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朋友。”林颂打断了他。
雷声隆隆下,林颂没有一丝难过,从六岁起他就不需要朋友、家人了,现在他只需要姑姑。
他没有再理会心碎的林朝,走到了窗边看出去,姑姑正在和警察说话,是姑姑出什么事了吗?
他又看见姑姑身后的王卓,虽然不喜欢王卓,但有他在姑姑身边至少不会让姑姑出事。
“林颂……你在助纣为虐你知道吗?”林朝痛苦地转身看向他,却不敢很大声:“林斐然就像个目无法纪的恐怖分子!她说不定哪天真的就杀人了!你要和这样的人为伍吗?”
林颂扭过头看他,雷电照亮窗户也照亮他的脸,“或许我也杀过人呢?”
林朝僵站在原地,那一瞬寒意遍布全身,他、他一定在开玩笑。
林颂垂下眼,再次看向了窗外,你看,除了姑姑或许没有人会接受真正的他,那个在奴隶岛上不择手段活下来的他,如果了解到真实的他,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做朋友。
……
楼下正厅里,警察在仔细检查丢失物品的地方。
宋斐然配合地跟警察说,丢的东西是钻石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今天才发现又丢了一条项链。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二哥林明君的脸色,他可快吓死了,一双眼睛无法控制的往王卓身上扫,因为那边枪就藏在王卓身上。
等送走警察,林明君紧绷的神经简直要崩溃了。
宋斐然忍不住笑起来:“二哥未免也太紧张了吧?”
怎么可能不紧张!
林明君盯着她,真的要确信她割腕自杀伤到了神经!
宋斐然得偿所愿,及时放手,让王卓把那把没子弹的枪给了林明君。
又叫了楼上的林颂。
林颂很听话地带着林朝下楼。
林朝快步跑向他爸,想说什么就被他爸握住了手臂,带出了别墅。
宋斐然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在雨伞下笑着说:“二哥,明天公司见。”
林明君沉默地点了一下头,开车离开。
林朝觉得不可思议,爸怎么好像跟她和解了?
车子开出别墅,他忍不住问:“爸这件事……”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小朝。”林明君疲态尽显,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以后我的公司会和你姑姑合作,但你离她远一点。”
林朝看着父亲的侧脸,隐隐猜到了什么:“是因为我吗?我……”他喉头发紧:“因为我对廖叔开了枪?她威胁了你,对吗爸?”
林明君扭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林朝眼眶发红满是内疚,“不怪你。”他伸手揽住了儿子的后脖颈,和他说:“小朝你是个好孩子,无论你廖叔结果如何,你都不要自责,这不怪你。”
连他都栽在了这个三妹的手里,何况是林朝这个孩子。
他只希望林朝记住,从今以后离她远远的。
……
别墅大门重新关上,宋斐然心情愉悦的转身回正厅,看见林颂乖乖的站在门口等她,笑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做的很好,林颂。”
像一个奖励的抚摸。
她的手指很凉,但林颂的脸很热。
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步入正厅,对王卓说:“下个月开始给你的人全部加薪,大家辛苦了。”
王卓难得笑笑:“三小姐辛苦了。”
林颂摸了摸自己被碰过的脸颊望向她,她在鎏金灯下近乎梦幻,或许在别人看来她是恐怖分子,可他想对他和王卓、亦或是她身边的人来说,她是明亮的、振奋的、太阳一样庇护着你的。
被她当成“自己人”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就像现在的他。
……
雷暴雨越下越大。
医院里,林明昭和温书玉都在陪着林越做检查。
当从片子里看到林越肚子里的定位器和监听器时,林明昭脑子都懵了,林越虽然简单和他说了这恐怖一夜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她怎么敢这么干……
“爸,我求你从今以后闭紧嘴,别再对姑姑指手画脚。”林越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对三太太也客气点。”
林明昭眼神里依然有震惊,压低声音说:“你们手里就没有一点证据吗?报警呢?”
“爸!”林越近乎绝望地闭上眼,“是纪上将亲自送我们回来的,海军局当着纪上将的面询了姑姑,没有任何疑点,你认为报警有用吗?”
