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音轻轻勾起唇角,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才说了两句话,皇帝的脸色就白了几分,手攥成拳抵在嘴边,重重咳嗽了几声。
“圣上……”林昭音面露惊讶,立马给他顺气。
皇帝摆了摆手,朝着一旁的张德伸出手去。
张德熟稔的拿出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子,递到皇帝手中。
“来两颗吧。”
张德脸色一变,低声劝道,“圣上,炼仙丹的周术士再三叮嘱,一日只能吃一颗,您……”
“谁才是你的主子?”皇帝冷眼瞧着他,沉声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再过个两三日,蛮夷派过来的使者就要到了,若是让他们瞧见朕一脸苍白,保不准回去就带兵重新打过来。”
“朕吃了这仙丹,身子才会好。”
张德眼瞧着劝说无果,只好又递了一颗过去。
皇帝吞服了药丸,起身就要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林昭音仔细她的肚子。
林昭音连连应是,瞧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离去,又屏退了几个宫人,林昭音再也维持不住端庄,双腿瘫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娘娘!”云柳被吓了一跳,立马扑过去跪在她身侧,“您这是做什么?当心肚里的小皇子啊!”
“云柳……”林昭音小脸惨白,不见丝毫血色,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真的是……”
“一个月前,分明是我和……”
“娘娘!”
云柳用力揽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林昭音心里头害怕,整个人瞧上去疯疯癫癫的,“云柳……”
云柳摇摇头,神色坚定,“娘娘,您清醒一些,无论怎样,这个孩子只能是圣上的。”
“可是我怕……”林昭音面露惶恐,喃喃道,“他是个疯子,我怕他再来找我……”
云柳紧咬着下唇,小声道,“娘娘,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办法了。”
“太子如今还未娶妻,您这肚子里头……”云柳顿了顿,才低声道,“看在这孩子的面上,他也没法子对您在犯浑了。”
“不该招惹他的……”林昭音红了眼眶,指尖轻轻抚上小腹,颤声道,“眼下,只求他别再生事就好。”
不出一个时辰,林嫔有孕的消息迅速传开,后宫上下无人不知。
林昭音一整日都过的浑浑噩噩,就连晌午小憩了片刻,都梦到了容暨的脸,惊醒之后,便是一身冷汗。
就这么熬过了一日,容暨一直没有出现过,林昭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夜里,林昭音阖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半晌也睡不着觉。
“云柳,给我倒杯水来。”
外头没人应话,她却实打实听到了水声。
下一瞬,一只手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托了起来。
云柳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林昭音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眸子,没忍住惊呼出声,身子向后一躲,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
“容……太子……”
第168章 大婚之日
瞧着眼前人吓到发白的脸色,容暨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低声道,“林嫔娘娘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就连在梦里都唤着我的名字,求我放你一命。”
林昭音面色发白,喃喃道,“你怎么……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来瞧瞧我们的孩子。”容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俯身向下,扬眉问道,“外头都在传林嫔娘娘怀孕一月有余,一月……是我的罢?”
林昭音身子抖得厉害,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
容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冷冷瞧着她,“林昭音,你将我父皇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可痛快了?”
“不…不是!”林昭音坐直身子,面露慌张,抬手扯住他的袖口,小声道,“我从没有过那些心思,我知道自己不该招惹你的,我如今都知错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容暨嗤笑一声,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沉声道,“怀了我的孩子,讨了父皇欢心,就想着跟我分道扬镳?林昭音,你做梦!”
林昭音红了眼眶,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嘴里只能发出短短几句气音。
眼瞧着她脸色逐渐发青,容暨冷笑,这才缓缓松开了大手。
林昭音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似是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砸在被子上。
濒死的绝望笼罩着她,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惹上了个什么人物。
“你想杀了我……”林昭音扭头望着他,眼底满是恐惧,“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想要活命也简单。”
容暨瞧着她,那嘴角分明是噙着笑的,却不难瞧出他心底的杀意。
林昭音咬着下唇,身子颤抖的厉害,不自觉朝后缩去。
他不在乎自己肚里的孩子,更不在乎与他有过几夜荒唐的自己。
容暨探身逼近,低声道,“你好好给我养着身子,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若是敢动一丁点旁的念头,就别怪我心狠。”
林昭音缩了缩脖子,没敢与他对视,面上说不出的惶恐。
“这孩子,我将来有大用处。”容暨抬手替她将脸庞的碎发挽到耳后,语气温和了些,“若你配合,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听懂了吗?”
