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愿意做任何事,继续留下来。
裴颂在合约里签下自己的名字,觉得像做梦,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她真的就这样原谅他?准许他留下了吗?
裴军那边怎么解决?他母亲的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裴颂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还没等开口,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他的手机,屏幕碎得很厉害。
宋斐然伸手替他拿了过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他的母亲现在在国外的医院被看管着,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朋友,是不可能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会是谁?警察?沈威的手下?
她递给了裴颂说:“开免提。”
裴颂愣了愣却还是听话的开了免提。
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小颂吗?小颂你现在哪家医院?”
“明霞姨?”裴颂不太确定地问。
“是我!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明霞着急起来话说得飞快:“你知道你妈被什么宋总强行送去国外的医院了吗?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裴颂怔忪的抬眼看宋斐然。
宋斐然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声音:“妈!你把手机挂了!我都跟你说了别管别人家的事!”
“什么别人家的事!小莲没有娘家人了,我要是不管她谁还能管她啊!她死了都没人知道!”明霞语气非常地不好:“小颂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那个宋总怎么能强行把人送出国不让人联系啊!就算是治病,但她一个病人连一句外语也不会说,出什么事怎么办?这不违法吗?你告诉你那个宋总,把医院和电话告诉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知道。”裴颂就那么看着宋斐然,眼神从茫然到不可思议,却还是先对明霞姨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同意的明霞姨,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会去照顾我妈,等她好了会让她跟您联系的。”
手机那边传来小萍的声音:“你看!我就说裴颂肯定知道,你非要打这个电话!”
裴颂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宋斐然在他开口之前,又把合约丢在了他面前:“合约里写得很清楚。”
裴颂垂下眼第一次看了那些条约,第一条就是在合约期内,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会见、联系他的母亲王莲。
第二条是,她有权不告知裴颂,王莲的医院、联系方式、相关事宜。
裴颂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条条近乎绝情的条约,终于明白了宋斐然所说“卖身契”的意思。
因为每一条都在告知他,他和他母亲再无任何瓜葛,从今以后他完全“归属于”宋斐然。
他不懂这合不合法,他只是很吃惊,吃惊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她,先问她哪一句?每一句都很荒谬。
“你以为我说卖身契是在跟你开玩笑?”宋斐然认真地告诉裴颂:“不是玩笑,是我要你从今以后和你的父母彻底切割,我可以负担你母亲以后一切的费用,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联系她,也联系不到她。”
裴颂终于意识到,在他昏迷的昨晚,她就已经将母亲送去了国外的医院是吗?
太荒谬了……那是一个大活人。
他下意识从手机里找母亲的号码,可还没拨过去,就听见宋斐然叫他。
“裴颂。”她就坐在那里,极其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个电话打出去就视为你违反合约,我将终止和你的雇佣关系,也不会再为你母亲提供一分钱。”
她在告诉他,要么断绝联系他母亲的心,要么滚。
裴颂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可直接屏幕暗下去他也没有真的拨出去。
他从她眼神里读到了一点满意,那是吃定了他的上位者神态,她清楚的知道,他爱她爱的泥足深陷。
她站起来抽走了他的手机,丢在地上用鞋跟重重地踩在手机上。
“啪——”的声响中,手机彻底碎开,屏幕一点也不亮了。
而她只是抬脚将碎开的手机踢到垃圾桶旁,对他说:“我会给你换新的手机,新的号码,从今以后你的问题父母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那些明霞姨、小萍之类的朋友也不需要再联络了,你只需要存下我和小螃蟹的号码。”
“还有。”她又看向他,放低声音说:“裴军死了,被沈威杀了,如果警察来录口供,不要说多余的话。”
裴颂的耳朵里雷鸣一般响过,裴军死了?
他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他扑到裴军的画面,他好像……捅了裴军好几刀……那时候裴军死了吗?
“裴颂。”她用冰冷的手抬起了他的脸,更低声地说:“我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你要做的只是听我安排,明白吗?”
裴颂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她允许他继续留下的原因——她解决了他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他的父母。
所以她安心地让他留下来。
那真的是一张卖身契,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玩笑,每句话都会实行。
裴颂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当然知道裴军该死,他昨夜是真的想亲手杀了裴军。
他也知道,小螃蟹的名字、学校是他母亲透露给裴军的,她虽然不知情却也帮凶……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在执行完之后才告知了他。
至少,可以先告诉他,对吗?
裴颂张开口,想说这些话,可是她的眼神那么冷,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在忍着怒意了,他不想让她生气。
他想:原本就是他和他的父母给她带来了麻烦,她已经足够容忍他了,不是吗?
他想:这些事情她已经做了,他还要为这些事惹怒她吗?
惹怒她,离开她和小螃蟹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不想,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望着她,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咽下那些话,只是伸手拉下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我可以以后不和我妈见面,但至少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至少在她手术的时候让我见见她,等她手术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见她……我签了合同就肯定会做到。”
可她把手抽了回去,“裴颂,我不喜欢你和我讨价还价。”
她说:“我本来可以把你母亲也送进监狱,是因为你,我才留了情面,你现在要继续为了她来让我生气吗?”
