梁先生同步一下。上周我打过两个电话,你和梁先生都是忙线,知道梁先生最近很忙,想拜托你代为转达。”
林叔:“纪总您说。”
纪为南语气带着些犹豫:“钟晚…前段时间找过我,说是要回杭市了。这事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梁先生说过,但跟我倒是最后见过一面,当天没聊什么,都是些家常的话,也没细说为什么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