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祁凛陡然有些生气,走到案前,便夺走长芸在看的竹简。
长芸怎么会让他得逞,反手一挑,就把落入小凛王手中的竹简抬出一个抛物线,最终收回自己的手里。
“元沄!”宗政祁凛急声道。
“小凛王,有何贵干呐。不要每次见面都动手动脚的。”长芸双手环胸,歪头看向他。
“我哪有,噢不是——你怎么能不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的婚事定下了?!”宗政祁凛差点被长芸带偏了。
“婚约是楚尚书和崎亲王两家定下的,我只是做个中间人允了罢了”长芸觉得这次自己是无辜的。
上午楚穆来御书房找她,是为了请长芸帮自己的幼女楚嫣和宗政祁凛赐婚。
长芸也没做多想,便同意了。
没想到数个时辰之后,宗政祁凛就赶来了这里闹。
“楚嫣小姐性格纯良,容貌佳绝,还钦慕于你,如今楚家和崎王府都交谈融洽,商议得差不多了,我以为小凛王也没有异议。”长芸道。
“我又不喜欢她。”宗政祁凛没好气地看着长芸,道。
第165章 弥补过去
“也不是每对夫妻婚前都要有感情。”长芸轻笑。
宗政祁凛两手撑着桌案,剑眉竖起,不服地说:“元沄,这不是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所以你是来找我退婚的?”长芸看向眼前这个少年郎,俊气的脸庞少了三分稚嫩多了几分练达,恍惚间发现,在书院读书的日子竟与她这般遥远了。
宗政祁凛也看着长芸平静的面容,莫名轻叹了一声,道:“是啊,我是来向你求退婚的。”
“我刚下达旨意,就要我撤回?金口玉言,岂能儿戏。再说,这婚事你不乐意,楚家和崎王府却很乐意。”长芸表示自己不愿当这个恶人。
“元沄可知帝王之术、平衡之道?亲王府世子与楚家嫡女成婚,你就不怕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吗?”宗政祁凛说。
长芸眉梢细细一挑,道:“你父亲的势力威胁不到我头上来。”
宗政祁凛顿时受挫了,但他咬咬牙,仍不想放弃,于是说:“你想想看,我如今的境地与你早年娶那云二皇子可有差异?”
长芸想捻一颗葡萄送入口中的动作顿住了。
宗政祁凛见此有效,心中一喜,继续道:“都是长辈做主,晚辈听从。我听闻那时你反抗得厉害,在成婚当天还想逃宫。”
长芸低头咬下半颗葡萄,才抬眼看向小凛王,淡声道:“但我不后悔娶他。”
长芸的话像给宗政祁凛来了当头一棒,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绪飘到了哪里。
见宗政祁凛没有反应,长芸简单整理了下桌面的折子,转身就从侧门离开了。
可能是刚下过一场小雨,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了许多。长芸走在长廊上,倒觉着视野开阔,空气清爽。
只是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小凛王,你打算跟到我什么时候?”长芸回眸,发丝轻扬,挑眉道。
宗政祁凛唇角下撇,微抬下颌,道:“你答应取消婚约,我就不缠着你了。”
“那你随意。”长芸勾唇。
长芸招了招手,萧月和楚丹便向前一步,用带鞘的剑,拦住了他的路,道了声“小凛王,对不住了。”就化掌为刃,向宗政祁凛逼去。
宗政祁凛手疾眼快,用臂腕相挡,但还是被两人配合的力量压得后退了半步,再抬起头时,长芸便不见影踪了。
…
毓灵宫内,薛太贵妃正坐在高座之上,华衣锦裙,金线凤尾花攀沿其上,裙角层叠,曳展于地。
两侧站着的女官手执芭蕉扇为太贵妃扇风。
而座下一单薄身影只身跪在殿中央,脑袋半垂,眸色黯然。
“南宫陌玉,听说元沄要封你为妃,还要为你扩建宫殿?”薛灵毓双眸眯起,朱唇吐字,不怒自威。
汗珠一滴滴淌下,南宫陌玉忍着腹痛也要规矩地跪好,柳眉拧起,轻声道:“回禀太贵妃,沅生可以不要名分,只求能常伴长芸身侧。”
“先皇虽不在了,但本宫还在。你一个戴罪之身仍想留在元沄的身边,就得懂规矩。本宫没有强行拆散你们,已然是仁慈。”
薛灵毓接过女官递来的杯盏,白瓷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朝热茶轻轻吹气,似将脚下跪着的南宫陌玉当作一只蝼蚁。
听这意思,太贵妃是允许他的存在了?
