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吓得往后一缩，“什么挨枪子儿，我们就是想要回我们的毛巾。”
他后悔了，当初不应该为了七毛钱就把卡片卖了。
当初不应该担心毛巾砸手里不好卖，就应该来兑换回去，把秀我鸭吃了，毛巾留着压箱底，将来碰运气卖就好了。
可惜当时没转过弯儿来，就想着赚个快钱，赶紧把钱拿到手了。
“我们这里兑换毛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当时厂长发的卡片上都写着兑换日期。”
韩秀秀难得还有耐心给他们解释，“况且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来我这要东西，不觉得太欺负人了？”
“我们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我们白给毛巾？”
王洪先等人面容都僵住，他们的卡都被一个小老太太骗走了呀。
哪里还能有卡片啊？
如果有，现在他们来要钱就更有底气。
就在王洪先不知道怎么据理力争的时候，斜对面张家屯饭店的人过来看热闹。
张桂兰无时无刻不想踩小河村一脚，给自己给张家屯报仇。
今儿终于抓住个机会。
她站在人群里半天了，也差不多听出来了来龙去脉。
“盟友们”逼着韩秀秀拿补偿金给贴补差价，就是让小河村出血。
她得帮。
张桂兰对着刘桂红，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去了，“也就你们小河村能办出这样的事来，谁都坑啊。”
“饭店就指望着人家机械厂职工跟职工家属光顾呢，你们倒是好，得罪自家财神爷。”
她挤兑两句后，见刘桂红被韩秀秀压着，也不跟她比嘴皮子，她更是嚣张。
“谁不知道你们小河村的人心眼子比骰子都多，快成精了，专门坑工人兄弟们的血汗钱！”
张桂兰越说越起劲，也有不少厂职工主动护在了张桂兰后面。
韩秀秀一开始没阻止张桂兰说，就是想看看这帮人的真正嘴脸。
等张桂兰说完，便有许多人跟着嘀咕，要求韩秀秀今天务必给他们补上东西或者钱。
韩秀秀忽然哈哈大笑两声，“我听明白了，大家这是把厂子里给大家发的福利卡片给卖掉了，还是卖的七毛钱，对吗？”
她认真又纠结地问。
王洪先等人没明白韩秀秀的意思，便直接说：“对，就是七毛处理了卡片，可是两条毛巾叠加售卖都要一块五了，额外还有两盒秀我鸭，我们就亏更多。”
“之前我们没转过弯儿来，所以……”
韩秀秀一抬手，打断他的话，“一分钱十二张卡片，你们竟然敢卖七毛，这么明显的投机倒把，你们可真刑！”
“你们才是投机倒把的人呀！”
此话一出，刚刚燃起斗志的王洪先忽然脸色煞白。
就见韩秀秀笑眯眯问：“你们把卡片卖给谁了？在哪里卖的？谁买的？买卖同罪，向革委会举报的话，兴许能将功补过。”
“不然你们这种翻了几百倍利润的投机倒把，可要挨枪子儿！”
第176章 又来人，今日注定不能消停
韩秀秀这么一质问，王洪先等人更是吓得话都不敢接了。
他们忘了，卡片不是找小河村饭店的人兑换的，是他们私下里在黑市找人兑换的。
要是论起来，卡片的成本确实很低，一分钱十多张，可他们卖了七毛！
可话说回来，他们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卡片最后绝对回到韩秀秀手里了。
不然谁会傻了吧唧地花七毛钱买卡片玩？
当他们真没心眼儿呢？
为了钱，王洪先还是被推出来当嘴替，看着那么多同事们巴巴盼着，王洪先还是决定跟韩秀秀闹到底。
闹好了，他们损失的钱就要回来了。
闹不好，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谁让他们人多呢。俗话不是说么，法不责众！
“韩秀秀，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卡片在谁手上你最清楚！”
王洪先声音拔高，同时掏出七毛钱来，捏手里，举起来，“这钱我们还给你，我们别的不要，就要两盒秀我鸭，两条毛巾！”
“你也别想糊弄过去，这事儿我们厂职工很多吃了亏的，都会来找你们！”
“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办事儿的！你们要是不怕饭店黄了就别给，反正以后我们不再来你们饭店吃饭！”
他可是会拿捏，来之前就有人提醒了，小河村饭店就指着他们厂子生存呢。
一旦厂职工都不来了，饭店的饭菜卖给谁去？
刘桂红有些蔫吧了。
她还真怕饭店黄了。
可现在说软话恐怕来不及了，毛巾都没了，赚的钱分了，留出来的钱也都有用处。
所以满足这些人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了。
“我说，卡片写了日期，你们没按照日期来，现在不管用了。”刘桂红想了个理由，她觉得很正当也很占理。
可职工们不买账。
