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孕——皆皆【完结】
时间:2024-08-18 17:12:55

  那样的人纵然有了钱财,也实在不算什么好的,叫她莫名想起李祁来,只怕他那位发妻的横死未必是真。
  这样的低劣的人,一朝得势,会怎样凌虐姝烟,她都不敢想象。
  姝烟却微微合了眼,声音轻轻的:“可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第72章 入药
  苏遮月忧容满面地看着她,迟疑地说道:“姐姐再等等,没准……”
  毕竟姝烟如今是姑娘了,浮云阁的规矩,姑娘不就是不用接不喜欢的么?不然和原本楼阁里的那些又有什么差别的。
  姝烟站起身,步到妆镜前,缓缓地坐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准我会等到更好的呢?”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万一有新客来,又刚巧人家看不中天芷那样才情满腹的,或是谢染那样的貌若天仙的,口味独特,专好我这口吧?”
  这话她虽是带笑说的,但落在苏遮月耳中却是满满的自嘲。
  “你也知道这有多难。”
  姝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比不得那些个姑娘,此时唯一的凭借就是这张脸和这具身子,且她如今还算得年轻,但女子的花期是短的,烟花女子尤是。
  若是一日日搓磨下去,她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那何四再不好,至少他如今有钱,能支撑这浮云阁漫天要价的开销,能让她坐稳院中姑娘的位置。
  她错过了这个,来日真的会有么?
  如今便是周成安她都等不到,更不用说别人了。
  苏遮月见她已拿定主意,便也垂下眼眸,不再多说了。
  翌日下人过来,定了何四过来的日子。
  这一天刚好也是苏遮月要去素娘那儿。
  苏遮月帮姝烟上了妆,又因担心她迟迟不走,还是姝烟见日头都高了,叫她赶紧过去,说她这样有身子本就服侍不了,万事都有怜儿呢。
  怜儿却是比她更机灵的,这时也应得十分好,苏遮月便只好走了。
  一路上只盼着那何四一朝翻身,能大人有大量,不要太为难姝烟。
  *
  苏遮月到了连葵院。
  下人都记得了她,这时便把她引进来,说素娘在屋里和邓婆婆说事,叫她等等,一会儿就出来。
  苏遮月便在药房里先给蛇喂了禽蛋,喂完原先那些之后,她突然发觉旁边又多了一批罐子。
  苏遮月愣了一刻,莫非素娘又抓来了蛇么,那许是也该一道喂了,于是走过去几步,掀开盖子。
  然而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苏遮月只瞧了一眼,便感觉到腹中一阵恶寒,慌忙放下盖子,转过身扶着墙干呕不止。
  素娘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看她这副模样,皱眉道:“怎么还呕呢?”
  苏遮月是被那罐子里的东西恶心到的,此时不及自己消缓,只回头指着那罐子,余惊未定地问道:“那,那是什么?”
  素娘顺着她看到那一排新罐子,笑道:“没见过么,你也有的。”
  苏遮月怔愣了一瞬,继而听她用一种平平无奇的口吻说道:“紫河车。”
  “紫河车?”
  素娘抱起那罐子,放到案台上:“就是胞衣。”
  “胞衣?”苏遮月震惊地看着素娘把那血糊糊的东西放到清水盆里洗着,顿时又感觉一阵作呕。
  素娘哼笑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昨夜刚诞下的男胎,还是头胎呢,母亲身子健,男孩也好,八斤重的,那落地时一哭嗓子喊得亮呢。”
  “结果我把钱放下,好家伙,那做娘还躺在床上呢,一开口就说不够,要翻倍,不然就卖给别家,这不是坐地起价么?”
  “不过我说,我这儿左不过这个价,不要算了,这陇安府里就这么几个收货的人,若是我不收,放出话去,他们也没一个敢收,于是那娘又哭哭啼啼闹了一阵,说自己怀胎辛苦,如何不易,我嫌烦,干脆不要了,那边慌了后悔了,就说定下,依旧是原来的价。”
  十两都不到的小钱,都不过姑娘们平日里喝的一杯凤团茶的价,耗得来来回回。
  苏遮月听着素娘自如地谈论生意经,脑中晕眩不已,扶着墙壁才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去,这一时有点明白了过来,
  “这个也是要入药么?”
  素娘这时已料理干净了,换了一个药罐里存放,要苏遮月过来,放她的血。
  “当然,用处可多呢,不过这些主要是为了助孕。”
  她抬头扫了苏遮月一眼,问:“你是不是一两次就怀上了?”
