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早就有人连吹风机都送来了,冯成则来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我来。”
季清羽没有拒绝,她在沙发前坐下,摘下干发帽,湿润的长发垂在肩背,一股淡淡的芳香弥漫开来。冯成则开了吹风机,风很柔和,声音也很轻,他很喜欢她的头发,蓬松柔软,却有韧劲,如同她这个人,有骨骼感的修长手指探入她的发丝,他精心地吹着,湿发,一点一点地吹干,在此之前,他从未对别人做过这件事。
“撤回的消息是什么?”
吹干了头发后,冯成则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一向有耐心,对于想知道的事,过多久都不会忘记。
季清羽闷笑:“是废话啦。”
“废话也说给我听。”他收起吹风机,随手放在茶几桌上,虽然这张沙发足够容纳两三个人,但他坐下来后,还是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季清羽只好去玩他病号服上的扣子,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机会向他传达“早点回家”的暗号,站在花洒下时想起这一出觉得很遗憾,她很想要冯成则对她做一件从未对别人做过的事。
会是什么事呢?
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所以才会很期待,很好奇。
给他发了那两个字,是让他一个病号别到处溜达,赶紧回来,那么这也算得上是暗号吧?
她抬起手,抱着他的脖子,靠近了他,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有的事一回生二回熟,称呼也是。
冯成则喉结滚动,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她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掩去了心里的那些不确定。有些事情没办法关上耳朵不去听,只好不去多想。她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牵绊有多深,这次的事故,或许会让他们兄弟两个人的关系破冰,她很难去想象他们重归于好、兄友弟恭时,站在冯成则身边的她要摆什么表情才合适。
这才多久,她都没办法像那天一样说出“如果你对他感到愧疚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这句话了。
被他抱着,鼻间都是他的气息,她逐渐安定下来。不去为还没发生的事为难自己为难他。
“会兑现吗?”她轻笑着问道。
冯成则很想说他已经兑现了,但想来,这个答案她不会满意,便道:“会。”
季清羽心满意足地在他肩窝处蹭了蹭,“一个星期哦。”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嗯了一声。
这样的时刻只想拥抱,反而不想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沅宝拨来的视频通话,她条件反射般立刻从冯成则的腿上起来,整理了头发跟睡衣,又低头看了眼他,一时之间也无语了。
虽然早就有所感觉,但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的视线缓缓上挪,定在他神色自若的脸上。
季清羽伸出手,指了指病床,以命令的口吻道:“去躺着,盖好被子。”
冯成则脸上没有尴尬窘迫之色,从容淡定地起身,往床边走去,跟机器人似的,她下达指令,他听从,掀开被子躺着。季清羽还是不太放心,凑过来瞧了瞧,又扯了扯薄被,这才按了接通,几秒后,那张圆嘟嘟的脸蛋占满了手机屏幕,冯嘉沅撅了噘嘴,给了个声音响亮的吻,“妈妈,我好想你哇!”
“妈妈也很想你!”季清羽也很配合地将脸往屏幕上贴了贴,算是接受了她的吻,又问道:“宝贝,奶奶到家了吗?”
“到了!”
老宅里沅宝的生活用品一大堆,她洗了澡,换上了睡衣,正坐在爷爷奶奶主卧的大床上,“奶奶去洗澡了,她说我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那你现在要跟爸爸说话吗?”
“要!”
季清羽将手机递给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冯成则,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沅宝以为爸爸是生病住院了,还很贴心大方地传授妙招:“爸爸,如果你不想喝药,就含在嘴巴里,等护士阿姨走了,把它再吐出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嗯??”季清羽闻言凑了过去,挤开了冯成则,“谁教你的?”
冯嘉沅捂住嘴巴,关键时刻不带一秒犹豫就把好朋友给卖了,“徐逸川!”
她还没试。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
“以后妈妈就是护士阿姨!”季清羽语气危险地说,“是
䧇璍
你爸爸的,也是你的,谁要是被我发现吐了药,后果自己承担!”
