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有人说道:“支书,派人去找呗,挨家挨户找,一亩地收入顶一亩半地的,铁定有鬼。”
紧接着有人就反驳了,“那不行,有的人就会伺弄地,多收入几百斤也是有可能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编的,季满仓当然不能大张旗鼓,敲打了一番就得收手了。
“我是想由大队牵头,组织个治安巡逻队,一晚三毛钱,有责任感、实在、干正事的都可以参加,我还有别的事,想参加巡逻队的去找季诚报个名,他来安排。”
一晚三毛,一个月快十块了,在工人月工资只有五十元的八十年代,做兼职不算少了。
光找季诚报名的就有十几个,最后季诚挑选了四个人,分为两组。
选上的喜气洋洋,选不上的自然是怨气冲天的。
乔建军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论个子论力气,我哪里差了?为什么选他们不选我?”
季诚一点也不客气,“你什么时候不打骂老婆孩子,孝敬老娘了,我什么时候才考虑你。”
“站岗是靠听力眼力,打架靠力气,跟这些沾边吗?”
“你拿最亲的人都不当人,能对别人好到哪里去?这就是责任心不行。”
乔建军气的摔摔手走了。
“熬眼扒皮的,一个月挣那三块两块的,谁稀罕!”
真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当然有意见的不止乔建军,乔树村也有意见,因为他也落选了。
“季诚,你对乔小红有意见,不能连累我,我二哥可救过你的命。”
“我对事不对人,仅仅因为你能力不行。”
季诚在部队也是管着百十号的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就凭乔树村那么对待寡嫂,就足以证明人品不行。
木兰村巡逻队正式成立,今晚就上岗。
再说林安安,比头一次来进的货要多,挑挑选选的就比上一次要晚。
她对那辆专车的了解不够,雇三轮费劲巴拉的赶到车站时,人家的第二趟都发车走了。
要是坐市里到县里的车,当天回不了家,林安安权衡利弊,倒不如找个旅馆住一宿,明天赶最早那班车。
这么一来,明天的大集不赶趟了。
林安安只得让三轮车再拉走,在车站附近找旅馆。
坐在三轮车上,林安安打量着道路两侧,忽然她喊了一声,“师傅,停车。”
三轮车师傅来了个急刹,“怎么了?”
“你先等一下。”
林安安跳下车斗,向后面跑去,敲了敲一辆蓝色130的驾驶室。
司机打开车窗问道:“你有什么事?”
林安安笑着问道:“开县老乡是吧?”
车门一侧可是印着开县运输公司的字样。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师傅,我错过回开县的车了,能不能捎我一程?我付路费。”
货车司机经常带私活,要是顺路的话能赚点外块,一般情况下不会拒绝。
司机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半个小时才走,对了,你带人还是带货?”
林安安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她指了指三轮车上的货,“就三包货,我也要回去。”
最后商量好了,车费十块,林安安付了三轮车的车费,把货物搬到了货车上,用绳子固定住。
大约半个小时后,司机接到货,准时出发。
从交谈中得知,司机姓卫,叫卫疆,今年二十七岁,别看年龄不大,已经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
卫疆的老家是相邻乡镇的,两人相距不到二十里。这真是老乡见老乡,关系又近了一层。
“卫师傅,你多久来一次?”
“别喊我师傅了,叫我名字或者卫哥就行,我大概五六天会来一次。”
林安安才不会叫血缘关系以外的男人为哥哥,就像蔡明的小品中所说: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
直达的货车就是快,转车要三四个小时,直达的不到三个小时就进入开县地界。
“我多转点路,直接送你到村头行了,你能省事一些。”
别说村头了,就连镇上林安安都不敢指望,顺风车顺风车,当然是先以人家的目的地为主。
“卫师傅,方便吗?”
“方便,就几里地的事。”
到木兰村村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卫疆帮着把货卸了下来,林安安多付了一块钱的车费,但卫疆拒绝了,只收了十块钱。
“你怎么弄回去啊?”
“卫师傅你忙你的,我和家里人说好了,一会就应该来了。”
卫疆这才发动汽车驶走了。
“姐。”
山子和江秀打着手电推着推车走了出来。
“怎么回的这么晚啊?”
