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珩饮过第一盏酒后,接着就是宗室王爷向他敬酒,恭喜他喜得良才,之后便是朝中重臣敬酒,祝酒词也是差不多。
两轮敬酒后,就是苏衡领着一众新科进士向裴景珩敬酒。
“今日这琼林宴,是朕专为汝等新科进士所设,汝等皆学富五车,必将为我大盛朝肱股之臣。朕望诸位爱卿,今后能不畏艰辛,心系百姓,尽忠职守,将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裴景珩说完,举杯与新科进士同饮。
“诸位爱卿,美酒佳肴已备好,尽情畅饮,不必拘谨。”裴景珩放下酒杯,朗声道。
一众新科进士躬身应诺,纷纷落座。
在座的新科进士中,不少本就喜欢饮酒作乐,之前传闻陛下不喜饮酒,京城勋贵大臣纷纷都戒酒,他们这些学子进京赶考,初来乍到,也跟着戒酒。
今日,陛下说让大家畅饮,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他们个个面带喜色,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苏衡作为状元,备受关注,不少人来同他喝酒。苏衡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俊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裴景珩与苏沅端坐上首,眼前这一幕,苏沅有些担心哥哥会喝醉,忙招来随行的绿珠,小声吩咐了一番。
绿珠领命,匆匆而去,不一会,一名宫人送了一壶酒到苏衡案上,撤下已经空了一大半的酒壶。
苏衡倒了酒,同他人共饮,酒水一入口,他就发现不对。
这酒掺了水,他咂摸一下,这至少掺了大半壶的水。
苏衡朝上首的苏沅望去,看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知道这是大妹怕自己喝多了,命人在酒中掺水。
他笑着冲苏沅举杯,苏沅也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沅沅,你刚让绿珠去给状元郎换酒了?”
苏沅刚放下酒杯,耳边就传来裴景珩幽幽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偏过头去,就见裴景珩神色莫名,眼神有些晦暗,正盯着自己。
“臣妾看来同哥哥喝酒的人太多了,担心哥哥喝多,酒后失仪,那可就不美了。”
“那.....你怎么不担心我喝多了?”
这语气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苏沅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裴景珩莫不是醋精转世吧,这个醋都要吃?!
“我哥哥一届文弱书生,怎么能同陛下您比!陛下,您英雄盖世,千杯不醉。臣妾听闻陛下当年在北疆,庆功宴上曾喝倒了一个大帐的将士。陛下真是厉害,臣妾好佩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对付他这个醋精,往死里夸!
裴景珩眸底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也没什么,是他们酒量一般而已.......”
"不对,是陛下厉害!"
裴景珩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刚才看着有点不顺眼的状元郎,又顺眼了。
他冲苏沅露出一个笑容,举起酒杯,“沅沅,我们喝上一杯。”
“陛下,臣妾敬您!”
苏沅也举起酒杯,对上他的眼眸,眉眼弯弯。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第145章 江南盐政
“皇贵妃娘娘,老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娘娘。”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萧安,他年近花甲,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此时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似乎是醉得不轻,手里还端着一杯酒,随着他的动作,洒了大半。
裴景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道:“萧卿有何事要问?”
萧安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陛下,这琼林宴乃是为前朝科举取士所办,皇贵妃娘娘乃后宫嫔妃,理不应出席此宴会。”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杏花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皆屏住呼吸,偷偷地打量着裴景珩和苏沅的脸色。
裴景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苏沅依旧神色如常,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没有听到萧安的话一般。
裴景珩冷声道:“萧卿,你喝醉了。”
萧安却像是没有听出裴景珩语气中的不悦,依旧自顾自地说道:“陛下,老臣没有喝醉,老臣认为皇贵妃娘娘出席琼林宴,不合礼制。”
裴景珩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放肆!皇贵妃乃副后,不同于一般嫔妃,朕携皇贵妃出席琼林宴,有何不可?!”
萧安被裴景珩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一哆嗦,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恕罪,老臣……老臣喝多了,胡言乱语,冒犯了皇贵妃娘娘,还请陛下恕罪!”