“谢太贵妃。”南宫陌玉紧提的心终是松了些,他双手交于额前,朝薛灵毓的方向伏身叩首,重重行了一礼。
“本宫如今没有取你性命,不过是看在元沄给了你原谅和你生母沐氏的旧情面上。不过,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而本宫,就是立这规矩的人。”
明明是极犀利的词,薛灵毓却是缓声吐出,眉眸间亦有长芸的几分神韵。
南宫陌玉抿了抿唇,道:“沅生谨听太贵妃吩咐。”
“好,今日你回宫,本宫便给你立一个基本的要求,若你能遵守好了,你与元沄的事,本宫便不再干涉。若你没能遵守,本宫就会命人将你逐出,不得踏入芸神境内半步。”薛灵毓道。
南宫陌玉再叩一礼,身子虚弱而无力,声音却坚定道:“太贵妃请讲,只要能与长芸在一起,怎样的要求沅生也愿意受着。”
薛灵毓听罢,嘴角勾起,漂亮而森寒。她凝视着南宫陌玉,道:“此要求便是,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绝不能与元沄有孩子。”
当初女儿与他的关系百般要好,他却辜负了女儿,让其承受了背叛之痛,堕胎之苦。如今,他却被安然无恙地带回宫。
薛灵毓替女儿感到不平,这南宫陌玉必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不论现在还是将来,绝不能与元沄有孩子」
南宫陌玉眼前一黑,蓦地震在了原地。像是有重石压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不乐意?那你便会失去留在元沄身旁的最后一次机会。”薛灵毓的笑眼染上了寒意。
她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南宫陌玉彻底消失在女儿的眼前。
“不,我愿意接受惩罚。”南宫陌玉抬起头来,紧声道:“我愿意接受……”他的身子发冷得轻颤,声音有些呜咽,但被掩盖得很好,若不仔细听,亦不会被察觉。
薛灵毓将手中的茶放下,正想说“很好。”
忽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母妃!”
让薛灵毓刚到唇边的话收了回去。
南宫陌玉也连忙想站起身,但双腿已跪得酥麻,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地上摔。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他腰杆,将他拢到自己身边。
“沅生,你怎么在这?”长芸状似惊诧地问。
南宫陌玉收起了脸上的忧郁,浅浅一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道:“我来是给太贵妃请安的。”
长芸转而看向薛灵毓,道:“母妃,沅生可没做什么事,怎么让他跪这么久。”
薛灵毓料想长芸没听见方才的对话,故离开高座,从台阶上缓步下来,一双美眸一扫阴郁,带上了两分亲切,顺着女儿的话,道:“是没做什么,所以我也只是命他跪了一会。”
第166章 你女婿
听这语气,母妃对沅生应是有不满的,而这原因,似乎也不言而喻。
长芸不动声色的,目光在南宫陌玉身上扫视了一周,没发现有任何的伤,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沅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母妃这边,让我来说。”长芸吻了他唇角,只一下,便收回去了。
这浅浅一吻似乎有极大的安抚力,南宫陌玉一颗躁乱而忐忑的心渐渐平息。
就算不能有长芸和他的孩子又如何,只要长芸喜欢他,那便够了……
“嗯,好。”南宫陌玉眸光柔和,眸点一波幽潭,如春雪融水,映着长芸的倒影。
等南宫陌玉走后,长芸才道:“娘,你可有威胁沅生什么?”
薛灵毓笑道:“不曾,母妃是那样的人么。”
“但……”她方才看到沅生的脸色很白。
薛灵毓走回座位上,道:“你来毓灵宫只是为了他么?”阻止了长芸接下来想说的话。
长芸愣了愣,道:“也不全是。”
她今天本就想来毓灵宫的,只是恰巧听到沅生在宫中跪了一个时辰的风声,才提前赶来。
“我数月没回来,想母妃了。”长芸走至薛灵毓身边,双手自然地搭在她的手臂处,给她按摩。
“你还记得关心娘?”薛灵毓状似嫌弃道。女儿一走就是数月,一句声响都没有,她也懒得怪她。
“这不是为了和奇国的合作,女儿太忙了嘛。”长芸给母妃按摩,手势力度刚刚好,似也没生疏。
“你确定都是因为公务?我看,还有男人吧。”薛灵毓道。
“那都是娘的女婿,娘能看在我的面上,莫苛待他们么?”长芸问。
“听你这么说,这要带进宫里的还不止一个。”薛灵毓惊讶道。
在奇国遇到的男人,女儿若只是玩玩而已,大可不用带回芸神皇宫。
“元沄呐,我知道一个帝王想要一直做到勤政为民,不近美色,是很难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把重心放在国政上,万不能陷入情爱之中。”薛灵毓神情慢慢变得严肃,道。
长芸垂眸反思了片刻,便沉吟道:“或许有时候,爱也能化作为一种力量,使人变得更加强大。母妃,国事与家事,我自有分寸。”
薛灵毓眉头微蹙,有些不确定,问:“这短短数月,应是发生了许多事,才会让你说出这番话来。说吧,发生了什么?”
