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仿佛也有些不孝,但范启洲管不了那些了,他胡乱站起来,慌张地寒暄了几句,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薄珊瑚刚到公司,秘书就进来说,向婷找她,还带了一位男士过来。
薄珊瑚在办公室接待了两位,很意外:“戈都?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已经拿了耶鲁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嘟嘟很少听到自己的全名,都愣了愣。
“准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国?我们公司有青年人才培养计划,当然,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但我们是朋友啊,缺什么直接开口,不要有心理压力。出去了,有什么经济上、生活上的问题,随时打给我。”
面对如此热情的款待,嘟嘟也客气应下:“谢谢,谢谢,我已经存好钱了,雅思也过了,去那边求学没问题的。”
“那就好。”薄珊瑚拿出手机发微信,转头问向婷:“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跟着大状实习吗?怎么有空来?”
向婷往沙发上一瘫,“我就是块敲门砖,是嘟嘟找你。”
薄珊瑚的视线扫过来,嘟嘟条件反射咽了口唾沫,为了朋友,为了友谊,为了不让自己后没没帮上忙!嘟嘟一狠心,直接问道:“薄总,我是来问一问范启洲的事儿?他昨天和你见面之后,回去就一直喝酒,我怕他出事儿,特意来问问。不好意思,如有冒犯,请你见谅。”
“的确有些冒犯。”薄珊瑚轻笑,“念在你是一片赤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薄珊瑚很静静地说:“昨晚,范导演请我吃饭,最后我们讨论了绿玫瑰,就各自分开了。”
“他没表白吗?”嘟嘟难以置信,范启洲伤心得像表白失败一样。
“没有。”薄珊瑚回答得斩钉截铁,复又笑了起来:“不过,我猜到他要表白,故意岔开话题,没让他说。”
“既然……珊瑚,你以前说过,我们可以叫你珊瑚。既然你知道他的心意,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我发誓,老范是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朋友,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你不知道,老范真的很可怜。他爸不负责任,跳楼了事,债主天天上门骚扰,泼油漆、尾随跟踪……他妈也自私,跳楼摔瘫了,全靠老范养着。那时候他才大三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次,这次也不是偶然,是她妈妈没有求生意志,自己故意摔下床死的。明明老范没做错什么,还是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旁人但凡沾上一件,不疯也要黑化,可老范还是光风霁月、一直走正道。珊瑚,真的,他是好男人,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嘟嘟激动的一顿输出,薄珊瑚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词。
等嘟嘟冷静下了,薄珊瑚才平和地道:“我知道,他很可怜,但我找男友不是做慈善,同情心不是选择标准。戈都,这么多年,我身边全是好人。因为我的家族,因为我的能力,因为大家都是穿西装的体面人,大家面子情总是要给的。所以,我一路顺风顺水,没遇上过什么刁难、对抗,我身边全是好人。”
“这也是我帮助身边人的原因之一。范导演有才华,你也有,所以我愿意投资你们,不是和你们签资助协议这种投资,是给你们机会、金钱、项目,希望你们能一展长才。每年,我出手帮助的人不下于五十个,每年!范导演只是我帮助的其中之一。我最大的希望是,他好好工作,日后功成名就,回想今天,释然一笑。”
薄珊瑚语气四平八稳,甚至没有解释自己不是没有同情心,不是看不上范启洲。
正是因为这份平和,嘟嘟意识到,薄珊瑚说的是真的。他们只是被资助的其中之一,平平无奇,更不该以此为借口,要求再被资助一次。
第176章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13
戈都沮丧得离开了,临走之前,薄珊瑚还给了他一张卡,二十万,是对他出国进修的资助。
戈都当然推辞,他是来帮好哥们儿追女朋友的,拿钱算怎么回事儿。
但是戈都又怎么推辞得过薄珊瑚,一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组合拳下来,戈都节节败退,拿着资助,“胜利”离开。
向婷还瘫在沙发里,“这个傻逼,你怎么对他那么客气,换我,我就吐他脸上。”
“冷静啊!不是说你已经跟着大状学到精髓了吗?怎么这么暴躁。”
向婷死鱼眼,“别说了,傻子一个,比我还傻。”
薄珊瑚对这事儿倒是没有生气,她一直处于高位、向下看,自然包容。
“行啦,嘟嘟是搞艺术创作的。你看他写的那些小说、剧本,之所以能打动人心,就是因为他投入了真感情。自古以来,搞艺术的,不疯魔、不成活,人情世故上相对差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朋友出头。他也是经历社会磨难的,知道来找我可能得罪我,但为了朋友情谊还是来了,难道不值得表扬吗?”
这是什么品种的圣母发言!怪不得薄珊瑚在外头的名声飘忽不定,恋爱脑与心狠手辣居然用来评价同一个人。
向婷从沙发上坐起来,不服气:“我就是看不得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普通且自信。他凭什么!范启洲凭什么!一个大男人,连追人都不敢自己出头,还搞借酒消愁那一套,我呸!”