林昭音恍惚点头,心里头仅有的一丝庆幸荡然无存。
容暨走到椅前坐下,身子向后靠去,视线落在床上,低声道,“过来。”
林昭音不明所以,赤着脚下了榻,踩在毯上,小步走到他身边。
容暨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才沉声道了句,“跪下来伺候我。”
林昭音愣了一瞬,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羞愧,“我……我如今有孕在身,怎能……”
“怀了身子就不会伺候人了吗?”容暨面上笑的得意,低声道,“你是我父皇的妃子,不也照样躺在我身下承欢过?”
“你!”
“林昭音,你清楚的,我没多少耐心。”
林昭音双眼含着热泪,倍感屈辱,可她心里头清楚自己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若是惹恼了这个疯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林昭音忍下心头的愤恨,缓缓跪了下来,指尖探上了他的裤腰。
容暨靠在椅子上,垂眸瞧着自己身下的姑娘,眸色逐渐变得深邃。
眼前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成了他埋在心里苦苦思念看得见却抱不到的二妹妹。
欲望到达顶峰时,容暨捧着林昭音的脸,低声唤道,“樊瑛……”
林昭音的动作在这一刻顿住,眼泪瞬间落下,巨大的耻辱笼罩在她心头。
不知在这时,她是否有一瞬间曾想起过拦她入宫的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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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园
“二哥哥,你快瞧,栀儿解开了九连环!”
小丫头围在谢庭玉身侧,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小脸上洋溢着幸福。
谢庭玉呆在院中,一脚踩在木板上,正用力锯着,闻言抽空回过头瞧了一眼,毫不吝啬赞美,“这是谁家的小机灵,那么复杂的玩件都难不倒你,当年我可生生玩了好几日呢。”
谢栀抿唇笑笑,嘴角梨涡轻陷,“二哥哥在忙什么?栀儿来帮你。”
“用不上你,去一边玩儿罢。”谢庭玉摆摆手,低声道,“给你在园子里支个秋千,闲来无事就坐秋千上看看书,争取长大了做个和你二嫂嫂一样的女娘。”
“又拿我做玩笑。”梁晚余瞪他一眼,手里头还捧着新出的诗册。
瞧着二人之间的互动,谢栀捂着小嘴偷笑,不敢打扰二人独处,迈着小短腿跑回了屋子。
“做个秋千而已,自有下人来,何必你自己上手?”梁晚余抬头望向他,轻声问道,“那木头上的刺若是扎到了你,母亲怕是又要掉眼泪。”
“瞧你这话,我连战场都上去了,我娘哪里还像从前那般脆弱?”谢庭玉面上忍俊不禁,低声笑道,“这玩意儿,自己动手才有意义,我特意让程言多买了些木材,做个一大一小,少不了你的。”
梁晚余藏不住唇边的笑意,柔声道,“你下手仔细些,那刺若是扎进了肉里,可不好挑出来。”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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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可一连串的鞭炮声彻底打碎了这份平静。
沈云之着一身喜服,风姿卓越,儒雅俊朗,临到东宁门前下了马。
公主大婚被提前了三日,一切准备都略显仓促,礼官强装镇定,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
行过雁礼,该有的早已备妥。
容樊瑛头戴凤冠,身着繁重嫁衣,缓缓上了喜轿,随着沈云之出了宫。
嫁妆足有六百抬,奢华至极,琳琅满目,从皇宫出发绕城三圈,才在肃和公主府前落了脚。
苏锦绣乘着九龙轿撵,跟在喜轿后头,仪仗队前是冷着脸骑马送嫁的容暨。
直到亲眼瞧见这番阵仗,百姓们才知中宫嫡出的肃和公主今日出嫁。
喜宴摆在公主府里本就不合规矩,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家竟无一人出席,如此怪事,百姓们自然是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念禾面露尴尬,贴近了喜轿,小声道,“公主,驸马家中……”
“不必理会旁人。”容樊瑛腰板挺得笔直,半分不敢松懈,轻声道,“只管找人看住了沈家夫妇,不准那两个老家伙踏出府邸半步。”
第169章 凯旋
公主府里热闹得很,有皇帝与皇后坐镇,还有苏家捧场,盛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来了不少,都盼着能在贵人面前混个眼熟。
礼成,容樊瑛被送去了后院,前头开了喜宴,沈云之一人忙的团团转。
天家嫁女,又是嫡出,普天同庆,声势浩大,就连看门的小厮都讨了不少喜钱。
门外,有几个身影一直在附近徘徊,时不时踮脚朝里头瞧上一眼,可奈何有影壁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沈云飞。”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了几人一跳,领头的沈云飞瞬间转过了身子,不出意外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庭玉哥!”沈云飞眼睛瞬间亮起,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问道,“你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吗?见着我大哥了吗?他今天俊不俊?”