冯嘉沅还很委屈呢,“爸爸,那你乖乖吃药,听妈妈护士的话哦。”
她觉得自己害了爸爸,有点心虚愧疚,说了晚安后飞快挂了视频通话。
季清羽哼笑一声,直起身子,顺便要从冯成则手里拿自己的手机,却被他拉了一下,又跌回他的怀里,抬起下巴,微愣,不解问道:“你干嘛呀?”
她以为他是在逗她玩,定睛一瞧,他眼眸里没有笑意,只有平静之下的晦暗,险些要将她也吞没。
还来不及去思索一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低低地说道:“过程跟结果,我似乎都想要了。”
第058章
季清羽不懂冯成则说这句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她揣测。
她知道,冯成则不仅去看过司机,他还去过冯昱的病房,应该是他们兄弟俩有过一番对话,才促使着他说“过程跟结果我都想要”。
如果是别的事,她会疑惑地问他怎么了,由着他给出他愿意给的回答,但这件事她不想含糊,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过程,又是什么结果?”
冯成则的手托着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细腻的肌肤,眼眸也逐渐变得深沉,“你知道,从头到尾,我对五年前的事都没有感兴趣过。”
“嗯,我知道。”
在季清羽的眼中,冯成则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他之所以让人去查,也全是因为他想更好地掌握五年后的自己。
“但今天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他说,手上的动作也顿住,直视着她,恨不能看到她的心里去,“你为什么跟我结婚?”
很可惜,很遗憾。
只要他愿意,这五年的很多事都能查个清楚,即便有那个自己在强势地拦着,对他而言问题也不大。
可唯独这一件,他无法探寻。
季清羽怔了怔,“什么?”
冯成则也觉得自己今天很不对,或许他撞到脑子,但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无法检查到吧,不然该怎么解释,他会有这样犯蠢的行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呢?”一阵静默后,季清羽轻声问道。
冯成则凝视着她,“沅宝,似乎是个意外。”
他们都心知肚明,沅宝确实是个意外。她来得太快,在他们有关系到存在,也不过才两个月,他们的结婚证是一月份领的,也就是说在她怀孕三四个月后他们才领的证。
“这样啊。”季清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其实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去想五年前的种种,是因为冯成则这个老师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或者警示她,事已至此,过多地回望没有任何的意义,她听了,不去想了,怎么他反而开始介怀了呢?
她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舒适,推了推他,“挪挪,我也躺一下。”
他只好往边上让了点。
医院的病床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跟寻常家里的一米五差不了太多。冯成则个高腿长,她也不矮,两个人躺着,虽然不局促,但也不如在家里那般自在。
“我怎么觉得,沅宝是意外,结婚却不是呢?”
季清羽笑了笑,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握着他宽大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上,“二十二岁怀孕结婚,有点恐怖。要是做个问卷,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选择把孩子打掉。”
“不出意外的话,我也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一员。”
冯成则收紧手,发现她的手还在掌心,只好又松开,怕在这克制的情绪中,不经意地弄疼了她。
“我不相信无痛人流那一套,但,生孩子哎,怎么着也比堕胎付出的代价更大吧?”季清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没有人会比我了解我自己,我爸妈你也见过,他们从来不会勉强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如果我不想要沅宝,谁也没办法说服我留下她。”
“我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可是,问题又来了哦。”她侧过头看向他,两人靠得很近,她的一呼一吸都在他的耳边,“三四个月,那都不能叫宝贝,就是小胚胎,要说知道她的存在后,我就有了满腔的母爱,我的冯总,你相信吗?”
冯成则没有搭腔。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有着相同的经历,一觉醒来有了会活蹦乱跳的孩子,她还是会跟人互动,会甜甜地喊爸爸妈妈的小女孩,即便这样,难道一开始他们就对沅宝有了很深的爱吗?