裴景珩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沅见状,轻轻地拉了拉裴景珩的衣袖,柔声道:“皇上,萧大人也是无心之失,您就不要怪罪他了。”
裴景珩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罢了,看在萧爱卿年事已高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起来吧。”
萧安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被人搀扶着下去醒酒了。
裴景珩握着苏沅的手,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是朕要皇贵妃来,你们有意见尽管来找朕。”
众人闻言,连忙低下头,齐声道:“臣等不敢。”
开玩笑,谁敢有意见?
刚萧大人借着酒意,只说了一句皇贵妃此举不合礼制,陛下就雷霆大怒,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罢了,罢了,他们已习惯了陛下对皇贵妃的盛宠。
皇贵妃就是陛下的逆鳞,触碰不得。
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这苏家是要腾飞了,怕是要成为京城顶级新贵了。
不过,苏家毕竟是寒门,根基不稳。
苏正也只有一个儿子,势单力薄。
就算后宫皇贵妃再得宠,眼下苏家也不过是新贵而已。
若是皇贵妃能登上后位,五皇子能成为储君,他们再大力交好不迟。
寒门出身的官员们,此时却是心下暗爽。
皇贵妃出身苏府,苏家世代耕读,到了苏正这一辈才考中进士。
苏家得势,却势单力薄,则更需要同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抱团,对抗世家官员。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琼林宴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裴景珩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神色,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同心腹朝臣勋贵频频举杯,气氛又渐渐热络起来。
几杯酒下肚,裴景珩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说道:“朕听闻江南一带,盐价混乱,不少地方近来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啊。”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杏花园,气氛顿时一滞。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江南盐政,向来是块肥肉,其中牵扯的利益错综复杂,水深的很。
先帝在位时,也曾数次派人查过江南盐政,但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如今陛下旧事重提,莫非是要对江南盐政下手了?还是又缺银子了?
裴景珩像是没有看到众人眼中的惊疑不定,继续说道:“江南盐政,事关国计民生,朕决不允许有人从中谋取私利,鱼肉百姓!”
他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众人心中一凛,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要彻查到底?!
裴景珩环视众人,沉声道:“朕决定,派钦差大臣,南下彻查江南盐政!”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真的要查?
谁都知道,江南盐商富可敌国,背后又有世家大族撑腰,想要查清江南盐政,谈何容易?
众人心中暗暗猜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肆无忌惮地贪墨盐税,惹怒了陛下?
裴景珩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直接宣布了钦差人选:“此次南下查盐,就由新科状元苏衡担任钦差,王侍读为副使。”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苏衡?
新科状元?
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陛下居然就把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了他?还让王学士做副手?!
顿时,他们看着苏衡和王元若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这明摆着是陛下爱屋及乌,让皇贵妃的兄长南下镀金啊!
先帝时期,几次查江南盐政应是一样的结果。
江南盐商推出个替死鬼,上交一大笔银子,而钦差带着一笔功劳回京,国库有一大笔银子入账,各方都皆大欢喜。
这么一想,本来心中有鬼的勋贵大臣,顿时将刚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暗想着传信去江南,让那些人糊弄好这苏钦差即可。
苏衡心中也是一惊,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将查盐政一事交给他这一个刚考中的新人。
父亲是户部侍郎,户部掌管国朝税收。他在家中听父亲多次提起江南盐政,自是知晓其中错综复杂的势力。
不过他没有犹豫,快步起身,同王元若一道接下任命。
“臣苏衡(王元若)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裴景珩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朗声道:“朕在此预祝两位爱卿,马到成功!”
“臣等敬陛下!”
众人也纷纷举杯,向裴景珩敬酒.
苏沅在一边跟着举杯,看着刚听闻要查江南盐政时,惊疑不定的人,这会皆一脸放松,喜笑颜开的。
她心中不由暗想,不知道这些人后面还笑得出来吗?
苏沅替他们祈祷了下,祝他们该下地狱的早点下,他们贪污受贿的那些银子,她还急着用呢!
