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卷子,四下里瞬间一片哀嚎:“过年呢老师!”
“别发卷子了吧,作业够多了,还要过年呢。”
陈俊:“过年?过什么年?下个学期可就是最后的冲刺了,这个时候放松,我看你们是不想高考了。”
季凡灵:“……呵。”昨天晚上陈俊还在发朋友圈说受不了了好想放寒假,季凡灵再刷新的时候这条朋友圈就不见了。
估计是分组忘了屏蔽她,想起来以后赶紧删掉。
高三组出成绩快,周五晚上,季凡灵还在家和傅应呈吃饭,她嘴里叼着排骨,旁边的手机突然亮起,陈俊在班群里@所有人。
季凡灵拿起手机。
傅应呈问:“怎么了?”
“出成绩了。”季凡灵含糊道。
傅应呈看着她,季凡灵登录学校网站,看到成绩以后愣了下。
“怎么,”傅应呈注意她的表情,以为是成绩不理想,“不就是一次期末而已……”
“什么叫而已?”季凡灵掀起眼,慢慢道,“那可是期末呢。”
傅应呈顿了下,唇角勾起一点:“……有人进步了?”
“我只能说,”季凡灵矜持地把手机递给他看,“实在是我,天赋异禀。”
傅应呈低眼看去。
全班55个人,期中排名还是倒数第七,这次居然蹭地一下窜到了32名。
确实是运气好,她在考场上直接放弃的题太难了,别人费了老鼻子劲,最后也没做出来,而她又蒙对了不少选择和填空。
再加上这个学期。
多刻苦也不至于,但课上没睡觉,山一样的作业也全都做完了。
还得应付江柏星和陈俊的轮番小灶。
“这不是能学么?”
傅应呈掀起眼皮,很轻地笑了下,“如果是这个成绩,一本难,但是北宛经院或者北宛师范还是可以上的。”
季凡灵没来得及思考,他一个能考全省状元的人,为什么会对二本院校了如指掌。
她完全愣住了:“啊?我还得上大学?”
傅应呈:“?”
季凡灵:“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应呈:“我怎么说的?”
季凡灵:“你说只要拿到高中毕业证,应付一下那个什么监管局,我只负责考大学,不负责上。”
傅应呈嗯了声,声线很平:“所以,都考上了,为什么不上?”
一瞬间好像有很多理由涌上她的喉咙,譬如没钱没精力没住处就算毕业了也不一定能赚更多钱她是个人总得养活自己之类的。
这些理由又被她自己,一个个否决了。
在大排档的时候钱没攒下多少,但在咖啡店打工时每个月六千的工资,傅应呈给她三千的劳务费,后来为了说服她读高三,傅应呈答应给她每个月一万二的补贴。
而她平时甚至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毕竟东西都是傅应呈买。
一直攒到今天。
时过境迁。
她存款竟然都快要六位数了。
……
见她迟迟不说话,傅应呈目光沉下去,注视着她,语气里透出几分难得的认真:“季凡灵,你想上大学吗?”
只要你想,你就能上。
季凡灵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好像一个一直低着头看脚下的人,第一次抬头,往远方看时产生的眩晕。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她的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
女孩无意识地咬了咬筷子,慢吞吞道:“也没有想不想的,就是……”
“假如考上了,就上吧,”她说,“要不然岂不是太浪费了。”
她抬头,试探道:“你觉得呢?”
“你怎么想,就怎么做。”
傅应呈淡淡说完,停了两秒,狭长的眼尾露出一点笑意地看她。
“——准大学生。”
*
因为傅应呈那声“准大学生”,季凡灵吃后半顿饭的时候都在晕乎,有点食不知味了。
饭后,傅应呈接了个电话,跟她说童姨冬天请假回港城老家,不能来做饭了,她明天开始最好是去他公司吃食堂,跟着他顺道上下班,还可以在他办公室写作业。
听着是挺方便的,如果她在家就只能一直吃外卖或者水煮面条。
季凡灵迟疑:“那别人看到我怎么办?”
“一般没人进我办公室。”
傅应呈一边在手机上回信息,一边答道,“你当我那是大排档?进进出出的影响我工作。”
“我不影响么?”
