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晴肯定是有什么瞒着他,一切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应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黎爽企图用最敏锐的眼神看穿她,追问。
“没、没有。”应晴只是摇头。
她并没有告诉黎爽,每天睡觉前,返乡动车的时刻表都在她的眼前轮转……
……
河豚科技。
这一次,应晴进入得很顺利,何人可给了她发了一个小程序,象征VIP的pass卡。
她独自刷手机坐电梯来到顶层。
何人可办公室的门口,他照例只给了她前半部分的口令,后半部分需要解一道偏微分方程。
应晴属于每一步都勤勤恳恳的那种人,大学四年,第一年被高数折磨得生不如死。
第二年,她也就适应了。
既然逃不过,那就躺下来享受吧,她努力自学,适应学习节奏。
这倒偏微分题有些难,应晴问门口的助理要了纸笔,站在那大汗淋漓地解了半天,才得出结果。
而何人可就这么在监控里,看着她解题,看了半个多小时。
好在,结果是对的。
何人可的身边不留蠢人。
应晴听见“滴!滴”两声,门开了。
“何总。我来了。”
应晴走进去,道。
何人可点掉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迈着长腿,特意走到会客区接待她。
“为什么是我?”
应晴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何人可淡淡坐下:“什么是你?”
“为什么那天官宣的女朋友是我?”应晴十分不解地问。
何人可听笑了,反问她:“是你,你不高兴吗?”
应晴抬头瞄了他的眉眼一眼,这眉眼,第一次看觉得俊秀,现在看――
应晴觉得,也就那样。
美则美矣,深不见底。
何人可的自恋,已经到了将自己当成是上帝的奖赏,奖赏给世人的程度了。
应晴更倒胃口了。
她没有多说,而是掏出手机,对着何人可就说道:“何总,我今天是来还钱的。请你把收款码打开,我把那天那件衣服钱还有披肩钱还给你。”
“我看着像缺钱的人吗?”何人可保持着淡定。
应晴坚持:“何总,您不要再玩我了。那天的官宣,我就当没听见。用黎爽的微信号和您联系,是个误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把钱还给你,以后大家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何人可仔细玩味她的眼神,当确认应晴是真的要还他钱的时候,他明显不悦起来!
他好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控制。
“好啊。”但何人可表面还是佯装着镇定。
当一个人的财富量级到达一定水平,已经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伪装了。
但如果他决议伪装,那对面的人,一定是看不出来的。
“收款码,是吧?”他眼眸微动,声音渐冷,“既然要还钱,我觉得不如还现金。”
“为什么要还现金?”应晴明显不同意,站起来。
何人可把她算得太准了!
那天回来之后,何人可就仔细研究了一下花呗的分期还款原则。
应晴可以透支信用还钱给他,但是如果换成去银行,那么透支现金的难度,就会更大一些。
“我这样的人,一定要保持转账流水干净。”
何人可站起身,走向水吧,背对着应晴倒水。
佯装自己有理的时候,不看别人的眼睛,会轻松一些。
“我要是突然收支记录里,多了比你给我的钱。日后万一你想讹我,我说不清楚。”
“我可以备注:还钱!”
应晴也急躁起来,她只想快点摆脱与何人可的交集。
何人可对着水吧的咖啡机,低头抿了抿唇,他调整了一下,才悠悠然转过身。
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脸上又扬起了日常自信:“不需要那么麻烦,我说了,你如果真的想还钱,那就现金。”
应晴不想再跑一趟,但目前看来,只能再跑一趟了。
她想走,嘴里下意识地骂骂咧咧道:“这年头,只听说过有老赖的,没见过上门还钱还被刁难的。真是活久见了。”
何人可也有些不高兴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应晴拉锯。
见她是真的要走,他叫住她道:“你为什么非要急着还钱给我?就算你不肯做我的女朋友,也不用这么急切吧?”
应晴急切要和何人可切割的样子,的确有些伤人。
细枝末节处,何人可看透了,她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想还钱。
“赶紧把钱还给你,我要回老家了,离开这座城市。”应晴平静道。
“回老家?为什么?”
刚坐下的何人可,突然就站起来了!