裴景珩答应赞助她要搞的皇家慈善基金会,银子可是要从这些人身上来的。
第146章 南下查盐政
苏府门前,一派依依惜别的景象。
苏正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衡儿,此去江南,山高路远,凡事需谨慎。”
“为父已将该交代的都与你说清楚了,到了江南,凡事多听王大人的,切莫冲动行事。”
苏衡郑重地点头应下:“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陛下此前召他父子二人进宫,将查江南盐政的计划和部署和盘托出,苏衡这才明白,自己此行,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
真正查案的,另有其人。
陛下嘱咐他,务必牵扯住江南官员和盐商的注意,既要他们轻视自己,又要时不时制造点麻烦,让他们自乱阵脚,露出马脚。
苏衡明白自己此行的任务,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汪芙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眼眶微红,依依不舍地望着苏衡。
“夫君,你要平安归来,妾身和孩子在家等着你。”
苏衡点点头,柔声安慰道:“娘子放心,为夫定会在你生产之前赶回来。”
汪芙眼眶微红,轻轻点头,心中默默祈祷着丈夫此去一切顺利。
他转头看向姜氏,郑重拜托道:“母亲,家中一切还有娘子,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姜氏慈爱地拍拍苏衡的手,温言道:“衡儿,你只管放心去办差便是,家里有我和你父亲呢。我定会将芙儿照顾好的。”
苏芸拉着苏衡的衣袖,眼中满是不舍,撒娇道:“哥哥,你可要赶在我成亲之前回来啊!”
苏衡笑着揉了揉苏芸的脑袋,“好,我答应你。”
......
江南,鱼米之乡,富庶繁华之地。
当新科状元郎,皇贵妃兄长苏衡,奉旨南下查盐政的消息传到江南时,一干官员和盐商们,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扬州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内,几名身着锦袍的男子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信笺狠狠地拍在桌上,语气中满是不屑。
“呵,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来查咱们的账?真当咱们江南的盐,是那么好查的?”
“陈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苏状元可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咱们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京里来信了,这次还是老规矩,按老规矩办,挑个替死鬼,再凑上一笔银子,只是这次的银子要多出一些,才好把这位皇贵妃兄长,好生送回京。”
“不错,就这么办,咱们江南的规矩,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房间内,众人纷纷附和,语气中满是不屑和轻蔑,显然并未将苏衡放在眼里。
这江南盐政,早已是盘根错节,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任凭谁来,都无法撼动分毫。
在他们看来,苏衡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根本不足为惧。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镀个金罢了。
他们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正是烟雨朦胧的好时节。
运河之上,一艘官船缓缓驶来,船头立着两名男子,正是奉旨南下查盐政的钦差苏衡和王元若。
苏衡和王元若皆是一身官服,苏衡年轻面嫩,看着温润如玉,王元若老练精明,不怒自威。
官船靠岸,早有扬州知府率领一众官员等候多时。
“下官扬州知府钱宁,恭迎苏大人,王大人!”钱宁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王元若微微一笑,虚扶一把,“钱大人不必多礼,本官此番前来,乃是奉旨查案,还望钱大人多多配合才是。”
钱宁连忙应道:“下官明白,下官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两位大人查案。”
苏衡和王元若在众官员的簇拥下,进了扬州城。
夜里,钱宁在醉仙楼设宴,为苏衡和王元若接风洗尘。
醉仙楼,乃是扬州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客似云来,座无虚席。
苏衡和王元若刚一进门,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毕竟,一个是新科状元,皇贵妃的兄长,一个是皇上的心腹,如今又是奉旨查案的钦差,这等身份,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钱宁早已在楼上备好了雅间,将苏衡和王元若迎了进去。
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钱宁等人对苏衡和王元若极尽巴结奉承之能事。
王元若来者不拒,与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就差称兄道弟了。
苏衡则始终保持着浅薄的笑容,不主动与他们攀谈,只是偶尔附和几句,一副清高傲气的模样。
钱宁笑着开口道:“苏大人,王大人,下官敬两位一杯,祝两位大人此番查案顺利!”
苏衡举起酒杯,冷声道,“借钱大人吉言,本官此番前来,乃是奉旨查案,定当秉公办理,绝不姑息,定要将这江南的盐政查个水落石出!”
王元若也端起酒杯,笑呵呵打了个圆场,“钱大人放心,本官和苏大人定会奉旨好好查,早日查清楚了,也好早日回京同陛下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