一个个嚷嚷着没看见，没有他们这么办事儿的，总之就是一个死皮赖脸的纠缠。
不给就不走了，不给就故意影响他们生意，不给就鼓动大家都来找麻烦。
主打一个恶心人。
韩秀秀却不着急，她扫视众人后，看见不少熟悉面孔。
当然，这个熟悉并不是说她跟这些人有什么交情，纯粹是这些人来吃饭的次数多点儿，看着熟悉。
“你们既然都不想来了，我也不强求。”
“桂红婶子你看看那些预存五块钱的名单呢？拿出来核对一下，满足不了五十天的，五块钱直接扣下就行了。”
“反正明天开始他们不来咱们店了，直接对照一下，把名字去掉。”
此话一出，刘桂红眼睛亮了。
对呀，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之前很多人为了占小便宜，主动来预存了五块钱。
如今还没有到五十天，真要是都不来了，那一笔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在场的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痛心疾首，他们可舍不得那五块钱打水漂。
于是有人躲在人群里咒骂韩秀秀。
“真是资本家嘴脸，吃人不吐骨头！”
“韩秀秀，你就是奸商，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
“就那么乐意坑我们，一次一次的，按着我们使劲儿坑，真不要脸！”
最后这四个字，韩秀秀听见了，恼了。
她脸一黑，“谁他么不要脸？说谁不要脸！”
“当初是我逼着你们预存五块钱的？你们为什么来预存五块钱心里没个数？”
“都是为了占便宜来的，谁又比谁高贵！”
她愤恨地瞪着声音来源处，虽说没分清楚是谁说的，但差不多能确定一个方向。
韩秀秀继续道：“你们当时为什么要换七毛钱，不要毛巾，不要秀我鸭？还不是担心砸自己手里！”
“什么都不比握着现钱来的实在，所以你们也没多打听，就随着别人一起换成了钱。”
“现在你们想一想，为什么会来我这里？是来为自己讨公道？还是被人当枪使？！”
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站在最前面的王洪先也懵了。
是啊，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承认是来要钱的，是来要说法的，可是为什么是他们来？别人呢？
那些吃亏的同盟呢？
不等他想清楚，韩秀秀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家再想想，你们在今天之前，卡片兑换了现钱的时候，是不是满心欢喜的？是不是一点儿不嫌弃少？”
“当天拿到钱的时候，有些人是不是拿着钱买了猪肉全家吃了？是不是买了芝麻油？是不是买了大包子？”
“那些实惠你们全忘了，现在被人一鼓动，就觉得自己便宜站少了，心里不平衡了，所以过来找我闹来了。”
韩秀秀冷笑，看着那一张张错愕的脸，她的声音也没有多少温度。
这些人啊，还好她并没有当朋友相处，老顾客也都是规规矩矩收钱卖饭，不谈交情。
不然这事儿一闹，她才是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小河村饭店才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如今还好，还能挽救。
“可是，你也忒黑了，一下子讹了我们一半。”王洪先小声嘟囔。
韩秀秀冷哼，“什么是讹你们一半？我逼着你们了？什么好你们都想占，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我为了朋友的厂子不倒闭，心甘情愿弄来毛巾，花出去的都是实打实的票子。”
“我们那时候搭上的是小河村饭店的所有身家！”
“当时你们不要毛巾，我们砸手里好几千条！”
“那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呵，幸灾乐祸呢吧！笑话我们开饭店的砸手里一堆毛巾，笑话我们用一辈子都用不完！甚至还想看我们饭店因此倒闭！”
韩秀秀扬了扬下巴，“我们最后没办法，只能自己处理，这处理掉了毛巾，有些人又眼红起来了。”
“我就纳闷儿了，我们真倒闭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你们的工资能上涨还是你们家能走大运啊？”
众人被韩秀秀说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他们也不是非得要为难谁，就是想找一个平衡。
瞧着有人做伴儿过来了，他们也就都跟着过来凑数了。
要说人家不给他们补那个差价，他们还真不能怎么着。
王洪先还想争取一点儿点儿，“小韩同志，大家都不容易，你看你们这毛巾应该也处理差不多了吧？给我们补不齐七毛八毛的，补个五毛也行。总不能我们白来吧？”
他不想空手回去，那样掉价还丢脸。