“你能一样么?”傅应呈长睫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漫不经心道。
“……”
季凡灵心跳倏地漏了半拍,抬起头。
想问他怎么个不一样法。
又没有问出口。
傅应呈感觉到她的停顿,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咸不淡地勾唇:“毕竟你可是……准大学生。”
季凡灵:“……”
*
第二天季凡灵就跟着他去上班了,九州集团对她来说早就是熟门熟路,连食堂风味都摸得一清二楚。
傅应呈确实有开不完的会和见不完的人,几乎不会长时间待在办公室里。
季凡灵觉得自己好像游戏里的NPC打卡点,傅应呈饭点准时回来盯她吃饭,平时偶尔抽空回来瞧她一眼。
大部分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她和温秘书。
温蒂对她很好,每天下午都会去搜刮好吃的下午茶,还会帮她端到花园天台上去吃。
温蒂见她不好意思吃,还解释说:“不是我请你,都记在傅总账上了。”
有时季凡灵碰到不会做的题,拿手机拍照搜题,还没搜出结果,就听到身后高跟鞋的声音。
高挑的女人在她身后微微歪头,看她的卷子:“是这题吗?”
季凡灵:“……嗯。”
温蒂讲题时有种汇报工作得冷静清晰,公式也信手拈来,丝毫没有毕业多年的感觉。
“我妹妹也在读高中。”她说。
自那以后的一周里,但凡季凡灵在哪道题上停顿超过五分钟,温蒂都会站起来:“能让我看看吗?”
“你不用一直关注我的,”
季凡灵抿了抿唇,努力措辞,“你忙你的工作,我会写得很。”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温蒂说,“我最近挺闲的。”
实际上是太闲了。
从她入职傅应呈手下开始,就没这么闲过。
在她眼里季凡灵礼貌又安静,不爱给人添麻烦,比她那个抽不到卡就发狂捶床的亲妹乖很多,每天就只是写写作业,打打消消乐,偶尔会蹲在角落里抠苏凌青送给傅总的花……她应该不会想知道那盆花的价格。
温蒂早就表示她完全可以兼顾照顾季凡灵和绝大多数工作,但是傅总没有理会她的诉求。
她只好在办公室闲着,不找点事儿做,实在有点对不起自己的百万年薪。
温蒂也觉得自己总是盯着她写题,好像无形中给了她不少压力,于是起身出去了,给她一点独处的时间。
季凡灵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写题。
写着写着,笔尖戳着草稿纸,思绪有点不受控制地飘散。
耳边好像又响起,男人喊她时带着几分揶揄,又透着几分真心的口吻。
——“准大学生”
傅应呈好像还挺,看得起她的。
思绪扯回月前那个落雪的街道。
极近的距离下,男人居高临下的眉眼,变得极为清晰。
乌黑的长睫上沾着纯白的雪粒,更衬得眼眸极黑,极沉,带着醉意直直地看进人眼底。
冷淡和滚烫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在他眼底交替翻涌。
他问她身上到底哪里不好。
——我为什么看不出来?
只是回想,季凡灵又莫名其妙开始脸热起来。
女孩窝在宽大的椅子里,把自己的手串盘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觉得……
难不成是。
他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嘭——”的一声,有人大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季凡灵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猛地抬头,心脏瞬间狂跳起来,耳畔轰隆隆响起血流的杂音。
进门的不是傅应呈。
是个明艳张扬的漂亮姑娘,一条波点针织长裙,夸张小众的手工耳环,背着爱马仕金棕birkin,她扫视了一圈,看着座位上的女孩:“傅应呈呢?”
季凡灵心脏慢慢落回原地,松了口气,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新来的?助理?实习?温蒂呢?”
她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也懒得等季凡灵回答,随手把爱马仕金棕birkin包放在桌上,没太在意地扫了她一眼:
“起开,别坐他椅子。”
季凡灵还没说话,她已经转过身掏出了手机,拨了号,单手撑在桌上,不耐烦地点了点。
电话被挂断了。
她看了眼屏幕,恼火地嘀咕了句:“挂我电话?”然后又拨。
又被挂了。
她换了个号码,这次倒是很快被接起。
办公室里安静,季凡灵听见那边隐约传来苏凌青笑吟吟的嗓音:“哟,萱萱大小姐回国了?”