他再睁开眼看林明昭,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她真的会杀了我,杀了你!”
林明昭看着儿子的双眼,罕见的毛骨悚然。
病房外,温书玉站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没有进去,慢慢地走到了回廊的窗户下。
雨下得很大,她看着雨竟在心里羡慕起斐然,但凡她有斐然的一点胆量、能力,或许她就不会活成这样了。
她取出手机,翻到了小颂的号码,思来想去给他发了信息:小颂睡了吗?听你哥哥说你们遇上了海盗,你还好吗?
过了很久小颂才回她:我很好。
她知道,小颂是怪她的。
……
暴雨下了一整晚。
第二天,宋斐然直接去了公司。
林明君很守约,准时带着他的法务与她在公司汇合。
公司大厅里,两人迎面走来,林明君身后是他曾经从林氏医疗带走的一批骨干精英,宋斐然身后除了王卓却是一批年轻崭新的面孔。
如同新旧的浪潮在林氏医疗碰撞交替。
林明君没有看到父亲和大哥,问她:“林董事长知道你让我加入的决策吗?”
“公司由我负责,等走完流程我会告知爸的。”宋斐然说:“至于大哥,他在医院忙着陪他儿子呢。”
她早上听说林越要做什么微创把定位器取出来,不过是吃了点东西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林明君又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哪怕心里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拥有令人惧怕的“疯子胆量”。
浩浩荡荡地进入会议室,这是宋斐然第二次召开会议,而这一次除了失踪的廖东和中枪住院的股东,所有她需要到的人全到齐了。
仅剩下的几位股东正襟危坐的坐在右侧,曾经的老板林明君坐在左侧,她站在中间很满意地开口说:“这次会议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明君制药从今天起将并入林氏医疗,明君制药的老板林明君将以ceo的身份重新回归公司,大家欢迎你们的老朋友吧。”
她笑着看向林明君。
林明君再多不服,也挂出笑容站了起来。
稀稀落落的掌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哪怕不明真相的大家都在吃惊:林明君怎么会同意回来?还带着挖走的那批精英?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件事是,有几位新同事要加入我们。”宋斐然朝会议桌对面的那群新人看过去,“这几位是来自医科大学、基因研究领域的顶尖精英,今天开始将参与林氏医疗的研发,与几位老前辈一起工作。”
她目光所及的几位崭新面孔站了起来,每一个都是意气风发。
右侧的几位股东也看过去,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这是在培养自己的骨干。
会议顺利结束,宋斐然却没有让林明君离开,她带着林明君一起来到了研发基地,站在那扇曾经她没有权限进入的晶体大门前。
这一次,权限对她开放,她带着她的研发人员一个一个录入面部识别。
林明君看着晶体门上的红蓝光交错,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被彻底瓦解、击败了。
林氏制药从今天起,被宋斐然彻底接管了。
宋斐然在红蓝光中侧头看他,很正式的对他伸出了手:“二哥,欢迎回归,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盟,你放心,我承诺给你的一定不会食言。”
林明君望着她,从她眼睛里看到勃勃野心,他想起绿岛那一夜,外面警车鸣笛,她和他说:二哥难道不想跟帝国合作吗?你曾经带队研发出强化基因的药剂,就没想过与帝国军合作打造一支最强的帝国军队吗?
他被她的野心震撼到了,他的基因强化药剂都没有被帝国许可发行,她居然敢想在军队中使用?
这怎么可能做到。
可她说:“二哥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林明君有一刻被她点燃了,虽然他仍然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他握住了她的手,“我需要承认,做你的同盟比做敌人好一些。”
宋斐然笑了,“当然,至少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敢动你的家人。”
林明君冷哼收回手,除了她,还有谁敢疯到动他的家人啊?
……
一连两天,宋斐然都在连轴转,公司里一堆的事需要她接手,她自然没有工夫去老宅向林玉章汇报。
林玉章却一直在等着她,他去医院看过林越,自然也听说了那些事,来不及震怒,紧接着他就听到林明君回到林氏制药的事。
他立刻找来了制药公司的亲信问清状况,听到林明君是带着他的明君公司并入林氏制药,吃惊的一再确认:“你是说,老二他带着挖走的骨干和厂子并入了林氏?”
