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放的讥讽萦绕在耳边,一个为了钱的女人怎么可能在他失去金钱和地位时还待在他身边。
但他还是想去她房间确定下。
电梯直达二楼,开门后也是寂静无声,没人。傅臣渊走向她的房间,门缝也没亮灯。
正当他的心在慢慢往下沉时,门突然打开,穿着睡衣的翡玉走了出来,看见他又停住。
一时间,两人都隔着几米距离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翡玉先打破这份宁静。
“傅先生,你喝酒了?”
她在门口都闻到一股酒气。
傅臣渊嗯了声,表情在只有夜灯的走廊里看不清,只说话尾音轻微放松了下来。
他慢慢走近,直至她面前停下,问:“门口怎么不见你的鞋?”
“啊?”翡玉眨眨眼,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我今天收拾行李来着,管家说这屋子不能住人了,明天就得离开,你不知道?他说会跟你说的。”
她还想明天他要是还不回来,就联系他。不料她刚熄灯歇下,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公寓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进,不可能是什么小偷。她下了床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三天没见的男人。
高大的身影没在黑暗里,有些落寞。
她说完,傅臣渊才想起是有管家给他发消息,只不过当时他没点进去看。
“看见新闻了?”
她点头,这事一出,很难不想知道结果。声明一发出她就刷到了,同时也看到了底下的评论,听到了傅家赶他出家门,宋家不管他的传闻。
“那你还留在等我?”男人盯着她,“我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钱还是权,你现在离开,我就算生气也没能力把你怎么样。”
他问:“为什么留下?”
哪有什么为什么,她还欠他一条人命不是么?
还了再走。
“你帮过我,我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就因为这个?傅臣渊皱眉,“可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能帮我什么?”
她一个刚上完大一的学生能做什么?救不回他爸妈,也不能改了他的DNA。
被说没用的翡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反对他的说法。她没回答,只转身进屋,开灯,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打开找东西。
傅臣渊走到她身后,“你找什么?”
她拿出一个袋子,站直后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上个月说好的会还给你的钱,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一直都没机会给你。”她递给他,“总共两千多万,现在都还给你。”
男人扫了眼几张银行卡,没接,“你这是在接济我?”
女人给他钱,这辈子还是头一遭。
“不是,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了么,我想这些钱你刚好用得上。”她说:“而且我觉得就算你离开了傅家,按照你的能力,拿着这笔启动资金自己单干,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傅臣渊挑眉,对他这么自信?
他看着翡玉,女孩一脸真挚,两千多万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她却没有丝毫犹豫舍不得。
在这个时候没离开,没落井下石,又给他钱,怎么也有几分真心。忽然间,他对那个‘为什么留下’的答案的不满也散去几分。
男人又看向她手里的东西,钱,他现在不缺。
这几年除了傅家给他的,属于自己的资产也配置了不少,她给的这点小零头都不够他造的。
只是,他没拒绝,伸手把银行卡收了下来。随即想到什么,皱眉,“你哪来这么多钱?”
相处这半年他也只给了一开始的五百万,就算兼职挣得钱,加上那次在马场赢的赌注,也不可能有两千多万。
“严放输给我的那辆车我买了八百万,还有一百万赌注,加上你给的,还有···”她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还有夫人也给了我五百万,加上这半年的利息,就有这么多。”
“我妈给你钱?”男人眉皱得更深,“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她私下给的,叫我好好照顾你。”她低头,藏住眸中情绪,“当时你还没好,夫人不想让你觉得这是在给你压力,所以就没让我说。”
傅臣渊眯起眼睛,有些不信,他怎么觉得是她自己不想告诉他呢?
靠得近,男人身上的酒味愈浓,平常精致的头发散乱,眉眼透着消沉,明显一晚上都在借酒消愁。
想到那个公告,她试探地问:“傅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可能会有些冒犯。”
“什么?”
“就是,你父母感情好么?”
男人一下绷紧了下巴,知道她可能要问什么。
问他母亲有没有像网上说的那样出轨。
第74章 大胆的假设
见他沉默,翡玉上前一步,认真道:“你不要多想,就只如实回答我这个问题,客观地回答。”
傅臣渊看她,那双眼睛并没有令人讨厌的看热闹或者同情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想错了?
半晌,男人开口,“我爸有时在外应酬到半夜,但不管多晚,我妈都会在家等他回来。我妈每年过生日,我爸都会推掉工作,陪着她去世界各地玩。”
她问:“他们吵过架吗?有闹过离婚吗?”
