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具身体早已无比适应她,有时候只是靠近她、看她一眼,身体就已变成一片沼泽地,等着她来光顾。
他不喜欢这样,可在此时此刻又有些庆幸,因为她喜欢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眼泪,很好的取悦了她,令她开心。
她在今夜变得格外柔软,从未有过地温柔。
裴一目眩神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缓慢又温柔,怕弄痛她的脖子……
窗外的夜安静到没有风。
只有熟透的桑葚果在滴下紫红色的汁。
……
萧承手里的玉牌一直没有亮起来。
宋斐然没有回应他,就连裴一也没有回他,他很难不怀疑两个人在一起。
他询问了京都中的其他暗卫,裴一有没有露面,每个人都没有见到裴一。
裴一根本没有去京都吧。
裴一啊裴一,现在居然敢违抗命令,蒙骗他了。
萧承丢下玉牌,躺在榻上心烦意乱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到现在为止他只在玉简里见过宋斐然的真面目,可他居然为她烦恼到夜不能寐。
他对她的一切都太好奇了,可是她总是只给他展露一点点,吊着他不上不下。
就像现在,她又消失了,没有踪迹,没有回应。
他太想抓住她了。
有人轻轻敲门,是天枢。
天枢进来回禀他说:“主上,万剑宗那边传来消息,六大峰和青柳修士一致决定,由沈琢羡代理宗主一职,带领万剑宗找回玉指环和无上心法,以及岁华仙师的纯阳剑。”
萧承毫不意外万剑宗的决定,如今万剑宗资历最高的只剩下沈岁华的师弟青柳,可青柳被裴颂重伤,两个峰主又接连被杀,而这一次的宋问道事件让万剑宗得知,无上心法已被从玉指环里取出。
他们急需要一位代理宗主协领六大峰和万剑宗找回无上心法,沈琢羡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从前还有主峰的薛剑压着,现在两个峰主都是萧承的人,自然是要协助沈琢羡拿下代理宗主一职。
“那位宋姑娘确实了得。”天枢也赞叹道:“轻而易举将万剑宗搅成一盘散沙。”
“何止是了得。”萧承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树轻轻叹气:“你没发现,连我也成了她的棋子吗?”
……
第二天一早,宋斐然就听见裴颂敲门。
她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裴颂进来帮她打了洗脸水,又主动帮她穿好衣服,才说:“用完早饭,我帮师母打开无上心法的玉简。”
宋斐然惊讶的看他,他什么时候已经说服他自己到这种地步了?之前他不是还要拿回他师父的无上心法吗?
“只是师母的灵根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先通读心法,等三日后再修炼。”裴颂说得很自然,就好像已下定决心,要辅佐她修炼:“师母若是想修剑,我可以教您万剑宗的剑法。”但其实他觉得很不必,因为他曾见过宋斐然在棋修社时的剑法,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但剑术并不比万剑宗弟子差。
宋斐然看他蹲下为她穿鞋,脚尖碰了碰他的手:“你不是要拿回无上心法和你师父的灵骨吗?”
裴颂的手顿了顿,耳朵很明显红了,用手背托住她的脚套上鞋子说:“我想,师父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被人欺负。”
他慢慢抬起了眼看她:“他在天有灵知道您被人欺负也一定会伤心,所以您拿回灵根修习无上心法,使用他的佩剑自保,他也会开心的。”
是沈岁华会伤心?还是裴颂会伤心?
宋斐然对上他的视线,说了一句:“他会为我伤心吗?他恐怕只会恨我怪罪我。”
沈岁华诈尸回来,不把她劈了就算夫妻情深了。
“不会的。”裴颂起身说:“但您要答应我,无上心法只能您修习,不能再有第二人修习。”
这是万剑宗的铁律,除了宗主,其他人不能修习无上心法,他最怕她将无上心法给萧承,他只希望她至少做到这一点。
她没说话起身要出去。
裴颂又拦住了她:“您答应我吗?”
他看着她,近乎是哀求的语气:“我对您只有这一个要求。”
宋斐然看着他,想起昨夜的裴一,他最大限度地满足她,温柔地回应她每个要求,予取予求:“好,我答应你。”
裴颂的眼神柔软下来,她对他,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厅里,灵芝已经等着了。
用完早饭,裴颂果然言出必行的替她打开了无上心法的玉简,陪着她通读了一遍,一句一句的读,读到第三行时他突然安静了下去。
宋斐然看他,瞧见他眼眶居然红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裴颂却看向她说:“原来这就是无上心法……”
他又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喉咙干涩地说:“两年前,我被逐出师门之前,原来师父就将无上心法传授给了我。”
他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脸色发白得要命,好像风吹过来就能将他吹得粉碎。
两年前师父传授给他的“弟子心法”在今天钉在他心口,原来那是无上心法,原来师父早就计划着给他最好的……
可他背弃师门复仇,杀光那些师父的故交、他的仇人。
他甚至爱上师母,一再与她双修……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对不起师父的人。
“沈岁华是以为你会被他感动的放下仇恨吗?”宋斐然讥讽的说了一句。
裴颂惊讶的抬头看她,师母怎么会这样认为?