得到准确的答复,他仍然不可置信,老二这个人聪明有能力,但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其实当初闹到决裂把老二赶出林家,他也只是想逼老二低头听话而已。
但老二不但没低头,还另起炉灶跟他对着干。
现在老二居然被斐然“劝降”了?
是因为林朝吗?
林玉章对这个女儿越来越吃惊,一面觉得她太狠,疯狗一样对自家人都下狠手。
一面又惊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不只做到了承诺的,还根除了林氏制药的大麻烦——明君制药。
他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复杂的心情在一连等了两天没等到女儿来汇报时变成了隐隐的怒气,她自作主张允许林明君回来居然还不来询问他的意思。
不能由着她这么猖狂,他必须要搓搓她的锐气。
所以他让戴雪给女儿打电话,通知她来老宅一趟。
她倒是听她妈妈的话,说今天和宋庭有约会,晚上来老宅吃饭。
戴雪挂了电话,替女儿说话:“然然多乖多厉害呀,不但把工作搞得好好的,还听你的话跟宋庭约会,你不夸她怎么反倒还要板着脸?”
听到和宋庭在约会,林玉章也觉得她虽然手段狠了些,最近猖狂了些,但还算是听话,乖乖在配合林宋两家的联姻。
他缓和一些脸色,嘴上却说:“你是不知道你女儿干的那些事。”林越的事自然不能跟戴雪说,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真抖落出来林家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事嘛。”戴雪说:“你就是对然然太严厉了,要她能干又要她听话,两样都有了,你还不满意。”
她不再理林玉章,去吩咐厨房做女儿爱吃的,又给女儿发信息:【宝宝,要和宋庭去哪里约会呀?不要委屈自己,他要是态度不好你扭头就走。】
她心里还是看不上宋庭,那个祝芙还怀着宋庭的孩子,宋庭到现在都没解决,总不能让然然嫁给宋庭就做后妈吧?
……
手机屏幕亮起来。
宋斐然刚出公司上了宋庭的车,边回复戴雪的短信边把宋庭递过来的话丢到了车的后排:“以后不用送花了,又不是真谈恋爱,没必要。”
宋庭坐在那里看她,说实话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他今天情绪恢复正常,表情也恢复了平时的礼貌疏离:“花只是我向斐然小姐表示歉意,如果你不喜欢我改送别的。”
宋斐然回复完按灭了手机看他,又装上了哥。
现在是午餐的时间点,宋庭说:“我在浮士德剧院定了位置,那里的午餐不错,一起吃个饭吧。”
她知道这个著名的剧院,这是唯一有阉伶的剧院,据说那是一名奴隶岛上逃出来的意大利男孩儿,他在奴隶岛时为了保持他甜美高亢的声音,卖主对他进行了阉割。
逃出来后被这家剧院收留,一曲成名,成了剧院的活招牌。
唱得怎么样宋斐然不清楚,但她对这种上流阶级的癖好嗤之以鼻,他们这群衣冠楚楚的人就是喜欢以稀少的悲惨来佐餐。
宋庭发动车子,见她低头玩手机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主动说了一句:“今天没见到那位跟你形影不离的保镖。”
是叫王卓吧?求婚失败后祝芙给他看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她和一名保镖在拥抱,就是王卓吧。
他会说起这句是觉得他在处理祝芙的问题,林家怎么没解决掉私会的保镖?她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带在身边。
谁知她头也没抬:“你说王卓吧,我让他帮我去还东西了。”
好泰然自若。
“是吗?”宋庭开着车说:“什么贵重的东西,动用斐然小姐形影不离的人去还?”
宋斐然这次抬起了头看他说:“纪安上将的皮带。”
宋庭险些握不住方向盘,震惊地从车镜里看她,她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车厢里微妙的沉默让宋斐然愉快极了,既然他问了,她当然得大方的告诉他啊。
她重新低下头去回音音的信息。
今天音音感冒没上学在家里,刚好王卓送过去的东西就到了她手里。
她很激动地问宋斐然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斐然回:【借用你哥哥的东西和一件谢礼,你哥哥不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