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呈的床没她的软,她背痛,费力地爬了半天,想拿一个枕头来垫着,结果枕头还没碰到,就被他拽回去了。
怎么可能开口说求你让我再垫个枕头吧。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女孩越想越羞,越想越恼,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整个人头朝下埋在被子里。
男人把她翻过来,用力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又低头,细密地摩挲着,吻她的侧脸:“先洗澡。”
女孩不吭声,闭眼躺在床上,被他这样吻得犯困,睡意很快翻涌上来。
“你一身汗,明天可能会感冒,”
过了几分钟,傅应呈见她没有反应,把她汗湿的额发撩起来,摸了下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给你洗?”
“不用,我自己洗……”听到这话,季凡灵含糊道。
她说完我自己洗,做了一个好像预备要下床的动作,实际上只是又翻了个身开始闭眼睡觉。
傅应呈:“小年?”
季凡灵拍了拍他的手,意识朦胧:“嗯,在洗了。”
傅应呈:“……”
僵持了一会,傅应呈好像又说了什么,季凡灵已经听不清了,含糊回了几句。
她又累又困,分不清是睡着,还是累昏过去了。
意识断断续续。
她感觉到傅应呈在用半湿的毛巾给她擦身体,挣扎地醒了几秒,发现他是隔着被子擦的,就随他去了,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会,身子轻了下,傅应呈好像把她抱起来,换到她自己的床上,床铺又变得干燥,舒服得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又沉进梦里。
傅应呈看她睡得挺好,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女孩像是觉得有点热,无意识地把胳膊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他只是瞥了一眼,目光却顿住。
床单颜色很深,衬得女孩肤色格外白皙,手腕上新鲜的指痕也格外明显。
……
傅应呈眼眸变深,无声地走过去,蹲下身看。
两只手腕都是,他按住的时候,可能情难自禁……
他目光顿住,掀起一点被子,去看她的脚踝。
脚踝也一样。
她怎么就能一声不吭呢?
傅应呈原本还飘在空中的情绪突然沉了下去。
他当时让季凡灵出声,没有别的用心,就是字面意思的,怕她难受。
没想到季凡灵能这么犟,在床上不会发出一点让自己脸红的声音。
他没有经验,又什么都看不见,不能通过她的表情来猜测她是不是痛了,以为她还挺喜欢。
结果没轻没重的。
……
做得这么过火。
男人低着眼,很轻地抚了下她手腕上泛青的指印,懊恼的情绪后知后觉地翻涌。
睡前他们在聊当年的事情,她还在试图强迫他喊她姐姐。
有时他也会有些错乱,忘了她现在的年纪。
……还这么小。
男人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骨,沉沉吐了口气。
他可真是个畜生。
*
第二天季凡灵醒来时,周身都笼着男人身上那股乌木沉香的气息,空气里还隐隐飘着一股鲜明泛苦的药味。
她嗅了嗅,发现那味道是从自己手腕上散发出来的。
就是上次傅应呈给她买的消肿去淤的喷雾的味道。
不会吧。
又上药?
他不会又在对着那点儿淤青,矫情地斤斤计较?
季凡灵困倦地眨了下眼,这才注意到她房间门口杵着的人影:“?”
“醒了?”傅应呈开口。
“你不上班,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季凡灵干巴巴道。
“喝水路过,”傅应呈脸上没什么情绪,走进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根本没感觉。”
季凡灵本想坐起来,察觉到自己还没穿衣服,又躺了下去,神色有点不自然。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
傅应呈什么都没看到,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断绷紧又舒展的肌肉线条,每次喘息都会滚动的凸起的喉结,混乱的记忆里,有几次她情难自禁地亲上去,然后他的反应更……
女孩耳廓又开始泛红了,不敢看他的脸,僵尸一样笔挺地躺着,死盯着天花板。
傅应呈注意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把手里药膏递过来:“我买了比较温和的药,你要是不舒服可以适量用一点。”
“不是已经涂了药了么?”
季凡灵以为又是化淤青的,疑惑地拿过药膏,凑在眼前,看清使用说明和用法功效的一瞬间,脸色腾得烧红了。
傅应呈还在问她:“你是去餐厅吃还是想在这吃?”
女孩反手把药丢回来,硬邦邦道:“用不着。”
傅应呈:“?”
季凡灵呵了一声:“傅应呈,你太高估自己了。”
傅应呈:“??”
女孩耳根薄红,绷着脸,叹了口气:“认清现实吧。”
傅应呈:“???”
季凡灵慢吞吞道:“……其实你吧,也就那样。”
第74章 喜欢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杀伤力最大的话。
男人盯着她,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下,绷不住气笑了:“什么?”
“我说你没你自己想得那么厉……”
“可以了,我听见了。”傅应呈冷冷打断,“哪能有你厉害,你最厉害。”
季凡灵矜持:“……确实,你留着自己用吧。”
男人盯了她一会,垂下的手指难耐地屈了下,还是把药膏放在她床头,转身出去:“没事就起来吃饭。”
“哦对了,”
他顿住了脚步,转过头,语速放慢了些,“以防厉害的人没注意到,”
“?”
他慢慢看了眼表,眼尾投来一瞥,勾唇意有所指道:“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季凡灵:“……”
*
过了几天,季凡灵在家的时候,收到了快递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
她拍照发给了傅应呈,又发了朋友圈,还是心痒难耐,给陈师傅发了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女孩换了身洁白的长裙,提前下楼,在附近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
等陈师傅到了,她拉开车门,坐上迈巴赫的后座:“陈师傅,你去过枣山墓园吗?”
“确实没去过,但是您甭担心,”陈师傅输入地址,“我导航就行了。”
季凡灵不好意思道:“有点远。”
“没事儿,”陈师傅笑,“我专业开车的,还能怕郊区远?”