“回来家,需要什么为什么。”应晴答。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应晴也想通了,想透了。
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就算是重新振作起来,再找一份工作。
“一万二的薪水,4000的车贷,4000的房租,剩下的钱,过日子也是过得磕磕巴巴。”
反正以后也不会联系,应晴索性对何人可如实相告。
“而且,我也想回老家疗伤。北熊给我带来的后续性伤害,就像在我心尖上剪了个窟窿,让我很难在在职场上相信人了。还有,黎爽的事,漂亮如黎爽,在这座空荡的城市里,都寻觅不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我应晴何德何能?”
说完,应晴转身就走。
何人可反应了一下,立即惊惶地追上去,拉住她:“你来真的?”
“我看着像开玩笑吗?”应晴抚下他的手。
就像陶础缎≌蚬媚铩防锏母璐世铮荷岵坏茫这个爱,应晴对魔都的情愫,何人可一生一世都不会了改。
“这么突然?”何人可问,“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有受刺激。我受到的刺激是累积叠加的。”
应晴有种最后把话说清楚的决绝。
“何总,您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本身就属于这里。”应晴苦笑笑,“说来可笑,我从外地来到魔都,需要适应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您这样的本地人。努力听懂你们说话,模仿你们的穿衣风格和生活方式。”
“你错了!”
何人可听了,很大声地否定应晴。
应晴以为他也和别人一样,会冠冕堂皇极其虚伪地说一些“人不可自轻自贱”的安慰人的鬼话。
谁知,何人可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我生在香港,长在名古屋。5岁才回到魔都。”
好好好!
你们有钱人的思路,都是振荡电路。
振荡电路是一种高频的交变电流,就像应晴现在刚说东,何人可立刻接完了西。
应晴来时建设好的最后一点自信和自尊,在这一刻听见了崩塌的声音。
应晴看了看何人可的眼神,认真、殷实,但他在看你的时候,仿佛关注的点永远是你在他瞳孔里的倒影。
她后知后觉,为什么完美如何人可,会年近三十,都没有固定公开的女朋友了。
她摇摇头,准备去找现金,然后彻底的离开。
何人可却缠上来,说:“不如先一起吃个饭。”
应晴抬眸,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问:“吃什么?”
何人可突然又柔软下来,轻笑道:“你想吃什么?”
应晴眼眶有些发潮,是因为她想到自己都快要离开魔都了,魔都的黑珍珠、米其林她竟然一家都没吃过。
但她最后说出的,竟然是:“我想吃河豚食堂。”
因为她听说,河豚食堂是所有互联网大厂里神一样的存在,号称“最卷食堂”。
食堂的菜单包括多种美食:如黑科技、探索、风口的猪、全面屏等,甚至还供应无敌大闸蟹!
应晴想了想,黑珍珠、米其林,可以等她回老家攒了钱之后再来吃。
但河豚的食堂,今天不吃,以后可能就都没有机会了。
“这也叫个事儿?”
何人可真是,动不动被这丫头气笑。
不过想想,这也叫个事儿的。
为了提高公司的私密性,现在就是一只蚊子飞进来,那都得前台扫二维码。
除了员工和客户,想来河豚食堂蹭饭几乎是不可能。
“好,你先休息会儿。我还有几个文件批完了,就带你去!”
何人可没有勉强应晴留下,而是先答应了她的要求。
……
钓场。
数十框的白鲳倒进鱼塘。
老爷子郑德,正戴着墨镜,一身始祖鸟,坐在遮阳伞下。
吴佳宝随在一旁,也擒着鱼竿,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你二叔新谈的那个‘女朋友’什么来头?”老爷子问。
“没什么来头。就是个普通的大学应届生。”佳宝回答,“魔都打工人。”
“你二叔这次来真的?”老爷子又问。
吴佳宝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二叔什么时候来过真的?
“你把那个女孩子带过来,最近安排个时间,我要见见她。”
老爷子收起鱼竿,摆弄了下鱼线道。
佳宝这倒好奇了,一只脚弯曲踩在石头上,有些惊讶地侧目问:“爷爷,您以前可是从来不管二叔的事儿的!”
“就是因为以前管的太少了。他小子胆子越来越大!”
老爷子,将鱼线和新的鱼食,重新抛向远方。
“再不管,真要出事了。”
吴佳宝不解:“爷爷,能出什么事?”