裴颂坐在病床上望着她,艰难地吞咽着喉咙里酸痛的“针”,那根针大概就是他爱她。
他从来不敢讲出口,郁结成了一根针堵在他的喉咙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斐然离开这间病房。
裴颂晕眩地看着垃圾桶旁碎掉的手机,那是他为自己买过最贵的一样东西,虽然是二手的,他也用得很珍惜。
可他最贵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他们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爱上她时他就该知道,他这样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爱她本来就是咎由自取。
第138章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车子开出医院,宋斐然打开了手机里的监控,在监控里看到病房里的裴颂蹲在垃圾桶旁边将他碎掉的手机一样一样捡了起来。
就那么蹲在那里,试图将手机重新“装”好,但碎得太厉害了,越拼凑越破碎。
他停下来,将脸埋在手掌里,应该是哭了,但宋斐然没有听到哭声。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把手里的碎手机丢进垃圾桶,抽了纸巾用手在清理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地清理好,才扶着墙壁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不出一点哭过的迹象。
他似乎想离开病房,但刚好遇上护士进来给他检查伤口,和他说:“至少要观察三天才能出院。”
宋斐然关了监控,她知道没有她的允许裴颂出不了医院,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这家医院。
到了公司,秘书买了新的手机和电话卡,问她是不是要现在给裴颂。
她点了点头,一边往会议室去,一边接了姜珊那边的电话。
姜珊在国外的医院里陪同着王莲做手术,跟她说一切顺利,手术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宋斐然知道姜珊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就等着她继续说。
果然姜珊犹豫着说:“王莲手术前答应了以后不再见裴颂,不拖累他,但希望如果手术后能活着醒来可以和裴颂通一次话,只通话三分钟也可以。”
姜珊在那边叹了一口气。
宋斐然能想象到王莲如何可怜的求姜珊,人心肉长的,更何况姜珊和母亲关系一直很好,一定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才会给她打这个电话。
“只是通话三分钟,告个别也许就死心了,毕竟是他的母亲。”姜珊试探性地和她说:“宋总觉得呢?”
宋斐然倒不为姜珊求情而生气,人之常情,一个再糟糕的母亲也毕竟是生他养他,三分钟的一个电话告别,不算过分。
但宋斐然依然说:“把裴颂签下的新合约拿给王莲,让她熟知上面的条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手术前她也是签了手术同意书的,她很清楚花的是谁的钱,人不能既要还要。”
她挂了电话,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坐在里面等着的白泽安和他的团队。
她笑了笑说:“抱歉,晚了三分钟。”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白泽安带着团队起身,他试图从宋斐然脸上看出一丝的疲惫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比如脆弱,她昨晚才经历了一场抢劫,并且死了人,她在医院和警局来回,应该一夜没有休息吧。
他昨夜得到消息就赶去警局门口想陪着她,因为他想,人总会有疲惫脆弱的时候吧?她不害怕吗?
可他在警局外,看见她带着一个叫樊勇的男人走出来,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接了一个电话。
他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只隐约听见宋斐然说:“不用,王总不用亲自跑一趟,这事儿到此为止,翻篇了。你放心,咱们该合作合作,老人和孩子估计明天的飞机……”
他坐在车里,看见她在路灯上熠熠生辉的眼睛和满意的笑容,没有一丝的疲态和脆弱。
就像现在的她,神采飞扬,精神饱满。
白泽安无法克制的一再看向她,他不停在想她有展露过她的脆弱吗?似乎没有,至少在和他交往的那些时候他没有见过她情绪失控,一次也没有。
她是近乎完美的伴侣,可他有很多时候都觉得她没有真正爱上过他。
因为爱怎么可能不患得患失?怎么可能永远得体?他也一次次为她失去分寸,失去理智……
宋斐然的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文件。
白泽安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向了屏幕中的PPT。
会议到一点多才结束。
宋斐然的秘书敲门进来给她送来了午餐。
白泽安没有走,主动问:“能尝一尝宋总公司的员工餐吗?”
这一次宋斐然没有拒绝他,她吩咐秘书去员工食堂给白泽安打一份午餐。
很快一份豪华版员工餐就送进了会议室。
白泽安谢过秘书,在宋斐然旁边坐下,笑着说:“没想到还有机会跟你共进午餐。”
宋斐然低头吃着慢煮的牛肉,也笑着说:“只要你对我还有合作的价值就有机会和我共进午餐。”
“是吗?”白泽安笑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只有对你有价值的人才能留在你身边?”
“当然。”宋斐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人不会爱上对自己没有价值的人。”
“那裴颂的价值呢?”白泽安望着她,试探性地问:“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听医院的负责人说你在裴颂的病房里装了监控设备。”
他真的既惊讶又好奇,宋斐然会在医院里陪了裴颂一晚,还装了监控设备。
他听白远说过,宋斐然的“新欢”是那个叫裴颂的司机,但他没想到,宋斐然会“监管”了裴颂。
要知道,她从前和他恋爱时从来没有查过岗,检查过他的手机,哪怕他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她有“监管”过白远吗?
似乎也没有,如果她这样“监视”着白远,以白远的性格一定早就炫耀到他面前了。
他一直以为她就是如此,喜欢对她来说太易得了,所以她对谁都不太在意。
可是她对裴颂不一样。
只剩下两个人的会议室,安静了两秒。
宋斐然还没回答,手机就震了一下,她低头吃完最后一口牛肉,划拉开手机,看见是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宋总这是我的新号码,我是裴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