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009：“……”
它始终无法理解抛弃自身利益去换他人益处的行为。
因为它是系统，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只隐隐觉得，它好像遇到了一个癫婆。
癫得匪夷所思的那种。
第三十二章
温颜半夜发疯把长春宫的仆人们吓坏了，个个惊慌失措，纷纷跑来安抚她的情绪。
程嬷嬷急得不行，忙叫采青道：“去寻太医来！赶紧的！”
当即又吩咐小安子封锁长春宫的进出，勿要把温淑妃癫狂一事传了出去。
小安子差点哭了，双手合一道：“我的祖宗！前两天都还好好的！”
程嬷嬷镇得住场子，朝他命令道：“别磨蹭，赶紧的！”
小安子忙下去办差。
温颜发泄完心中的郁闷后，整个人通体舒畅。
她总算明白为何这些日情志不畅，症结原是出在这里。
她一直耿耿于怀，介怀方沛萍的一生就这样草草收场，而今她彻底坦然。
她要方沛萍活！
要让她回到2028年，去看看河山大好，家国无恙！
程嬷嬷见她神色不对，试探喊道：“娘娘？”
温颜回过神儿。
程嬷嬷壮大胆子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温颜没有答话，只默默回了寝殿。
程嬷嬷怕她受凉，忙命人替她绞干头发换寝衣。
温颜像木偶似的任由人们折腾。
系统009苦口婆心劝她回头是岸。
温颜不为所动，死脑筋要求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方沛萍的新生。
系统009急得炸毛，“宿主你冷静点，你这样疯魔，真的会死，会死！”
温颜无比冷静，“我知道，可是我若不这样做，以后我始终过不了这道坎。
“009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扶持我。
“我很感激你，这些日与你合作得很愉快。
“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丰富的情感倾述，也有血性。
“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方沛萍这个角色是假的，是塑造出来的，我也依旧愿意为她赴死。
“因为在我的心里，她不仅仅是方沛萍。
“她代表着我对那段历史的哀思，代表着我们这些后辈对先祖的一份祭奠。
“我无法把时光倒流回去改变那段历史，可是我想与他们对话，用我自己的方式。
“而现在，我的方式就是送方沛萍回到2028年，让她看看后辈创造出来的盛世，是否如他们那代人的企盼。
“这是我对这件任务的唯一述求，我愿意为此付出所有。
“心甘情愿，发自内心，想与那个时代的人叙一场对话。”
听了她的解释，系统009□□得沉默了。
温颜：“你能完成我的愿望，对吗？”
系统009隔了好半晌才道：“没有生命值维持，你这个账户就会被注销掉，实体会陷入昏迷中，随后死亡。”
温颜坚定道：“我不怕死，只要不痛就行。”
系统009还想做垂死挣扎，“如果你挂掉了，温家也会跟着死全家。”
温颜：“……”
系统009语重心长，“宿主，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作为后宫妃嫔，她的荣辱都跟娘家背景有牵连。
“如果你选择为方沛萍赴死，那么就要承受温家被灭族的代价。
“我觉得温氏夫妻待你真的挺好的，他们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在宫里平平安安，你忍心就这样送他们去死？”
这回该温颜沉默了。
系统009觉得她还可以抢救一下，努力劝说道：“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一旦你做出交换，‘跳楼大甩卖’的账户立马就会被冻结。
“你的人也会陷入昏迷中，接着生命进入倒计时。
“仅仅只有五天，你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永远消失。”
温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系统009再接再厉，“宿主难道不觉得这里的人很可爱吗？”
温颜冷不丁发出灵魂拷问：“把方沛萍的骸骨送回金陵就算任务完成了吗？”
系统009：“？？？”
温颜：“她等了我十九年，就为了回金陵，仅仅只为回金陵？”
系统009：“……”
温颜冷静理智道：“我不信，这么一个冲击力巨大的人物，会如此潦草收场，我不甘心，不甘心！”
系统009彻底无语。
简直无药可救！
晚些时候值夜的御医过来看诊，温颜忽然发起了高热，因为她已经在跟系统009做交接了。