老爷子凌厉的转过头,透着墨镜,佳宝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寒光。
“你还瞒我是不是?他想吞下暖鸭的野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老爷子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个档口上,随便官宣个女朋友来搪塞,我估计,他应该是要全面启动吞并暖鸭的计划了。”
“爷爷!您怎么这么清楚?”
佳宝一惊,爷爷不是早就退隐江湖了吗?
每日垂钓、攀岩、打球、掼蛋,他怎么还是对何人可的事儿这么门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子莫若父”?
“佳宝,爷爷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事儿你靠边,别助纣为虐就行。”
老爷子很了解自己的子孙。
佳宝不是个坏人,但他有生存焦虑,家族资产上的数字,对他是种绑架。
所以无论何人可做什么,只要是对这个数字有益,佳宝都不会反对。
“天天给人家儿子换尿布,然后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吞并孩子妈妈的公司。”
老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现在商战,都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说到底,是何人可的心太狠!
老爷子牵制不了他,也不想和他当面爆发冲突。
他需要一个传送纽带。
这个纽带,就是新入局的小白――应晴。
第36章 你对人类的口水过敏吗?
人总是不知道自己命运的齿轮,会在哪一刻开始转动。
也许前一秒还在为了生存,脚陷泥潭拔不出来,觉得是世界末日。
但只要熬过去,渐渐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风调雨顺。
心思动摇想回老家的应晴,没想到在河豚一顿饭的功夫,她的名字就已经挂在了老爷子接下来的用人名单上。
就像是误入山洞的令狐冲,很快就会遇到世外高人风清扬,传授她高超的武艺。
“你怎么就拿这么少?”
何人可盯着餐桌上,应晴拿的食物,有些惊讶。
明明她刚才路过每一个窗口,都兴奋得不行!
“哇!这个太厉害了!”
“哇哦,那个看着就好好吃!”
应晴的食指放在唇上,陷入选择困难,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食物。
她完全忽视了,是何总带她来的。
窗口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吃不完也是浪费。”
应晴不喜欢浪费粮食。
她只拿了一盘素菜,一碟咕K肉,还有一盘小龙虾。
何人可的健康餐食,是食堂每天备好的。
他一坐下,就有人送过来,保证每一片生菜都冒着新鲜的气息。
吃的差不多了,应晴戴上手套,开始扒小龙虾。
她跟何人可客气了一下:“你要不要来一只?”
何人可头直摇头,明确拒绝:“太麻烦了。”
“也是,你这样的人,吃龙虾,都得是别人给剥好的,还得是澳龙。”
应晴咬着掰开虾头,随口道。
何人可听了,不悦地当即反驳:“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你也能不能不要动不动臆测我所谓‘有钱人’的人生?”
应晴吐了吐舌头,喝了口水,龙虾有点辣。
今天她是蹭饭的,的确不宜再激怒何人可。
“我不吃龙虾,是因为……”何人可放下叉子很认真地跟应晴解释,“我不喜欢下水道臭水沟里长出来的生物。”
应晴笑笑,反问:“那你不觉得,这样的生物,生命力很强吗?”
何人可回答:“真正的强者,应该活在江河湖海,统一方水域。而不是带着恶臭在艰难的环境里苟且偷生!”
别骂了别骂了。
应晴差点把桌子掀了!
嘿,好你个何人可!
我和你好好说话,你却以为我好说话,怎么拐弯抹角地奚落人呢。
谁恶臭?谁又苟且?
你给我说清楚!
应晴敏感了。
怔了半晌,她冷笑着拿起筷子,夹起何人可饭盒里的一块三文鱼,回敬道:“这盘是三文鱼,这盘是小龙虾。它们一个生活在深海,一个生活在臭水沟,但现在它们都在这桌上都被做成了菜!”
何人可没听懂,他直接呛声应晴:“你怎么拿你的筷子,到我碗里夹菜?!这也太不卫生了!”
应晴白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对人类的口水过敏?”
“我……”
何人可恼了,赌气将自己的饭盒推到一边。
立刻,有食堂经理,过来将剩下一半的饭盒给收走了。
应晴才不管他,继续目光瞥向窗外,优哉游哉地兀自吃小龙虾。
饿死这家伙才好呢。
看他那嫌弃的样儿!
应晴每年都体检,她有毒吗?
河豚的食堂在河豚大厦的30层,坐在景观位,可以俯瞰整个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