“无论是哪个时候的我,都不会为了给孩子一个美满的家庭而勉强自己,这样说吧,虽然冯家的确很有钱,但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季清羽说,“光是我爸妈那一关我都过不了。”
她握着他的手往上,放在了心口,“懂了吗?”
几年前,不只是那个他很喜欢她,那个她也一定很喜欢他,不然她不会留下孩子。
冯成则神情和缓,即便是他这样的人,听到这番话也会动容,包裹在心脏外的莫名情绪也逐渐散去,变得柔软,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再问什么,只想低头亲吻她这张太会说话的嘴巴时,她却撇过头,只让他吻到她的耳垂。
“你呢?”她轻轻地问。
冯成则愣住,唇还贴着她的耳朵,“什么?”
季清羽向他展示了她的绝技,变脸。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温柔的笑意不见,她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我说你,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冯成则仿佛被这个问题问住。
季清羽:“……”
苍天啊为什么让她摊上这么个男人??
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掀开被子就要起来,却被他一把压住,“你认为我是那种跟谁都可以的人?”
冯成则很想说,他如果是这样的人,说不定他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怎么可能还是个相信把药吐出来还可以瞒天过海的小班生?
“那我可不知道。”季清羽在偷笑,但面上还在故作生气。
“你知道。”
冯成则不擅长说情话,对于不擅长做的事,最好别做,免得画蛇添足。他沉沉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够住了床边的铃,还好手臂足够长,按了免打扰后,吻住她的唇瓣。
他以为她肯定要闹一会儿,没想到她很配合,比他还要投入得多。
季清羽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哪儿,医院,病房,生活用品都有,偏偏没有那个。她对他是有些意见的,这张嘴挺会接吻,却不会说好听的话逗她开心,这像话吗?
她攀住他遒劲的背阔肌,仰着头跟他互换津液,这间病房隐私跟隔音都做得很到位,病号服上连药水的味道都没有,质地柔软,床单被套都是纯白色,她的发丝披散开来,宛如一幅画卷。
冯成则的喉结几乎不能随便碰。
以往在家中,她用指腹在上面轻触画圈,他都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个时候的他是危险的。
他蛮不讲理。
喜欢感受她的心率,但贴近脉搏的哪一处不是要害,他大约不喜欢性命在别人手掌之下的感觉,十分强势。她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俯身,薄唇贴上那锋利的喉结,随着她闷笑出声,要亲,又不亲,酥麻感如电流一般,在身躯里来回涌动。
尽管在这个时候的冯成则比起清醒时慢了好几个半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他很快明白她这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原因。
哪怕季清羽也被勾得不上不下,她也觉得今天值得。
懒懒地伏在床上,一头柔顺的长发如绸缎般盖住了白皙的背,仍然难掩玲珑曲线,在灯下,仿佛覆上一层珠光。
她一边急急地喘着气,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偏头睨他一眼,揶揄道:“这一栋住院部管得特别严,外卖都不能送上来哦。”
这里可不是酒店,酒店工作人员才懒得去管住客多晚取外卖。
郑家的医院,搞不好他几年都难得住一次,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只怕是他要坐电梯出去,院长秘书都要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总之,以她对冯成则的了解,他多半只会忍了。
也没什么的,在半山腰的那次之前,他一直都在忍,早上可没少起来洗冷水澡,反正他会活一千岁,现在去冲一冲也没事的。
“我没打算叫外卖。”
冯成则坐在床上,语气平淡地说道。病号服宽松,他爱干净,在季清羽来之前,也是洗过澡后才换上的。
她瞧着他将上装在床上铺开,还在愣神他这样做的用意。
“不是家里,换床单麻烦。”他很有耐心地解释,“衣服无所谓,随便洗洗,明天可以穿。”
“等等……”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不用等。”房间的窗帘也是自动拉上的,他关了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黑暗中的萤火虫。
季清羽猛然睁大了眼睛,赶忙翻过身来去推他,“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