薄珊瑚依旧情绪稳定,没跟着她一起骂。“这和男女无关,和强弱有关。”
“啥意思?”
“你假设一下,我是男人,遇上一个家里突遭变故的落难千金,父母双亡,自强不息,对我还充满好感和崇拜……嗯,想通没有,浓浓的言情小说、霸道总裁那味儿了。”
向婷本来愤愤不平的,结果一想,果然是这样,忍不住吐槽:“性别互换,评论过万。”
范启洲这事儿吧,充满了戏剧性和反差感。出身优渥的天之骄子,突遭变故却能承担起照顾母亲、经营家庭的重担,在职场上遭遇霸凌,被从天而降的贵人拯救。仿佛顺理成章,下一集就是霸道总裁和自强不息男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唉,怪不得老师说我不能抽离事件看问题,每一个当事人都都有弱点。”向婷有感而发,她最近跟着老师跑案子,看多了各种光怪陆离。
“谁没问题呢?你刚刚只说态度,都没提钱,会被骂何不食肉糜。我要是答应嘟嘟去看范启洲,肯定被骂媚男,我要不答应,也会被骂铁石心肠。看开点,咱们总是被骂的。”
“我又不是公众人物,凭什么啊!”
“姐妹儿!你今天凭什么问的有点儿多啊,啥都要追根究底,就没意思了。”
向婷又瘫回去了,“以前看古典小说,谋臣和主公说:丝萝托乔木,我还不理解。现在很多电视剧把君臣用夫妻比兴,YY成有什么私情。我以前也磕CP磕得不亦乐乎,等我爸把我塞进老师的班子里,等见识了你这里,才知道,和性别无关,和强弱有关。真的!”
薄珊瑚轻笑,向婷终于明白了,不枉费向总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
“我怎么就那么笨哪!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薄珊瑚坐过去,笑问:“听着不像只为我这一件事有感而发。”
“嗯哼……遇上个性侵的案子,证人不敢作证,我跑去劝,被老师拦住,给我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诱导证词、威胁证人和没有职业道德,之前已经有新丁律师踩过坑了。我还是没有执照的无证上岗人员,罪加一等。”向婷真的要瘫成一张猫饼了,真的好烦啊!
“哦,同情心泛滥,在法律审判之前先在自己在心里下了结论,认为律师是能够声张正义的。”只听一个话头,薄珊瑚就明白向婷为什么今天有空来找她,多半被大状要求停职反省了。
“你这话和老师说的一个意思。”向婷声声叹息,“你们才是一个等级的,都懂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则,我不行,我太笨了。我爸到处赔笑脸、砸钱,我却不争气!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要是能有个继承家业的哥哥姐姐就好了!”
薄珊瑚在她胳膊上轻拍两下:“多可恨啊!你这投胎技术,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好吧。向总是难得有责任心的好父亲、好丈夫、好老板,我都没福气遇上这种爹,你就知足吧!”
向婷一咕噜爬起来,挤到薄珊瑚身边,“要不你教我吧,我不想我爸再去赔人情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教我怎么变得和你一样厉害!我在老师的律所,还不如个打杂小妹呢。老师什么都带着我,事无巨细、掰开揉碎了和我讲,可我还是不理解。打杂小妹至少知道今天复印多少份文件、打多少个电话,我对自己的工作是一无所知。”
“学我?谁能当傻白甜想不开当霸总啊。我也是从小斗智斗勇才到就今天的!你从今天开始被人算计,等六十岁的时候就能玩转所有阴谋诡计了。”薄珊瑚吐槽。
“本来我爸都打算把资产托付给家族律师和信托基金,这不是出了JD侵吞委托人财产的事情吗?MD,托孤托到司马懿跟前。我爸现在都害怕,一边疯狂打听事务所的风评,一边拼命让我学点儿东西。不指望我干啥事业,只要我能不被人骗。”
“唉,所以说,做人靠自己。道理就简单几个字,落到实处,千难万难。法治社会,遗嘱清晰,有法律和基金会的层层保护,有人脉、有知识,有行业道德约束,还是出现塌方式窝案。”薄珊瑚随意点评:“哪个行当都有败类,问题关键是阿赵已经给律师事务所发的举报信,证据详实,可惜事务所装死。历时八年,才拿回自己的东西。”
“是啊,我和她的情况就很相似啊,我爸都怕等他走了,我也要沦落到打官司,当枪匹马和整个行业斗。问题关键是,我没哪个能力,更没那么坚毅的性格。”
“所以说,性别不是问题,强弱才是。”
向婷学着薄珊瑚的语气,调侃她:“姐妹儿,今天‘所以说’,说得有点儿多啊!”