他这一说，站在前面一些人也都开始不要脸了。
“对，不能让我们白来，耽误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得退五六毛。”
“不给钱我们进去吃饭也行，把花出去的钱都吃回来。”
这些人刚刚开启不要脸模式，就听见人群后面传来声音。
“让一让，这里是小河村饭店吧？接到举报，你们饭店不按规定办事，私下里去服装厂门口卖衣服，现在需要将卖衣服所得都交给我们服装厂，再有我们转交给国家。”
喊话的人真是用喊的，似乎生怕别人听不见，听不清楚。
这话喊的真的让韩秀秀无语又心烦。
看来今天不处理好这些苍蝇是不能平静度过了。
第177章 积极给你们上供吗？
韩秀秀记得上次遇到不要脸的人，还是机械厂电影票那回。
食品厂的人来要销售食品的营业额，最后被她骂走。
如今服装厂竟然也来欺负人，真是……哎，只能说如今还没开放，做事当真畏首畏尾，不一定哪里就违规。
当然，违规有违规的说法，韩秀秀有韩秀秀的口才。
她很自信地打量着刚刚从机械厂职工群里挤出来的几个人，他们上来就自我介绍，表示是服装厂的代表。
一共四个代表，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是领头儿的，刚刚的话也是她讲出来的。
“谁是这饭店负责的？我们接到举报，而且有大量证据证明，你们违规售卖服装。”
“服装是我们服装厂的任务，你们无权……”
“这位同志，停一下。”韩秀秀打断她的话，尽可能压下心里的烦躁。
她继续说：“我们饭店没卖衣裳，你们搞错了。”
黑框眼睛女一愣，仔细打量了打量韩秀秀，“你是负责人？行了，这是你们卖的衣服，我们已经调查过。”
“你这样的狡辩，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我可以认定是不配合。”
“劝你还是积极一点儿，不然革委会的领导们来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韩秀秀冷嗤，“积极点儿什么？积极给你们上供吗？”
“你！”黑框眼镜女脸色一沉，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刺头。
她身边的人也都很看不惯韩秀秀的做派，纷纷指责韩秀秀不尊重人，说话太难听。
之前过来闹事的那些机械厂的人，都没离开。
有热闹看，有人跟他们一样来找小河村麻烦，他们乐意多看一会儿，出出心中恶气。
张家屯的人更是激动的嘴巴都合不上，一个个巴望着韩秀秀他们把赚的钱都上交出去。
是的，他们就是看不得小河村饭店那么赚，即便是那些钱一毛都不会落他们口袋里，他们也高兴！
“快给人家呀！交出来！”
“没少赚吧，一条毛巾七毛多，全揣自己腰包里了，可真行！”
张家屯的人嘟囔着，催促着，好像韩秀秀把钱拿出来给了别人，他们张家屯的买卖就能好似的。
韩秀秀丢过去一白眼，随后面向服装厂的人。
“我们对外处理的是经过我们创新之后的毛巾，并不属于你们的成衣服装。”
“我们的行为充其量属于帮我的毛巾厂朋友处理毛巾。”
“呵，少胡说八道，什么毛巾两条要三块多？”服装厂眼睛女冷声质问。
她都打听清楚了，那天来卖的衣裳大部分都是三块四块的，而制作衣裳用的毛巾不过两三条。
“按照一条毛巾七毛五来算，两条就是一块五。你这东西转手就卖三块多，分明就是走资本主义路子。”中年眼镜女直接给韩秀秀扣上个大帽子。
韩秀秀就知道她没憋好屁，所以也将死皮赖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继续狡辩：“说起这个价格，我要解释一下。两条毛巾是一块五，但是，我们这不是普通毛巾，是经过再加工之后得到的毛巾。”
“当初我们跟毛巾厂签订外包活儿加工协议的时候，多出来的钱算我们小河村的加工费。”
“什么？”服装厂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韩秀秀，似乎没想到韩秀秀这么能扯。
她隐约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预感面前的人生拉硬扯或许真的能扯三分道理出来。
“不用大惊小怪，我们小河村属于一个集体，毛巾厂有外包活给我们，我们接活儿，是符合规定的。”
韩秀秀说着，还扯了一些有理有据的事儿来证明自己。
“你们既然是服装厂的，应该知道，你们服装厂每年都会外包碎布头垫子、拖把头的活儿，给周边公社吧？”
“农机厂也有外包活，像是给农具做木头把手什么的，这个不信的人去问问农机厂的人就可以。”
“所以，毛巾厂给我们外包活儿，一点儿毛病没有。我们收的是加工费，不是违规所得！”
得，这不就扯出来了？还把小河村扯的干干净净。
服装厂眼镜女张张嘴，眉头也是紧皱着。她今天过来的任务严峻，本以为遇到的人年纪不大，会很好对付，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