一连串问题下来,他身后的几个小豆丁也仰头盯着他,满脸希冀。
谢庭玉饶有兴致的瞧着几人,沉声说道,“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进去亲眼瞧瞧?”
“不……不了吧……”沈云飞面上尴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公主下令不准沈家人到场,还派了好多人在府外盯着,父亲和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今儿是偷跑出来的……”
谢庭玉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问道,“你小子,带头钻了狗洞吧?”
沈云飞愣住,喃喃道,“庭玉哥……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我眼瞧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谢庭玉挑眉,揉了揉他的脑袋,“敢跑出来,回去之后不怕你爹打你们吗?”
“不怕。”沈云飞摇摇头,神情坚定,“我既然敢出来,就是早料想过结局的。”
“成亲是人生中的大事,我们都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大哥身边。”沈云飞说着,悄然红了眼眶,闷声道,“沈家一个人都不来,传出去,必会有人笑话我大哥的。”
“好小子。”谢庭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没白吃你大哥带回去的点心。”
沈云飞抹了把眼角,瞧着公主府敞开的大门,心里头愈发委屈。
谢庭玉低头轻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慢吞吞道了句,“公主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人物?若不是有意放你们出去,就凭你们几个小不点,怕是连狗洞都钻不了。”
“进去吧,你嫂子一早就备好你们的席位了。”谢庭玉眼中含笑,低声道,“你大哥也一定想你们了。”
“真的吗?”沈云飞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大哥他……真的想我们了吗?”
“不信我的话?”谢庭玉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道,“你大哥撅一下腚,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沈云飞怔住,旋即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虽说话糙理不糙,可庭玉哥这话也太糙了些。”
谢庭玉觉得好笑,高高扬起手,“你这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沈云飞朝他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跑进了公主府里。
果然不出谢庭玉所料,看门的小厮一听说眼前这几个孩子是沈家的,立马恭恭敬敬的给迎了进去。
“你倒是会哄孩子。”梁晚余走到他身边,瞧着几个小豆丁的背影,轻声笑道,“我原以为……你回了盛京,得知沈公子未参科举的消息会冲到他面前与其理论劝解,没成想你就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
谢庭玉双手环臂,闻言,懒洋洋道了句,“我当然觉得可以,沈云之是我们四个里头最刻苦最努力的,甚至让我们觉得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考取功名的,除了看书,一日里再也瞧不见他做旁的事。”
“守言总说他是书呆子,看不出人身上该有的鲜活。”
“可一别这么久,再次相见,我突然发觉他身上的死气不见了大半。”谢庭玉想到自己兄弟,面上的笑多了几分,“他与我寒暄,除了关心我以外,还一直在说他与肃和公主之间的趣事。”
“对于我那三个兄弟,我所求不多,平安是第一,开心是第二。”谢庭玉耸耸肩,满不在意道,“什么科举,什么功名,全都不重要。”
“左右我现在回了盛京,沈云之那个死爹要是再敢犯浑,我就去砸了他的府邸。”
梁晚余嗔怪的瞟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爹教你功夫,哪里是让你去报复别人用的?”
谢庭玉低头握住她的手,眸中闪过旁人看不懂的情愫,拉着她朝公主府中走去,“跟我走,带你去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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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盛京城里喜气洋洋,路上的行人全都带着笑,就连各个商铺里的玩意儿都便宜了不少,无论是东市还是西街都挂上了红布条,只等英雄凯旋。
军队缓缓踏入城门,行人熙熙攘攘,都簇拥在街道两侧,让出了中间位置。
黑压压一片轧过来,为首的正是定远侯梁砚,身骑玄马,副将廖承刚紧随其后,队伍后头竖着两面大旗,一面写了元,一面写了个梁字。
瞧见梁砚,百姓们的呼声愈发热烈,若非御军看顾着,这些人恨不得跳到定远侯怀中去。
梁砚面上带笑,朝着两侧的行人点头示意,未作停留,直直朝着皇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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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庆殿
“定远侯,你可是吓了朕一大跳哇!”
皇帝眉开眼笑,虽说脸色依旧苍白,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也瞧不出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