到了地方,迈巴赫停在了墓园外面,女孩捧着花下车。
空气中浮动着盛开的木槿花香,江婉的墓跟上次来时一样干净整洁。
季凡灵用湿巾抹了一遍墓碑,把小雏菊放下,蹲在墓前,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展开给她看。
“妈妈,我考上A大了。”
“还挺容易考的,我其实也就那么,随便一学吧。”季凡灵说完自己都笑了。
“学的是法律,以后就可以把季国梁那种人,抓去蹲局子了,”
“当律师,好像还挺酷的。”
……
她盯着地上的小雏菊,憋了半天:“还有一件事,我有男朋友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薅地上的小草,“他叫傅应呈,人特别厉害,也特别好,我很喜欢他,但是他好像还要更喜欢我。”
她薅了一把草,歪头想了一会:“其实我想不到他有什么缺点,上次跟他都是乱说的。”
她站起身:“我先走了,下次再带他过来给你看。”
季凡灵话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耳边响起嗡嗡的杂音。
微风携着花香拂过她的脸。
她低下眼,感到胸腔里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
“你是不是其实,早就见过他了,”女孩喃喃道,眼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
“……他就是把你的相框,放在墓前的那个人。”
“你说他怎么拿到相框的呢,他怎么知道这个墓地的呢,”
季凡灵自言自语,脑子忽地一空,“他是不是来过……不止一次。”
她死后的十年,他曾来过多少次她的墓,站在她此时站着的地方。
她甚至不敢想,傅应呈站在她墓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有没有跟她说过话,有没有给她带一束花。
原来。
她死后的十年里,一直有人在想她。
女孩抬手,盖了盖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妈妈,你也支持我们的吧。”
因为我是,非他不可了。
“你要是支持的话,就给一点暗示呗。”
季凡灵静静等了一会,点头道:“没有否认也是一种暗示了。”
她转身沿着小路离开,从身后突然掀起一阵凉爽的风。
女孩回过头,一朵小雏菊顺着风晃晃悠悠地飘来。
她伸出手。
好像冥冥之中已经有了预感。
那朵小雏菊,不偏不倚地,正好落进她的手心。
*
风晃动着远处的树梢,树枝的缝隙里,影影绰绰露出穿着布满油污的牛仔外套的中年男人。
他眉头紧皱,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女孩走后,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跑到墓前,确认墓上的名字。
“真他妈的见鬼了。”
季国梁骂了声,从怀里摸出烟,大口猛抽了起来。
半个小时前,他又被房东轰了出来,没地方去,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墓可以卖。
当初买的时候,这墓也算是花了他老大一笔钱,因为本打算等他死了,也要埋进来,当然不能搞得太不像话。
但现在活着的事都搞不定了,谁还管死后。
结果墓地管理员说这墓不是他的。
“整个枣山墓园都被别人买下了,懂吗?”
管理员不耐烦道,“你还想买卖?你只有使用权,哪有的所有权?而且你十一年没交管理费了,我们有权收回墓地,这墓早就不是你的了!”
季国梁:“怎么不是我的!老子花钱买的墓!我现在要卖给别人,我有这个权利!我要去工商局告你们欺骗消费者!”
管理员摆摆手,跟轰苍蝇一样:“快去快去。”
季国梁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嘀咕咕地臭骂管理员八辈祖宗,却忽然看见墓园里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蹲在他买的那个墓前。
稀奇,居然还会有人来看江婉?
他正要走近,就听到那女孩的声音顺风飘来:“……妈妈。”
季国梁停住了脚步。
……
真邪门。
那小兔崽子竟然没死,还穿得人模人样的。
养了她十七年,要点抚养费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季国梁将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往下追去。
他慢了一步,没能追上女孩,气喘吁吁地站在墓园门口,眼睁睁看着她坐上迈巴赫的后座,绝尘而去,只能仓促用手机拍下车牌,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
凭什么小的享福,老的遭罪?
她说她在哪个学校来着?
季国梁眯眼想了一会。
好像是……
A大?
*
入夜,将近十二点。
洗漱完,傅应呈坐在床前,屈着膝,看着平板。房间门被轻轻敲了敲,他说了声“进”,女孩探了个头进来。
“总敲门干什么,”傅应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都早被你看光了。”
“……”
“我是来问你,怎么还不睡觉。”女孩抱着胸,跟监工一样板着脸。
她还是很在意傅应呈的心理状况,虽然不好明查他还在不在吃药,但每天都定点催他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傅应呈最近确实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心情也好,少了点平日的冷淡厌倦,简直可以说是神采奕奕。
“快了,”傅应呈说,“在看书。”
“睡前还看书?”季凡灵爬上他的床,凑过去看他的平板,蹙眉道,“你看全英文的?”
“看点法学,省得有人嫌我不懂……”傅应呈垂眼看她,话语又顿住。
女孩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温热的体温透过睡衣传到他肩膀上。
他现在算是了解季凡灵的脾性了。
对不喜欢亲密接触的人来说,主动靠近就是一种无声的示好。
她像只有点高傲的小猫,只会若无其事地靠近你,等着你主动,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等下次她的宠幸。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才会半夜跑过来贴着他。
傅应呈心里软了一片,将她拽进怀里,两条长腿轻松地把人圈住,亲了一下她的头顶,顺手将平板上的书切了出去:“……不好看,给你看点别的。”
女孩果然没有反抗,被亲了下头顶,耳尖发红:“看什么?”
傅应呈退回主页,当着她的面打开微信往下翻列表,一闪而过的瞬间,季凡灵看见自己被置顶了。
备注还是直白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