江秀和山子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眼见着天越来越暗,说不担心是假的。
“没赶上车,还是搭了别人的便车来的。”
江秀推着推车,林安安在一边扶着,山子打着手电,跌跌撞撞地往家走。
“今天晚上开始有人站岗了,以后不用担心了。”江秀小声说道。
林安安没想到季诚落实的这么快,是个办实事的人。
回到家,林安安主动找饭吃,她就中午吃了五毛钱的年糕,早就饿了。
“别急,我包了贴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15章 走流氓的路,让流氓无路可走
江秀吩咐道:“安安你先吃着,山子跟着我去看看,是谁这个时候敲门。”
林安安顾不了这么多,铲了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味道真的不错,白菜瘦肉馅的,油盐都到了。
过了好大一会,江秀和山子才进屋。
“是季诚。”
林安安问道:“他来干什么?”
江秀看了闺女一眼,“季诚在镇子里没接到你,特地过来问问。”
林安安入口的动作停了下来,“谁让他去接的?”
江秀疑惑地问:“不是我,还以为是你们说好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白天越来越短了,晚回来的情况会经常有,你和他说一声,让他忙自己的,不用接我。”
林安安现在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强大,只有强大了,她才能保护家人,保护自己,不走以前的老路。
季诚是军人,不排除他的初衷是保护人民的安全,但也不排除她林安安是个特别的存在。
个人的事,她现在不考虑。
让林安安一个人去进货,经常到很晚,江秀同样不放心。
林安安想起了卫疆,以后可以考虑货主配好货,由他带过来。
近期实现不了,还不清楚卫疆的人品怎么样,值不值得托付。
娘仨个连夜开了一个小会,针织衫上衣每件5元,裤子4元,头巾1.5元……这是统一定价,宁可卖不完,也不能破坏规矩降价卖,不然后面更难卖。
林安安还批发了一大兜子七分钱一个的小饰品,包括头绳发卡之类的,当赠品。
第二天没用起大早,因为去的是镇上的集。
这个集也算是大集,都是固定的摊位,像林安安半路加入的,也只能找个位置不算太好,空闲的地摆摊。
娘仨个来的比较早,就找了个靠路边的位置,铺好,把一大包衣服全倒了出来。
林安安把一个双提包往脖子上一套,搭在胸前,这是装票子的。
“妈,多长点眼色,别让人趁人多摸了去。”
“嗯,知道。”
林安安把上衣裤子分类放好,尽量别堆成一团,显得不整洁,观感不好。
八点多钟开始上人,林安安就开始吆喝了,“服装厂缺钱进货,便宜卖了哈,瞧一瞧,看一看,早来的早挑,晚来的没的挑。”
“全是好货,看看这质量,看看这款式,要不是没钱买布料,说什么厂里也舍不得卖。”
林安安的话果然引来客源,有人放在身前比划,有人讨论衣料,价格。
“便宜卖不卖?”
“不能再便宜了,我卖的是最低价,不用嫂子讲价,我卖的货多,讨价还价我应付不过来。”
妇女嗤了一声,把衣服扔下了,“哪有不兴讲价的,不买了。”
“不买也没关系,买卖不在情义在,来了就是捧场了,谢谢你啦,嫂子。”
妇女还等着怼林安安,哪知道这长得像画一样的姑娘大大方方的,一句难听话没说还笑着谢谢她。
这样一来妇女不好意思了,挑了一件上衣,放了五块钱就走。
“嫂子,别急,送你个小礼物。”
林安安拿出一个红色发圈,“送个小发圈,给孩子扎辫子。”
“俺家里是儿子。”
“那就嫂子扎头发,让儿子认不出来。”
一句话终于把妇女逗笑了,“你还怪会说嘞,买东西不就图个痛快吗?都来买。”
这一拨卖了12条裤子,10件上衣,还有头巾毛巾之类的。
江秀一直听着闺女说话,这些天真是把她惊呆了,闺女不嫌弃庄户人家穷也就罢了,挣钱还有一手,囗才还这么好。
正在林安安感叹集不大购买力不小的时候,一个虎背態腰的男人走过来了。
“收拾收拾,赶紧走。”
林安安笑着问道:“这位大哥,怎么了?”
壮汉很不耐烦,“甭问了,快走。”
山子初生牛犊不畏虎,“我们卖的好好的,又没妨碍你什么,为什么赶我们走?”