  苏遮月登时骇了一跳,连手腕都抖了一下,素娘的刀险些滑错了位置,赶紧把她捏住了,“不是我多嘴,而是像你这样的,一看是天生的好身子,专为生孩子的,算好日子,没个一两次定能怀上,怕是打胎药都不一定能下的胎。”
  苏遮月眼眸一晃,突然想起那时在寺庙里周婆子给她灌的汤水,所以是她体质好,才保住了孩子么。
  她另一只手轻抚着腹部,目光柔软下来,似水一般。
  素娘又道:“不过啊,总有人和你不一样的,有的呢,就身子弱,很难怀,使了万般力气,都怀不上一个,这时就得用药,这紫河车就是一味不错的药,只是单用它还不够,我之前就配了好些,如今再加上你的血,看看能不能将她的身子养回来。”
  苏遮月听得她话里好似有个专门候诊的人,一时奇怪道:“浮云阁里都是要伺候客人的姑娘,怎么会有人需要怀孕呢?”
  问到这儿她背脊又生出了一丝寒意,难不成就像怜儿说的那样?要专门孕身的女子伺候么?
  但旋即又觉得不对,那若是这个不行,不应该换一个更能受孕的姑娘么,为什么要素娘这样辛苦反复去配药?
  素娘冷冷道:“这自然是看客人的意思,若人家就指着她要她生,旁的人的孩子都不行,那她就是身子再弱,也得把孩子生出来。”
  她口气虽冷,但苏遮月却从这冰冷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怜悯。
  苏遮月不免困惑,向来男子只要子嗣就够了,像是李祁和李老夫人,只要又个男孩就成,并不忌讳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若她这个正妻做不到,就纳姨娘,一个不够就两个,若是大户人家,那孩子不应该更跟着母亲的身份么,于是愈发疑问:
  “怎么会有客人要……”她一时说不出妓子来,便转了口,“姑娘生孩子呢?”
  素娘隐晦地笑了一下:“这就不会让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有些许猜测,多半是对人上心到了极点,都疯魔了。
  以她从医入府多年的经验,这高门贵胄一般子嗣多,哪个得宠哪个不得,其实大半不在得孩子,在那娘,爱屋及乌才到了孩子身上,所以宠妾的孩子,多半也跟着受宠,便是外室,私生子也会变着法儿给整回正经身份去,纵是礼教在头上压着,那男人疯起来,怎么都能给你绕过去,就说那些高坐明堂的主儿,多少个废长立幼呢。
  不上心的生了孩子也没用,只有上心的生的才算是亲骨肉。
  这世道,素娘叹了一口气,走到一个药炉边,用厚厚的布抓起盖子看了看,差不多了,便倒出熬煮的汤药,递给苏遮月:“把这个喝了。”
  苏遮月端在手里,有些害怕地问:“这是什么?”
  素娘看她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真不知道她这般娇弱易欺是怎么活到今日的,说道:“补血的,今日要你不少血,预先给你补补。”
  苏遮月这才长出一口气,乖巧地喝下去了。
  这一回比之前都长很多,素娘每试一种药材,就要调减几分,入新的,减旧的,专注至极,比之前与苏遮月说的那副随意草率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苏遮月想大概是这用药的姑娘身份着实不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值得素娘这般对待。
  之后素娘在一旁忙碌,苏遮月则等着随时备着给她血。
  天色越见越晚,她手上的伤口越划越多。
  到后来她都不知自己被取出多少血来,头越来越晕,最后连嘴唇都显出一些失血的发白了。
  慢慢地便昏睡过去,等醒来时天光大亮。
  竟是一夜过去了。
  这时屋子里已不见了素娘,僮仆与她说素娘调好了药,已经亲自去送药了,暂时不需要她的血了,不过见她身子虚,担忧她走不动道,说还是去里屋多歇一刻。
  苏遮月却摇头,虚弱地爬起来,她心里记挂着姝烟的事,得赶紧回去看看她。
  她一步一颤地走回兰麝院里,还未进屋,便见屋门开着,恍恍望见地上许多一滩又一滩的红,心里头顿生惊骇,
  姝烟出事了!
第73章 暴病
  怜儿从屋外走来,只听里头一声踢到椅凳的跌撞声,忙跑过去,果然是苏遮月回来了。
  只见她双目凄惶,望着屋中那空无一人的床帐,身子颤得厉害,几乎要倒下去。
  怜儿忙在桌上放下手里东西,上前扶住她。
  苏遮月回眸看到怜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抓着她的手问道:“姐姐呢,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血?”怜儿骇了一跳,“什么血?”
  苏遮月怔愣片刻,低眸看向猩红刺目的地面。
  怜儿顺着她看去,立刻明白了,把苏遮月扶到一旁稳稳坐下:“想是姐姐忙了一夜,神智给迷糊了,这不是血,是朱红色的蜡油。”
  她说着从地上撬下半块,递到苏遮月面前,“姐姐看。”
  苏遮月见她能取下来,就愣了一下,接在手里时更是完全瞧清了。
  她揉了揉眼睛,真是她担心极了姝烟,一时眼花,竟将这东西看成血了。
  怜儿又给她递了茶,苏遮月喝完才缓缓地清醒过来,松下心来问:“所以昨夜那何四没对姑娘怎么样吧?”