“我这不是安慰你吗?看你焉巴的。”
“没事儿,我就口嗨,抱怨一下。明天继续跟着老师做牛做马。我一个关系户,总比那些真挣死挣活靠工资生活的人强多了。”向婷抓起自己的包,摆摆手,“我知足。”
薄珊瑚送向婷到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叹息。向婷如果有个哥哥姐姐,她就只需要做一个纨绔,上半辈子靠爹,下半辈子靠兄姐,潇洒一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痛苦不能比量,却都真实存在。
生活也不全都是烦恼,也有开心和欣慰。
月底,薄珊瑚接到高观国和吴驹的婚礼请帖,薄珊瑚打听了一下一起长大的同伴都送什么。得知按照最新出台的婚丧嫁娶规定,礼金不能超过一千。和一起长大的发小合伙商量着,帮他们付了蜜月旅行的钱。
“往外送钱还这么精打细算生怕超标,我也是头一回。”发小吐槽,高观国和吴驹有有公家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受监督和约束。一起长大这群人,多大金额的礼金都送过,这么小心翼翼不敢多了,也是西洋景。
薄珊瑚也笑,随大流送上祝福。就像高观国说过的,若是没有曾经,他们可以成为没有血缘的兄妹。可惜啊!薄珊瑚在心里默默感叹。
薄珊瑚站在角落里,观看仪式,一个发小端着酒杯过来,小声问:“遗憾不?”
“不遗憾。”
“装!老高这样好男人,我都心动。”
“扯你娘的淡!婚礼说这些,砸场子来啦!”
“嘻嘻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放心,我就在你面前嘴贱一下。在外人面前,我提都不会提。”
薄珊瑚这才和她碰杯,“人家郎才女貌,我凑什么热闹。两人志趣相投、三观一致、天生一对,我祝福还来不及。”
“明白,保证不乱开玩笑。”发小严肃应下,有些后悔自己嘴欠,想郑重道歉,又怕越描越黑,张望间,突然“我草”一声:“你亲爹来了。”
薄珊瑚转头看去,自个儿大腹便便的亲爹,带着他老婆、儿子到场中应酬。
一个俗套的故事,薄珊瑚生父生母是联姻,生下薄珊瑚后,两家生意有了纽带,自觉给长辈股东有了交待,夫妻俩各自玩各自的。后来,薄珊瑚外家生意落败,两人顺理成章离婚,亲妈带着足够锦衣玉食的家产出国,亲爸在众多情人中挑挑拣拣,最终娶了现任。
后妈一身晚礼服,大大方方、优雅得体,和新郎新娘敬酒送了祝福之后,用遗憾的眼神看着高观国,感慨道:“可惜了……”
这句可惜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新郎新娘听见,也够走过来的薄珊瑚听见。
“爸,鲁姨,薄灌。”薄珊瑚笑着招呼人,然后给新郎新娘道歉:“老高、驹姐,对不住,是我没管好,回头再给你们赔罪。”
“珊瑚啊……”老薄总刚要打圆场,却被女儿一个眼刀扫过来,瞬间不敢说话。刚刚装模作样的继母也绷不住,脸都垮下来了。
第177章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14
“跟上!”薄珊瑚当着宾客挽住面子,丢给三人两个字,率先朝休息室走去。
在休息室刚点燃了香烟,老薄总和他老婆孩子随后进来。
薄珊瑚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透过薄雾,冷冷下了结论:“你公司明年的订单减半。”
“别啊,有话好好说,别拿生意开玩笑,那么多人的生计呢。不看我,也考虑那些员工啊。”老薄总立刻求情。
“少扯那些没用的。你的公司是我养着,情人和情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充当的公司员工也是我养着。只有一个要求,安分点,这么多钱都买不过来吗?”薄珊瑚虚点了点刚才被称呼一声鲁姨的人,两夫妻脸胀成猪肝色,愣不敢回嘴。
“我妈不过是无意间说错一句话而已。”薄灌少年人还有心气,为母亲打抱不平。
“有意无意她自己清楚,不懂,可以闭嘴。”姓鲁的闭嘴,姓薄的也闭嘴!
薄灌忍住怒气,“你对外人都那么和气,为什么对自家人这么坏,枉自人人都夸你宽厚。”
“一年五百万,还不够宽厚吗?”
薄灌气得眼睛泛红,双手紧紧握拳,忍得十分辛苦:“你总是这么横行霸道,你是皇帝转世,法西斯投胎啊,凭什么都听你的。”
薄珊瑚用夸张诧异的眼神看他:“凭我有本事,凭你们都是我养着。薄灌,你也老大不小了,想以后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很简单。要么,教会你妈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以为小事上恶心人我就没办法;要么自己发愤图强,独立生活不靠我,自然不用看我的脸色;再不济,表现出点能力,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包含他俩。”
“你看不起我!总有一天……”
“嗯,我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你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也盼着你成才。以后想创业,企划书递到我这里,可以在同等条件下优先给你投资。”薄珊瑚轻描淡写得解决了这件事情,既不疾言厉色,也不苦口婆心。这些年,她和老薄总一家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当淡漠了。
薄灌气得直发抖,在心里发誓要把今天的屈辱还回去。
薄珊瑚才不管他们呢,扣钱是最直接的教训,经过这回,几个人总该安分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