“还好好的?你们用低价,让别人怎么卖?再不走别怪我动粗。”
壮汉目测有一百五六十斤,满脸横肉,满身的赘肉,一看就来者不善。林安安赶紧拦在江秀和山子面前,对壮汉说道:“这位大哥,衣服是我的,有事冲我来。”
壮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林安安,“快点走,等会再看见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啊,你说这个集上你说了算?”
“我让你们快滚。”
“还得收管理费?你是税务人员吗?不是的话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少胡说八道。”
“收我五块?就欺负我了,因为我是外来的?”
林安安主打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受到一点阻挠就退缩,她还是啥也别干,社会上啥人没有,没人惯着你。
江秀听着闺女胡说八道的,还一个劲地把她往后面推,真是替她捏把汗。
壮汉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女人挡他的生意,还挑衅他,真是不知死活。
壮汉抡起了拳头,“死女人,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林安安就等着他出手了,就势坐在了地上,“打人了,有人打女人了。”
江秀抓住了壮男的胳膊,质问道:“我们都已经说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打我闺女?看着我们娘三个老的老小的小,好欺负是不是?”
“是她胡说八道,不是,我根本没碰到她。”
“打人了还不承认打了,你举着爪子好看的?都什么社会了,还欺行霸市打女人,不行咱就去派出所讲理去。”
刚才围着买衣服的人说话了,“多挣钱才是本事,打人算什么本事?”
“就是,这人可横了,问了不买就挨骂,好像集上他说了算是的。”
林安安捂着胳膊站了起来,“各位大哥大姐帮帮忙,我要跟他去派出所,罪不能白受,人不能白打。”
就林安安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让人同情。
“让一让,让一让,出什么事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话了,围观的人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此人姓郑,负责大集上的摊位费,林安安已经交了五毛钱了。
“郑同志,这个人上来就赶我们走,不走就动手打人,我的胳膊……哎呦,疼疼……”
第16章 又作妖
郑开元看着壮汉,就一眼,差点把壮汉吓尿了。
“郑,郑同志,这女人是个骗子,我就吓唬了几句,根本没动手。”
围观群众中有人说道:“他动手了,还问这个闺女要五块钱的摊位费。”
壮汉直摆手,“没有,没有的事。”
要是连这个都认了,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郑开元很是生气,“你要是再敢搅乱市场秩序,这个集你就别赶了,爱去哪去哪。”
壮汉知道辩驳下去无意义,只会越搞越僵,失去一个集的损失太大了,他可舍不得。
“妹子,对不起了,我认错,实在不行我补偿。”
林安安很大度,“走吧,我不要你赔偿,以后老实点,再来惹事使绊子,郑同志不饶你,我也不饶你。”
“我不惹事,也不怕事。”
壮汉唯唯诺诺,狼狈地走了。
等壮汉走后,林安安向郑开元表示了感谢,郑开元笑着说:“受人所托,自当尽心尽力,以后有人再敢捣乱,尽管找我。”
“林冬是我哥,谢谢郑同志照顾。”
郑开元一愣,林冬是谁?不过他还是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林安安挑了一块漂亮的方巾,让山子追上郑开元,塞到了他的手上。
什么地方也少不了人情。
江秀偷偷问林安安,“闹事的那个人,你不怕他使坏?”
林安安反问:“你说他怕不怕我使坏?”
江秀想了想,应该怕,今天不就差点把那个人装进去了吗?
你不能跟流氓讲文明,你得比流氓还流氓。
跟流氓讲道理讲不通,等你比流氓还流氓,流氓拿你都没办法,你就赢了。
事摆平了,林安安又开始招呼了……
林安安把那个壮汉治服了,还刷了一波好感,她做了个顺水人情,凡是帮她说话的,哪怕不说话捧个人场的,都领到了一个扎头绳,皮筋之类的。
没有闺女总有孙女吧,七大姑八大姨的总能用上。
集一过一点,人流量就不高了,卖菜卖鲜货的就收摊了,林安安也打算收摊。
带的货还剩九件上衣,五条裤子,方巾毛巾的剩的多一些,总之还算可以。
打包好,林安安去割了肉买了菜,打算给江秀和山子补补。干这个挺辛苦的,万一瘦了,别人说闲话倒是其次,她也过意不去。
这一次江秀怎么也不同意再在集上吃,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
娘仨个只得收拾了东西往家走。
三里地,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姐,你看,季诚哥。”
林安安顺着山子手指的方向,村头的路边上确实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季诚,另一个是个女人,个子不是太高,长的挺水灵的。