  怜儿听得这话,却抿了抿嘴,缓缓地摇了一下头。
  苏遮月看她神情,刚松下来的心一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当即便问:“怎么了?”
  怜儿却也不好说,只是取了桌上的油罐,
  “姐姐随我来。”
  一路往里,转过后头的屏风。
  苏遮月猛地止住脚步,睁大双眼。
  但见姝烟身无一物,昏迷地靠在墙角。
  苏遮月惊骇得捂住嘴巴。
  布在姝烟周围的并非血迹,但乍一看去,依旧触目惊心。
  怜儿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如常地走了过去,为姝烟擦拭。
  “向来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那些人做不出来的。”
  “便说这红,见的那花儿朵儿上一道道的好看,便要拿来给人试试,也不是当人看的,只不过是畜生罢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苏遮月简直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她看着姝烟的模样,捂着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怜儿压着嗓子道:“有些懂行的,挑的都是常人能受的物件,不叫受十分的苦楚,但这个何四,也不知是哪看来的,竟直接……”她喉咙滚了一下,没能说下去。
  姝烟哭喊了一整个晚上,终是疼到昏了过去。
  结果那何四依旧不停歇,就着这样昏睡的人继续作弄,重给弄醒了,直到天大亮才走。
  苏遮月含着泪哽咽道:“姐姐到底是阁里的姑娘,这样,管事的,邓婆婆他们都不管么?”
  怜儿摇头,一面继续给姝烟清理,一面说道:“浮云阁是做买卖的,做买卖就得讲规矩,姑娘可以不接客,但一旦接了,客人给了钱,那之后便是由着客人来,就是被客人玩死,也得认栽,顶多再为人命赔些银钱罢了。”
  这个何四如今发达了,银钱有的是,连给她的打赏都是十两银子起步。
  他此时是真狠了心,来找姝烟算账,如今这般,怕是还给手下留情,要留着姝烟多玩几次。
  苏遮月听得眼泪簌簌而落,但见着怜儿这样一点点擦得艰难,想不能让姝烟在这冰冷的角落里待着,抬头便看向那黑沉沉的镣铐,扯落不动。
  她定了定神:“我去找东西来砸锁。”
  怜儿忙道:“姐姐不行,那何四走的时候说了,他下回来还得见着姑娘这样子,若开了锁,便更有姑娘的苦头吃。”
  苏遮月看着姝烟这般模样,心想这和外头驯养的犬兽有何差异,恨声道:“那就不要他来。”
  这一次接了,下一次就不接了。
  她这一句话音极重,倏然将姝烟给唤醒了。
  然而姝烟虚弱地睁开眼睛,头一句便是:“不行。”
  苏遮月惊怔:“姐姐?”
  姝烟有气无力地道:“她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苏遮月问:“她们?”
  “嗯……”姝烟被身上的疼激了一下,苏遮月缓缓意识过来,她说的“她们”应当就是楼阁里的那些姑娘,她不太认得全人,只记得姝烟离开时她们是满眼的羡慕,或者说,是嫉恨。
  “我宁肯在这儿受一个男人的苦,也不能回去让她们看我笑话!”
  姝烟的眸中划过一丝狠戾。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凄惨模样,但依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既上了来,就不许自己再下去!”
  且她今日已在何四这里吃尽了苦头,若是这样就断了关系,岂不是白受一遭了,她纵着何四在她身上讨便宜只是权宜之计,那何四扬眉吐气,是不可能不给她苦头吃的,她必得先温顺着,让人把气出了,才好转过头去重新笼络住他。
  再说昨日苦痛虽狠,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苏遮月此时看着姝烟心头只有不解,她不知道,姝烟明明开了院子,为何没有比从前好,依旧还得受这等难言的苦楚,且从前在阁中时,她是极抗拒的,如今却像是给了自己千般借口,主动去做了。
  苏遮月想到这里,缓缓起身。
  怜儿见她离开片刻,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斧头,顿时一愣:“姐姐你这是……”
  在她问的时候,苏遮月已经抓着斧柄,往那墙上的锁环砍去。
  姝烟和怜儿当即怔住,两个人都没想到苏遮月这般柔怯怯的人会直接拿斧子砍过去,神情一时都跟见了鬼一般。
  待反应过来要阻拦时,只听“砰砰”两声,那锁扣落了下来。
  带着链子,摔在地上发出“丁玲咣当”的声响。
  屋中寂静了好一会儿。
  怜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还是姝烟从地上爬了起来:“算了算了,我也没那么听话,等那个混蛋再来时重新安上去就是。”
  怜儿见姑娘都这么说,也不再多言,和苏遮月一起将姝烟扶回床上去。
  这时天色更亮,苏遮月更见着姝烟身上的惨状,泪水又在眼眶里滚了起来。
  姝烟看她这副过度样子,笑道:“想来你从前在的地方还不错,至少没这样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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