系统009还想劝她，“宿主你难道不想摸摸周天子的八块腹肌？
“你难道不想赠送生子大礼包，看他怀胎十月的崩溃经历？
“咱们的商场里还有很多有趣的花样供你玩儿，我们的快活日子才开始啊！
“你难道不想当乐子人快乐吃瓜？谁能拒绝得了瓜的魅力？”
它是真的急了，语速极快，说了一连串东西去引诱。
温颜心里头有点痒。
可是这些东西跟她做下的选择是两码事。
“我心意已决，009你别白费力气了。”
系统009有些崩溃，“宿主你杀人诛心，是要刀死我吧。
“我他妈服务了一千零八个任务对象，结果全都中道崩殂，没有一个熬出头啊。
“感谢你又在我屎一样的业绩上划下雪上加霜的一笔。
“你说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温颜：“……”
好像是有点倒霉。
系统009似乎被气狠了，连用词都变得奇怪的起来。
温颜无比同情道：“对不起，下一个任务对象会更乖。”
系统009：“谢谢，我已经试过一千零八个了。”
温颜沉默。
原来做系统也有业绩考核的烦恼啊。
做职业人真不容易。
系统009挣扎着放弃治疗，摆烂道：“你选择交换就交换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温颜：“谢谢。”
系统009：“我得先提交申请，需要审批后才能执行。”
温颜：“好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系统009忍着发疯的心情替她提交了申请。
一旦上级审核系统通过她的申请，那么她账户里的生命值和金币将全部回收冻结。
辛辛苦苦忙一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系统009的心情跟日了狗一样。
作为一名失败了一千零九次的服务系统，它真的很能！
这丰功伟绩，谁也别跟它抢！
温颜还是挺喜欢这个妇女之友的，至少出发点一直都在为她考虑。
她试图跟它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结果系统009装死。
温颜无奈道：“我觉得你的服务态度挺好的，也很专业，但为什么失败了一千零八次，多半是运气不大好。”
系统009生气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温颜：“……”
系统009：“我以为我们合作能干到位面第一人，攀上人生巅峰，结果你半道撤伙了。”
温颜：“……”
欸？
系统009：“我不想跟你说话。”
温颜沉默。
还有点小性子呢。
在提交申请等待审批期间，温颜一直处于高热的状态。
她却感受不到难受，因为系统009非常人性的把账户与实体剥离了。
她处于一个虚空的状态。
相当于待机。
程嬷嬷给她喂了退烧的汤药，着急得不行。
御医诊断是受凉导致高热，采青怕她烧坏了脑子，一直不停地敷额头退烧。
持续到天明，温颜都处于昏迷中。
她将一直昏迷到离世。
因为上级系统准允她的请求，用她的一切去换取方沛萍的回归。
温淑妃突发急症的消息传到乾政殿，周瑾行诧异不已，问黄内侍道：“昨儿不都好好的吗？”
黄内侍应道：“听长春宫的人说，昨晚淑妃娘娘忽然神志不清，半夜跑到外头淋了一场雨，后来就开始发起了高热，病情来得异常凶猛。”
听他这一说，周瑾行更是匪夷所思。
处理完政务，他亲自去了一趟长春宫，当时太医院的曹院使也在看诊。
天子过来，众人纷纷跪礼。
周瑾行行至床边，打量床上的人，皱眉道：“温淑妃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曹院使：“回禀陛下，淑妃娘娘应是受了风寒导致高热，先前扎过银针，喂过汤药，眼下情形已经平稳了些。”
周瑾行坐到床沿，伸手摸温颜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
他稍稍安心，问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曹院使：“下午晚些时候兴许能醒来。”
得了他的话，周瑾行不再多问。
当时人们都觉得晚些时候温颜能清醒，结果她一直没有动静，心跳脉搏都没问题，但就是醒不过来。
采青急哭了。
程嬷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想昨晚看到的荒唐情形，她把采青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采青你如实告诉我，你们去皇陵有没有撞到什么东西？”
采青：“？？？”
程嬷嬷严肃道：“娘娘的病情委实来得怪异，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就躺着了，会不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她这一说，采青不由得胡思乱想。