季凡灵愣了下。
萱萱,是熊庄说傅应呈要有麻烦了的那个萱萱?
“傅应呈呢?”姜萱问。
“我哪儿知道,”苏凌青笑了下,“你打他电话呀。”
“他挂我电话,发消息也不回。”
“不接就是在开会吧,”苏凌青说,“你现在在哪儿,机场?”
“我都到他办公室了。”姜萱舟车劳顿,心烦气乱,“他明知道我今天回来,我带着礼物,特地过来找他的。”
“好好好,消消气,你等我一会,我现在过去。”苏凌青好脾气哄道。
桌上的手机亮了下,季凡灵拿起,看到傅应呈刚发的微信消息。
c:【办公室里想再添两盆花,你看要哪种】
c:【图片】
c:【图片】
c:【图片】
季凡灵没回答,在聊天框里打字:有人来你办公室,你怎么不接人电……
“诶,你听不懂人话?”
姜萱扭头,瞥见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玩手机,愈发火大,“聋了?傅应呈不喜欢别人坐他的位置。”
季凡灵轻轻吐了口气,掀起睫毛,就这样盯着她,把聊天框里的字一个个删了,发了个【2】过去。
女孩锁屏,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抬了抬下巴:“让可以。”
“他不喜欢是吧,”
她看着姜萱,平静吐字:“……你让傅应呈自己来跟我说。”
第57章 在意
姜萱明显被她的气势震得一愣。
她皱了皱眉,低头扫了眼,这才看清桌子上摆的不是什么资料文件,而是数学试卷:“你不是员工,你是学生?你是……”她皱起眉,试探道,“傅应呈亲戚?”
“季凡灵,他朋友。”
“朋友?”
姜萱表情变得很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藏住眼里的嫌弃,像是在困惑傅应呈怎么会和她这种学生做朋友,然后又恍然大悟了,“哦哦哦……你是季局家那个妹妹?”
季凡灵硬声道:“我不是谁家的,我就是季凡灵。”
姜萱眉头皱得更紧了。
办公室门再一次被敲响,她转过头,喊了声进,进来的是几个穿着浅蓝制服的专业搬运工人,共同搬着一副包装严密的巨幅画框。
“姜小姐,您看把画挂在哪里?”为首的服务人员礼貌询问。
姜萱扫了一圈办公室,颐指气使指着对面的一堵白墙:“就挂那面墙,对,正中间,这样傅应呈一抬头就能看到。”
工人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拆包装打支架收拾垃圾,一群人进进出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引得这层楼的员工都伸着头看热闹。
剥下包装,巨大的油画浓墨重彩,铺开的鲜红像是绽放的凤凰木和群居的火烈鸟。
温蒂闻声回来的时候,眼里明显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到姜萱的时候,那种惊讶又化为了平静,礼貌道:“姜小姐。”
“温蒂,过来看,”姜萱招招手,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好看吗?”
“很好看。”温蒂说,“是您画的?”
“那当然,这是一月我办的美术展里最喜欢的一副,空运回来送给傅应呈的。”姜萱得意道,“这样他天天工作都会想起我。”
她这话说的。
直白、自然又暧昧,还有种熟稔的亲昵在里面。
季凡灵抬起头,愣了一下。
“这幅画的事,您跟傅总说了吗?”温蒂不带情绪地问。
“都告诉他了,还有什么惊喜,”姜萱笑了下,又想起来,转头示意季凡灵:“对了,她是谁?”
“这位是季凡灵,傅总的朋友。”温蒂介绍,又转头对季凡灵说,“这位是姜萱,也是傅总……”
“然后呢?”姜萱打断,“她怎么认识傅应呈的?”
被这么一追问,温蒂也梗住了:“抱歉,我也不太清楚。”
季凡灵站起身,走近了,站在温蒂前面,微微挑眉道:“我人就在这,为什么要问她?”
姜萱只好转向她:“那你说。”
女孩说话慢吞吞的:“可惜了,我不想说。”
姜萱:“……”
季凡灵说:“现在,我要去上厕所了。”
季凡灵转身,往厕所走去,身后姜萱音调都高了,气急败坏问温蒂:“……不是,她谁啊?她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