按摩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长芸绕到薛灵毓身前,双手交叠,向她躬身一礼,道:
“禀告母妃,女儿要带回宫中的,不仅有沅生,还有洛晟。半月后,我会在芸神皇宫举行婚礼,与洛晟成婚,望母妃成全。”
今日长芸过来,也是想告知此事。
别看长芸面上一意孤行,从容又镇定,实则手上有薄汗,眼睛也不敢往母妃身上瞧。
从某些方面而言,比起父皇,长芸更怕母妃。
毕竟把三岁大的女儿扔进军营,生活历练整整五年,也只有薛太贵妃有其魄力能做得到。
长芸躬身行礼的动作,只是迟迟不得回应,不免有些忧心地看向薛贵妃。
“你说的洛晟,可是洛王?”薛贵妃眼里只闪过讶异。
“是的。”长芸心虚道。
怎么有种借着公务谈恋爱的错觉,附带的,便是一点点的罪过感。
若母妃不同意这桩婚事,这婚礼她便……不在芸神皇宫办,而到芸神街的正广场办?
不料薛太贵妃只走近身来,拍了下她的手。
长芸不解。
“这门亲事,我很满意。”薛灵毓宽慰地抚拍长芸的手背,眼中是支持与肯定。
长芸狐疑:“您方才不是要我不近美色,不陷情爱吗?”
“洛晟在你眼里竟只是美色么。成亲也不代表陷入情爱,莫非……你动真情了?”薛灵毓低吟,眼中竟染上几分好奇。
“早年,洛晟便对你有感情,我是看出来了,你却对人家爱搭不理,怎么,如今倒是接受他了?”薛灵毓玩笑道。
长芸撇过头去,不想继续就这话题谈论。
依母妃的性格,一旦开头就会没完没了。
说不定当她一五一十地把过程道出时,母妃还会笑她对这些事太磨叽。
所以长芸低语道:“你这不偏心吗,罚跪沅生,赞成洛晟。”
“你在说什么?”薛灵毓问道。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长芸讪笑,连忙摇头。
“既你不愿意说,母妃也不烦着你问了。回去吧,好生歇息。”薛灵毓拍拍长芸的肩膀,婉声道。
“好,母妃也好些休息,女儿先告辞了。”长芸说。
薛灵毓向她摆了摆手,微笑道:“去吧。”
长芸才离开了。
薛灵毓看着长芸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染笑,饶有兴致地对身旁的女官问:“你觉得,元沄和洛晟是谁追谁呢?”
都说旧人不如新人,元沄这可算是一网打尽啊。
…
“什么?在御书房睡着了?”长芸眼底掠过微讶。
“是的。”萧月禀报。
长芸扶额,转而看向楚丹道:“楚丹,你去御书房,把小凛王送回崎王府。”
“殿下,我可不敢。”楚丹忙声道。
若小凛王回去后仍决然要求离婚之事,她怕崎亲王误会自己与小凛王有私情,楚嫣亦会憎恨她。
这些都是她话本里看过的,长芸当然不知道。
长芸见她不愿,无奈自己去走一趟。
御书房内,橙黄色的光影映射在窗棂上。
当长芸推门而入,隔着沉香屏风,看到的便是一个人影正安静侧躺于中央的桌案上。
待她走近,才发现宗政祁凛已然睡熟。他闭着眼睛,侧露的面容野气又乖戾,让人不忍吵醒。
长芸取下自己身上的披衣,为他披上,良久,不禁低叹:“你就这么抗拒这道婚约么……”
“明天若你父亲问起,有事又得我兜着。”长芸啧啧道。
…
长恒宫寝殿内,长芸眉头微蹙,将一碗深色的药汤尽数喝下,便遣退了萧月楚丹。
她走到床边,褪下鞋袜,正想睡觉。
不料一双手在温暖的被窝底下,从身后伸出,带着迷恋的缱绻,抱住了长芸。
第167章 不是戏言
男子的下巴轻轻搁在长芸的肩窝处,声音温腻而勾人:“殿下~”
长芸转过身去,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热的呼吸交织间,她望进那一双深蓝的眸子,有点无奈道:“卫澜姬。”
“殿下为何每次见我都是这副表情,不惊喜吗,不意外么?”卫澜姬侧躺着灿然一笑,与长芸说。
长芸黑线,被子里突然藏了一个人,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卫澜姬自顾自的道:“本来想中午找殿下的,但没找着,于是晚上来了,想陪殿下聊聊天,说说话。”
“穿成这副模样,仅是聊天说话?”长芸掀开被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但见卫澜姬只穿着一袭轻薄的银白绸缎裳,绫花罗草用金丝银线细致地绣在彩明锦上,薄纱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粉白的娇嫩肌肤在光滑的轻裳下若隐若现。
她只知道妖妃又在惑乱宫闱了。
“不好看吗?这件外裳做工繁琐、面料奢贵,只怕臣子非议,弹劾我过于铺张浪费,我只能在殿下面前穿,呃,关上门。”卫澜姬道。
但也不是让你只穿外裳啊。长芸唇角抽搐。
“殿下若是不喜,我便换了它,去岐泉室换,殿下陪我。”最后四个字,多了几分暧昧,卫澜姬的手臂轻攀上长芸的肩膀,勾住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