“不是吗?他肯教授你无上心法,肯把万剑宗交给你,就是不肯杀了那些害死你母亲的故交好友。”宋斐然觉得讽刺:“他难道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被害死的吗?就算魔尊该死,可你母亲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裴颂盯着她,被震惊的懵了许久。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也从未这样想过……可他的母亲何其无辜……
他看着宋斐然在玉简的碧光中托住腮,慢悠悠说:“他待你好,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是这样吗?师父……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裴颂,你的仇人还有人皇对吗?”宋斐然翻阅玉简突然问。
裴颂脑子有些发蒙,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知道,只听见她说:“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杀了他。”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却像沉闷的雷劈在裴颂心里,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低下头去脑子里很乱。
从来没有人说帮他报仇,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仇恨,归于正道,只有师母说:我会帮你杀了他。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哪怕她才刚刚拿回灵根。
裴颂好半人才动了动干哑的喉咙说:“谢谢……师母。”有她这句话就好了。
她眼神扫过了,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谢我,乖孩子。”
第100章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恢复了两日,宋斐然才开始修习无上心法。
裴颂尽心尽力的将沈岁华传授他的,教给宋斐然,但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天赋,无师自通化体内的修为为气,第三日就已筑基。
筑基之后的十日,她就顺利结丹,就连他师父也没有这样飞速地进步。
她何止是资质绝佳。
越是这样,裴颂就越为她惋惜,她白白吃了将近二十年的苦。
也因为她结丹太快,进展太迅猛,裴颂担心她会走火入魔,每一晚都会用裴一的身份来与她双修,辅助她调息修为。
有他这个“鼎炉”加上无上心法,她从结丹一层到九层金丹期,只用了九日。
裴颂也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敏感,有时候白天只是坐在她旁边就感觉到身体的异常,伤口大量地分泌奇怪的液体和气味。
他有时候一天要换两三次衣服,才能避免不被察觉。
这让他以裴一的身份在她身边时,会丧失理智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就像他很多情不自禁的时候,都险些忘记自己是个“哑巴”,想要叫她斐斐,迫切的想要摘下面具,确认她能不能接受……裴颂。
可每当他想要这么做时,就会想起师父,看见她房中师父的灵位……
有一天他在抱着她昏昏欲睡时,第一次问了她:你还爱你的夫君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眼笑了一下,和他说:“他已经死了,爱不爱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师父已经死了,永远不能再回来了,只要他一直陪着师母,总有一天她就能接受裴颂。
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之后还有百年,总会有那一日的。
而她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是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欺负、奚落她的峰主跪拜在她脚下。
与其让沈琢羡成为万剑宗的宗主,不如让师母来做。
她有这样好的资质,远比沈琢羡优秀百倍,就算师父在世,看到她拿回灵根之后三日筑基,十日结丹,也必定会爱才惜才,好好培养她。
所以她在金丹期那一天,离开莲心小院又去万剑宗杀了六大峰的一位峰主,裴颂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确保她不会受伤。
她换了黑色的男装,戴了人皮面具,下手很干脆利落。
裴颂在夜色里等着她回来,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他可以帮她杀了剩下的三位峰主,做宗主,她想做什么他都愿意辅佐她,但她决不能和萧承联手,被朝廷招安。
万剑宗永远不能成为朝廷的爪牙。
这是裴颂对她提出的第二个条件。
宋斐然坐在梳妆台前摘下面具,觉得有趣,裴颂的两个条件,其一是不能将无上心法交给其他人,其二是不能让万剑宗做朝廷的爪牙。
两个条件都是为沈岁华提的,在某种意义上,裴颂似乎已经把沈岁华当父亲了,想报答他的恩情,又情不自禁爱上了他的妻子。
裴颂活着不痛苦吗?
“你没有自己想要的吗?”宋斐然心情不错,她这次试手才意识到从前纯阳剑在她手上只发挥了一层的功力,“你最近对我很好,趁着我高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再想想。”
她很想看看,裴颂的私欲能不能大过他对沈岁华恩情的报答。
她放下头发转过头看他:“什么要求都可以。”
裴颂就站在几步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喉咙里几乎忍不住想问她: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吗?成亲也可以吗?
可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压了回去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万剑宗的宗主永不入朝堂。”仇要报,恩也要报,他已经很对不起师父了。
宋斐然看着他,用手指慢慢梳理着肩前的黑发,叹息一般说:“裴颂,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受罪吗?为什么不争取你想要的?”
裴颂愣在了那里,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她起身去换衣服,又听见她说:“我答应你了。”
他站在那里忘了避嫌离开,他这样的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报恩。
可当他抬起眼看见屏风上她的影子、看见她丢在地上的脏衣服、看见妆奁前她零零落落的发簪配饰、看着满屋子里她的痕迹……
他又生出一些新的念想。
他弯腰将脏衣服捡起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从前是,但现在不全是了。”
现在他活着还为了照顾她,为了和她抱着一起,为了情动时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不再是为了受罪活着,他也为快乐活着了,为了她活着。
“你说什么?”宋斐然探出头来问他。
裴颂耳朵发红的说:“没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将门替她关好。
外面的桑葚树上有知了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盛夏了。
……
地下交易城没有季节之分,巨大的结界之下所有的温度、风、阳光都是假的。
外面已经酷暑,交易城之内依旧海棠花盛开。
京都之内,老皇帝染了重病,萧承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他回宫周旋了一个月,他上演了一出以身做药引为父皇治病的苦情戏,重新获得了老皇帝的信任。
虽然太子之位仍然悬而未落,但至少他被解除了软禁。
他再回到棋修社中已是三十一天后,他因放血做药引消瘦了不少,坐在椅子里衣服也宽松了一圈。
天枢在向他禀报这二十多天里万剑宗和交易城里的情况。
可他的心思全在手里的玉牌上,宋斐然失联三十一天了,居然一条讯息也没有回过他。
他几乎要怀疑宋斐然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听见天枢说:“六大峰的峰主又死了一位,应该是宋姑娘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