他摇头,“架会吵,但从来没有闹过离婚。”
“既然是这样,我觉得宋阿姨不是会做出出轨这种事的人。”
傅臣渊他倏地看她,“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是不信母亲会背叛父亲,可鉴定结果不会骗人。
“直觉。”她答。
翡玉见过宋绣琴三回,那位妇人每回都挺直着背,端庄优雅,对她有什么意见都毫不掩饰地直接说了出来,即使不喜欢她这个情人待在傅臣渊身边也没对她做什么。
宋家有权,也不缺钱。若她真喜欢上了别人,必然不会隐忍这么些年。
直觉算什么理由,傅臣渊皱眉,“可那份毫无血缘关系的报告怎么解释?”
他确定检测样本没有调换造假过。
翡玉沉吟了两秒,想到在宿南城一瞥而过的男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二叔一家的确不是亲人。”她对上他的眼睛,“和你父亲没血缘关系的不是你,是他们。”
话一出,傅臣渊下意识否决,“不可能。”
可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让近三天都死气沉沉的思绪得以呼吸。
他一直没想过这个可能。
翡玉问:“为什么不可能?是你爷爷曾经和他做过亲子鉴定?”
没有。可从他出生,傅兴就是他的叔叔,家里也从没有说二叔是别人的孩子这样的话。
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一连续发生的事不对劲,像是有意的。”她说:“先是你爸妈和你爷爷遇难,能和你做鉴定的人就只有你二叔一家,接着又有人给严放送不知身份的毛发和牙刷,让他开始怀疑你的身世,顺理成章的,你要和他做鉴定,可如果一开始你叔叔这个‘参考答案’就是错误的呢?”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最大的获利者是他。”
一瞬间,傅家所有的资产全到了他手里,就连傅老爷子的遗嘱都没了遵守的必要。
傅臣渊紧皱着眉,攥紧了手。
他是觉得一切都很刻意,也让人调查过是谁寄东西给严放,可那人警觉性很高,与严放相遇的监控全都抹除了,根据目击者的描述也不是他二叔。
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男人沉声道:“你是怀疑,我二叔杀死了我爸妈,我爷爷,同时也是他的家人,只是为了独享傅家的一切?”
翡玉没回答,她知道这个假设太大胆。
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证据呢?只是猜想?”
她当然没有证据,但是,可以往这个思路上验证。她说出了在医院见到的和傅兴相似的男人。
“我知道,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很多,可也不是没有发现对方就是自己亲人的例子。如果我们找到那个男人,和你叔叔做DNA鉴定,证明他这个‘参考答案’是错误的,那么,也能证明你才是对的那个。”
傅臣渊沉默。
翡玉继续说:“当然,我也知道没有证据就这样想很不应该,最后也可能是白忙活一场,但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而且要证明这个想法,我们要做的也只是再做一次鉴定而已。”
男人眼睫毛垂落,表情似是被说动。
有朦胧的记忆想起,六年前,他哥坐在车里问过他,要是二叔一家突然离开,他会不会伤心。
只不过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发生了车祸。这段记忆发生在傅臣英死亡之前,被他痛苦地埋在了内心深处。
如今想起,傅臣渊忍不住想得再深一点。
如果翡玉的猜测成立,如果父母三人的死亡是傅兴做的,那他哥在六年前是不是发现了真相?他的死是不是也和傅兴有关?
这一切足够令他震惊,可都是猜想。
良久,男人沉声开口:“明天,去宿南城。”
出发前,傅臣渊去了那两个研究所要了留下的检测样本,打算等找到那个和他二叔像的男人,拿到毛发或血液后,直接就近找个研究所测。
飞机上,翡玉能感受到男人的紧张。他怕他们猜中,又怕猜不中。
“傅先生。”她挠了挠脸,“如果这次是我猜错了···你可不能怪我,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顺便还个人情。
傅臣渊偏头睨她,“昨晚说得头头是道,这时候怎么怂了?”
“我怕你升起期望,最后又失望。”
她讪讪地笑,好看的小脸上写的全是不要怪我。
男人起了逗弄的意思,轻哼一声,“晚了,要是最后结果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能这样吧。”翡玉有些急,“我也是看你喝了那么多酒,才好心说出想法的。”
傅臣渊闭目养神不回她,嘴角轻扯出笑。
女孩见他沉默,劝道:“其实,你也要往好处想,就算这次那男人和你二叔没关系,你还是宋市长的外孙啊,加上你的能力,最坏的结果依旧能过上衣食富足的生活,和以前不差的。”
闻言,男人胸膛溢出笑,这说辞和当初在医院劝他振作时用的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伸手捏她的脸,“谁说不差,本来不用奋斗的,现在资产只剩两千万,这我怎么够用?”