自家主子确实从皇陵回来后就不太正常，难道真的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采青的后背莫名起了一层白毛汗。
第二天上午李娴妃过来探病，见温颜躺在床上像睡着的样子，皱眉道：“太医院的人来瞧过了吗？”
程嬷嬷焦头烂额回答：“方才来瞧过的，只说娘娘脉象平和，气息平稳，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们还问起娘娘是否有碰到过头，可是采青一直在身边伺候，未曾受过任何伤。”
李娴妃摸了摸温颜的手，“窦医官来看过了吗？去寻她来。”
于是他们又把窦春生寻了来。
窦春生仔细检查温颜的情形，并未发现异常。
她心思细腻，细细询问前几日温颜的饮食起居，采青等人一一应答。
窦春生觉得温颜极有可能是中毒了，却又找不出依据证实。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止李娴妃来探病，郑惠妃也来探望，问的话采青等人重复回答过数次。
上次温淑妃也是高热不退，差点没熬过来，这回又来了，当真是多灾多难。
郑惠妃回到永福宫后，脸上的表情是松快的。
伺候她的秦嬷嬷暗搓搓道：“温淑妃的病情实在来得蹊跷。
“前阵子莫名其妙要去皇陵，结果回来就病上了，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实在叫人揣测。”
郑惠妃缓缓抬头，“上回她能扛过去，这一回兴许也能扛过去。”
秦嬷嬷：“娘娘就是心慈了些，那般骄纵的女郎，连老天爷都看不顺眼要收了去。”
郑惠妃瞪了她一眼，“莫要嚼舌根，省得落下诟病。”
秦嬷嬷应是。
郑惠妃扬手，秦嬷嬷识趣地退了下去。
初秋不知何时来临，早晚温差大，白日里的秋老虎却还厉害着呢。
郑惠妃扭头看向窗外，想着秦嬷嬷方才说的话。
是啊，那般骄纵的女郎，连老天爷都看不顺眼想收了去。
她不想跟长春宫扯头花，一来扯不过，二来掉身价。
现在好了，有老天爷出手，委实省心不少。
与此同时，乾政殿的周瑾行一脸肃穆。
千机营的指挥使霍雄正在上报皇陵宫女跟温家的渊源。
那宫女是先帝驾崩后被发配到皇陵的，原因是内斗受牵连被处罚，跟温家并没有什么联系。
说起来温氏一族还有从龙之功。
三代干御史，骨头又臭又硬，特别是许太后架空皇权期间，那破嘴又毒又利。
后来许太后诛灭异己，却把温家留了下来，就是为了让世人见证自己的大度。
温家算是她的一块遮羞布。
再后来周瑾行发动宫变夺权，温家一直护在左右，只不过温家人实在嘴毒招人嫌。
周瑾行素来光明磊落，心胸是出了名的开阔，什么谏言都会斟酌。
以至于温氏一族开始爬到头顶上作妖。
监察百官动不动就弹劾，搞得满朝文武提到温家就脑壳痛。
包括周瑾行都开始脑壳痛。他家管得太宽了，讨厌到连他一顿多吃几碗都要管！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但是温家再讨厌，在朝中却是中流砥柱，总不能任性砍了。
于是为了平衡朝政把温家的势头压下去，周瑾行对症下药，知道他家偏疼幺女，索性脑壳发昏强纳了进来。
这下温家晓得厉害了，开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家幺女折在宫中。
勒紧在满朝文武颈脖上的绳索总算松了一头。
大家都舒坦不少。
唯独周瑾行不舒坦，因为温家女比她老子还能作死！
现在那泼猴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周瑾行有些坐不住。
他还不至于歹毒到取一个小女娃的性命。
指挥使霍雄没查出什么东西来，周瑾行心烦地打发他下去。
待他走了后，黄内侍差人去长春宫把程嬷嬷找来问话。
程嬷嬷心里头慌得要命，虽然知道周天子不信鬼神，还是不由自主往那方面引。
听到她说温颜半夜发疯嚎叫，周瑾行愈发觉得邪门。
程嬷嬷试探道：“老奴斗胆一求，太医院诸位对娘娘的病情束手无策，陛下可否请广灵寺僧人进宫来替娘娘诵经祈福，保娘娘平安？”
周瑾行听着不对味，“药石无医，请僧人管用？”
程嬷嬷不敢吭声。
一旁的钱嬷嬷适时道：“陛下，淑妃娘娘病得蹊跷，既然太医院束手无策，请广灵寺的大师来祈福，也算是为她积阴德。
“万一老天爷开了眼，怜她年纪尚小多关照着些就苏醒了呢？”
周瑾行没有说话。
把驱除邪祟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也是厉害。
“朕是真龙天子，杀孽重，今晚朕就坐镇长春宫，就不信邪祟敢来侵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