翡玉侧头躲避,腮帮子轻微鼓起,呢喃了句:“可这也我不是我害的啊···”
无奈还是被耳尖的男人听到,他抬起她的下巴对视,“我可不管,反正你以后学金融学努力点,我以后就靠你补贴了。”
“看你还没入行,每年给我五百万就好,我长这么帅,身价过亿,不算为难你。”
面对他的无赖,她张了张嘴,但还是打定主意没再说什么。
傅臣渊看着嘟着嘴不满的女孩,眉眼的落幕都淡去几分。
飞机两个半小时后到达,他们直接去了医院,翡玉根据记忆找到了那个见到男人的科室楼层,心内科住院部。
“护士您好,我想请问下您见过这个样子的病人么?和他很像。”翡玉拿着傅臣渊手机上的傅兴照片,按照那天的记忆问:“不过比他年纪大点,穿的蓝白横格衬衫,斜分头发的男人。”
护士看了几眼,回忆,“好像见过,记得好像是一位病人的家属,不过他们已经出院好几天了。”
翡玉和傅臣渊对视一眼,忙问:“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住在哪呢?”
第75章 相似的外人
傅臣渊他们根据护士提供的地点信息来到杜家村,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却不知道往哪走。
翡玉看着手机上的导航,“他没填具体在哪,得问问村民了。”
这时刚好一位带孩子的中年妇女路过,她问:“阿姨您好,我想问下杜怀德的家是往哪边走啊?”
“杜怀德?你们是来参加葬礼的?”
翡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和男人对视。
不会这么巧吧···
但她还是整理好表情,笑道:“是,我们是他的朋友。”
杜怀德不在了,他的家人也可以测。
阿姨不解,“他有你们这么年轻的朋友?”
翡玉讪讪地笑,坐在驾驶座上的傅臣渊沉声开口:“家里老人和杜爷爷是朋友,他让我们过来的,还麻烦您告诉我们怎么走。”
阿姨疑惑消了几分,伸手指路,还没等说怎么走,忽叫住一个女孩。
“杜月!”又转头对他们说:“那是杜怀德的孙女,你们跟着她走就行。”
傅臣渊望过去,见到女孩的那一刻皱眉。那个叫杜月的女孩和傅绾灵长得有五分像。
翡玉也怔住,对自己的猜想又信上几分。
杜月闻声走过来,“大娘你叫我有事?”
“你这是干嘛去了啊?”
她回:“拿快递。”
阿姨哦了声,指着车里,“这两人说是来参加你爷爷葬礼的。”
女孩看过来,翡玉点头当打招呼,傅臣渊盯着那张相似又陌生的脸,眸色渐沉。
去杜怀德家的路上,傅臣渊跟在俩女孩后面,翡玉递给小女孩从小卖部那买的冰棍,趁机套话。
“小月妹妹,你爷爷因为什么走的啊?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刚出院没几天么?”
杜月吃冰棍的动作停住,叹了口气,“出院第二天晚上又心脏病突发,这次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走了。”
那就他的死就不是人为。翡玉抿唇,拍了拍她的肩劝慰,又问:“你今年几岁啊?看着还在上学。”
“高三刚毕业。”
“那你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志愿填的是哪所学校啊?”
闻言,女孩却低头没回应,表情更加失落。
翡玉不解,扫向她怀里紧抱住的快递,是份大学录取通知书。
过了会,杜月开口,“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两层的平房,门口有爆竹碎片,屋里摆放着很多饭桌,已过中午,宴席早散了。
他们也如约见到了那个和傅兴有些像的男人,杜怀德的儿子,杜有鹏。
翡玉那天隔着人堆随意一瞥,现在才看清,这个中年男人除了眉眼里的哀愁傅兴没有外,身高样貌却有九成的像。
杜有鹏得知他们身份来历后,问:“姓傅?哪家的啊?我爸朋友家我大都认识,怎么没听过没见过。”
傅臣渊神色正常地回:“我爷爷说是年轻时候和杜爷爷认识的,后来他去了东北做生意,就没怎么联系,所以他没和您说过吧。不过我爷爷现在年纪大身体不方便,前几天听到杜爷爷走了,只能叫我们过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